阮瞻之死 虽然在月蚀开始的那一刻,感觉老友的力量骤然减弱了,但包大叔带着两个实 力稍逊的煞来独力对抗那强大的力量,还是艰难万分。他把平生之力全集中在双手 上,灵力、念力、法力和咒力源源不断地从全身输送到掌心,把天罗地网符收紧再 收紧。他的双肋下,有两道温凉的阴力穿胸而过,支撑着他不至跌倒。 加油啊,阿瞻!这压抑了多年的噩梦,这所有一切的胜负成败,都会在发生月 蚀的几分钟内解决。当月色恢复正常时,如果不能阻止天意成魔,那么天意会有个 悲惨的结局,而他们也都不能活着离开了。 包大叔心里默默对阮瞻说着,然后望了望被困在网中的朋友。见他愤怒地撕扯 着罩在他身上的网,手到之处,符网的破损之处更多。他连忙运起自己的灵力去补 网,却感觉握在手里的网线剧烈地抖动起来,一股股凉的扎手的感觉自网上传到他 的手心中,而后又涌入他的身体里乱窜,把他的内息搅得一团乱,同时网线绷断的 声音传入他的耳鼓,巨大的压力也迎面袭来。 “快放开我,我绕你不死!”阮父大喊一声。 包大叔无暇说话,只是集中力量死死困住对方。只是这次的冲击之力太大太急, 撞的包大叔身体向后一挫,差点坐在地上。他双腿用力,硬顶这没有倒,但双脚全 部没入了碎石地面之中。他的身后。那两个煞也是影子一虚,同样苦苦支撑。 阮父又挣扎了几下,还是没有挣脱,回头一看,见阮瞻静静地站在一侧。神色 清冷平静,低垂着眼,似乎在调息。又似乎在等待,不仅怒火中烧,大叫道:“车 轮大战就能奈我和?想死,我成全你!” 话音未落,他目光中红光大盛,像要燃起两团妖火似地,同时一股黑气自身体 内散发了出来,在身外形成一团旋风。吹得他的衣服和头发全散乱着,而那些黑气 却聚而不散,顺着一条条的无形网线快速爬向包大叔。 包大叔此刻如果收手还能保住自己不受伤,但他铁了心要为阮瞻争取时间,也 要尽量耗费老友的战斗力量,所以就是不退缩,见黑气已至。念道:“元始安镇, 普告万灵。岳渎真官,土地祗灵。左社右稷,不得妄惊。回向正道,内外澄清。各 安方位,备守坛庭。太上有命,搜捕邪精。护法神王,保卫诵经。皈依大道,元亨 利贞。”每念一句,就阻了那黑气一步,最后要破舌头,一篷血雾喷了上去,竟然 把黑气打散了。 “我太小瞧你了。”阮父暴怒,原本和蔼文雅的人。因受恶气所控,竟然连脾 气也变得十分暴戾。 “邪不胜正,你纵然强横,也只能一时,静静心,找回自己吧。”明知道没有 用地,明知道这劝说行为有多么愚蠢,可这么多年的兄弟,怎么能忍心看他戕害亲 朋、而后自戕,就算他错手杀了自己,又怎么能怪他一分? 回答他的是一声冷哼,还有更加猛烈地攻击,一波连着一波。包大叔则接连不 断的用各种正宗道法咒语来对抗。那不是只背诵就可以的,每一字、每一句都要十 分的法力和灵力才有降魔之效,所以才不过几分钟,包大叔就已经汗如雨下,气息 断断续续,浑身颤抖个不停,脸涨红的像血一样,若不是正宗法咒对对方的恶气有 些威慑作用,他可能早就支持不住了。 感觉着体内的力气一分一分的流失,包大叔偷眼看了一下天空。半空之中,月 亮已经是半蚀,他已经尽了力了,但只要还有一分希望,他就要拖下去。 “还不放手!”阮父暴喝一声,再也不耐烦被捆绑着,既然不能破网而出,他 干脆任那符网勒在自己身上,然后冒着受伤的风险,双手从网地空袭中穿出,突然 以全力攻击了包大叔一招。 一袭之下,包大叔只感到自己的身体好象是一个窄小的港口,而老友的力量有 如滔天巨浪一样,在狂风怒涛的席卷之下,扑天盖地、不可阻挡地直扑了过来,瞬 间有无数的冰水倒灌进港口之中,一摧枯拉朽之势吞没了一切。手上一阵撕裂的疼 痛,抓着网线地双手被震裂了,鲜血淋漓了一滴;胸口内,五脏也好像被撕裂了, 胸腔内的热血狂喷而出,包大叔向后就倒。 那两个煞受到了波及,身影几乎被打散,此时见包大叔倒下,顾不得自身,抢 上前去扶住,而摆脱了符网控制的阮父,杀气腾腾地冲了过来,“我给了你活命的 机会,老家伙,使你自己找死!”他说着提掌便拍。 包大叔微笑一下,一时竟然震住了阮父,不明白这个老道死到临头了有什么好 笑,“你笑什么?” “我笑我们多年兄弟,你竟然没有一次在阴谋诡计上提防过我。你啊,就是太 忠厚、太执着,你那个儿子可比你机灵多了,假如你今天化为飞灰,哈哈,值了。” 阮父斜眼看他,不明白这老道说的什么。只见包大叔费力抬了一下手臂,嘴唇 动了动,食指和中指向内微勾,还没等在场的人明白是怎么回事,就见阮父身后地 地面上,那些被血浸染了的碎石下,一张符咒倏地飞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啪 地贴在了阮父的右臂上。 他一愣,本能地向把符咒揭掉,但没有做到。 “血咒不是最厉害的吗?”包大叔喘着气说:“你打得我吐血,这血可不能浪 费哪!”原来他在受重伤的一瞬间,以极快的手法丢了一枚符咒在地上,再以自己 地血全部染红。加持法力。此刻见老友愣在那儿,突然扯开自己胸前的衣服,当年 以刀刻体,在肉身上画符所结地伤痕呈现了出来,扭曲微红的疤痕。因为刚才一番 剧斗的血气上涌而发亮。 阮父有几秒钟地精神恍惚,而就是这几秒,使他忽略了右臂上的变化。当他蓦 然惊醒时,就见那符咒幻化成了一柄血刀,闪着血样光泽,游走到他的肩膀处,把 他整条右臂都绞了下来。 阮父仰天惨叫。他虽然是魂体,不会流血,可是有法力地符咒伤到了他的魂身, 他会和人类有着一样的痛楚。而且这手臂也再接不回来,大大影响了他的法力。再 看那手臂,落在乱石碓里,顷刻间就化为一缕黑气消失无踪,但其中的恶气把地面 上的石子都腐蚀成了黑色石粉,连石缝间顽强生长的野草,也瞬间枯萎。 阮父大痛之下大怒。带着要把这可恶的老道碎尸万段地怒火,一掌拍出,一团 浓烈的黑雾瞬间覆上了包大叔的上半身。而此时,一道透亮的红光在雾气中一穿而 过,让黑雾滞了一滞,而后一个倒卷着飞过的风刃。把黑气硬逼了回去,两个煞则 趁机把包大叔拖到了巨石后面。 “包大叔你怎样?”万里焦急地问,而小夏都说不出话了。 这个老人幽默风趣,外表看来憨厚朴实,甚至有一点傻气,可实际睿智深沉、 一派道骨仙风,可无论什么时候,他总是健康的。不像此刻,憔悴的好象风一吹就 会被吹走,而且一下子苍老了几十岁一样,仿佛病入膏肓。 “我虽然看起来像马上就要入土了,可是并无大碍。”包大叔咳嗽了几声, “快扶我起来,现在要看阿瞻的了,我能帮地,只到这里了。” 万里依着他的吩咐扶他起来。此时的阵中,只剩下那一对父子相对。 “爸,现在跟我打。”阮瞻神色清冷地说,尽管声音听来还有些颤抖,但语气 已经十分坚定了。 “果然是车轮战!”阮父不屑地冷哼一声,话还没说完,已经一个掌心雷推了 过去,完全是偷袭战略。 可是阮瞻既然知道实力相差巨大,怎么能不防备,左手早就拈好了诀法,虽然 阮父打得极快,他闪的也狼狈,但一个小范围时空扭曲术,还是让他成功地转移到 了空地的西南方向。 阮父呆了一呆,不是为了阮瞻能逃开他的攻击,而是他突然想起这一个一步踏 到别处地法术他也会,只是因为他是灵力强大的魂体,并不需要罢了。眼前的年青 人一定和他是有渊源的,这小子一直说自己是他的儿子,现在看来也许是真的。因 为仔细观察一下法术确实和他是同宗同源,连灵力地感觉也一模一样。这让他有些 迷惑,觉得心里有什么东西划过。 但这念头也不过是一闪即逝罢了,已经完全与恶气融合的他,不到一秒又丧失 了人性,恶念横生,杀意四起,想把这里所有东西地生命全夺走,管他是人是鬼, 管他是活的还是死的,他全部想要消灭。他感觉得到这空地的周围有一个结界,结 界外,与他周身之气相合的东西涌动着,却又被什么拦着。他想出去,而那些东西 想进来,那么就由他来开天辟地吧! 想到这里,他瞬间移形到阮瞻面前,一个风刃劈下。 阮瞻不敢怠慢,连忙又一个时空扭曲术,躲闪到提前设计好的位置。他知道父 亲这一派最厉害的法术就是风刃,这种法术不像火手印和掌心雷一样有形有影,可 以让人看得出形迹,风刃就好像整合在空气中的利刃,无形无色,速度齐快,当感 觉到它吹过来时,再想躲可就来不及了,必须预料。 他的风刃只能打到一般水准,却能使这一招从四面八方攻击敌人,父亲那么高 的法力,虽因为月蚀、因为到了成魔的关键时刻而减弱,但打出的风刃绝不能小觑, 所以他的时空扭曲术一个接一个地使出来,同时还一手结着结界,保护着自身。 这场景看在躲在一边的小夏眼里,内心备受煎熬。在空地上,有两条人影窜来 窜去,一个是她心中最亲爱的身影,另一个是独臂的飘忽鬼魂。她看不见任何武器 和法术,却听得到金属相交的刺耳声响,偶尔还会有火星迸现,每一次都离阮瞻的 身体如此接近,她的心一直提到了喉咙。 “他怎么样?他怎么样?”她眼睛看着场内,双手却扯着万里的手猛摇,小手 冰凉,紧张到呼吸也不顺畅了。 “他在引天意进阵。”包大叔代万里回答了她,声音很虚弱,显然受伤不轻。 小夏不懂什么阵法,阮天意可是懂的。他一路追杀阮瞻,开始时没有注意周围 的环境,但两三下后就看到脚下的石头并不规则。这些圆圆的碎石中,混杂着尖石, 看质地同是铁头山上的,但似乎被人为地劈开削尖了,尖端向上,石上还画有红色 的符咒以及一些奇怪的符号。画符的朱砂不是普通之物,闻起来让他感觉魂魄不稳。 另外,这些石头的排列显然也很有心,有些排成圆形,有些摆成古怪的动物,有些 根本说不清是什么形状, 但有一点是肯定的,这些石子图整体上称螺旋状排列,他每追阮瞻一次,就向 阵的中心接近了一步。如果以空地中心的那颗死槐为坐标,现在他几乎为这空地转 了一圈,距离死槐的直线距离也近了一步。 看父亲停顿在那儿,阮瞻明白他是看出了什么,于是他也停下脚步,带点挑衅 地说:“没错,这是一个阵。你不敢进来吗?不过你现在想什么都来不及了,这个 阵一有人进入就会自动关闭,你若想出去,除非逼着我从里面打开,或者你自己进 到阵中,找到生门的所在。” 阮父轻蔑地一笑,“我难道会怕这个阵吗?就算此刻是我魔功大成的关口,能 力不及以前又如何?就算我被那老道断去一臂又如何?你照样不是对手!”他说着 忽然伸手一劈。 没有风声,可是阮瞻可以感觉到利刃划破空气的鸣叫声。他以最快的速度闪身 设下结界,可是这次父亲的速度太快了,他只觉得一阵刺痛,整条右臂和右脸颊上 从额角到下把即可淌下了温热的液体。 “这样才公平,大家右手都不能用。”阮瞻神色不变,左手从腰后抽出血木剑, 剑随心意放大,并在父亲下一轮攻击前,一步踏倒可以安全躲避风刃的地方去。 阮父精心凝神,果然感觉身后传来极强的压迫感,说明阵已经关闭。想想自己 并不认识这些人,以前的事情也不记得了,但他们把他关在一个结界中,出来后先 是被天罗地网符所困,现在又封在了阵里。这些事都让他胸中怒火更炽,生了必杀 阮瞻之心。 如一只苍鹰一样,阮父腾空而起,采取居高临下之势。他离不开这个阵,那小 子也一样不能,只要占据了高处,无论那小子扭转到哪里,都在他的攻击范围之内。 可是他一掌打出,阮瞻却没有动,左手挥着血木剑,把从四面八方袭来的风刃 全部扫落在地面上。 阮天意吓了一跳,再次用全力打出一掌,情况还是一样,阮瞻虽然看来有点吃 力,但照样拦住了他的攻击。他看了一下自己的手,又抬头看了看已经被遮住大半 的月亮,满心疑惑。虽然自己的实力在这一刻会最弱,但那小子怎么会突然变得那 么强,几乎是一瞬间的事。 “轮到我打了吗?”地面上,阮瞻突然大叫一声,并随手一记掌心雷打来。 自交手以来,两人的招式都是相同的,感觉天生的灵力和修炼的法力也是同宗 同源,打到现在,双方已经没有什么隐瞒,拼的只是功力而已。所以阮瞻的掌心雷, 阮天意并不怕,可是他这次打来的,力量格外强大,虽然阮天意还是以同样的招式 相对,却险得被震了下来。而没等他细想,阮瞻的风刃又到了,这一次他再也在半 空中呆不住,飘落了下来。 “还配做你的儿子吗?”阮瞻半真半假的问。心酸极了,随着话音,火手印也 打出。 同样是火手印,但因为阮瞻是人,而阮天意是魂,所以火气也是不同的。以为 阳火,一为阴火。父亲地阴火他纵然受不了,他的阳火父亲也一样难以承受。现在 父亲还没有适应他功力突然增强的状况,同样以火手印相对时。竟然被阳火灭了阴 火,还被阳火烫得怪叫连连。 阮瞻把这一切看在眼里,没有一分高兴的感觉。反而分外不忍,同时对自己充 满了怀疑。现在他就已经如此了,真的要以命相搏时,他如何下得了手?可是他又 非下手不可!打了这半天,他一直在寻找可以不伤父亲的魂魄而驱走他身上恶气地 办法,可是他绝望地发现,那是不可能的。就是说,最后父亲的魂魄必须毁掉,才 能完全断绝了他成魔的可能。 这就好像父亲病重了。很难受,而且不能治愈,要自己地儿子亲手杀掉他一样, 父亲再痛苦,儿子也很难下手,就算使父亲得到了解脱。儿子的内心也会留下一辈 子无法面对的痛与遗憾。所以,不到万不得已,他不想走到那一步。 之所以他地功力突然变强了,除了有月蚀时分,父亲力量变弱,而他的功力正 好最强的原因外,还因为绝阵外的这个阵法。这个阵法可以让他的功力增加两倍, 正是凭借这个。才让他稍占了上风。他处心积虑的要造成这个局面,是为了激发出 父亲体内所有的凶性,让他把恶气散发出来攻击它,那么他就有机会了。 果然,阳火的灼伤令阮天意变得发狂了,骄傲和强横,还有恶气形成的邪性不 允许他受到这样地伤害和侮辱。他大吼一声,身形突然涨大了两倍,像个神话中才 会有的巨人一样冲到阮瞻面前。 阮瞻并不慌乱,而且也不动手。他看出父亲突然变大的身体是由体内逼出的黑 气形成的幻像,他希望那些恶气全散发出来,那才是最好的动手良机。于是他只是 逃避、躲闪,撩拨得父亲越拉越气,自己地处境也险象环生。 几分钟,却感觉比几年还长。阮瞻拼命躲避之时,偷望了一眼父亲,见他的黑 气越来越涨大,似乎全部散发出来了,再看月亮,见月全蚀的时刻就要到了。这时, 他不能再等,必须出手了,但愿父亲的恶气全部在此,体内没有存着一分,但愿他 可以在月亮全部消失前,有时间斩断所有的恶气! 一甩手,他把血木剑向父亲掷了过去。血木剑象一条红龙一样穿越过黑气的包 围,掉落到父亲身后的地上,抖动个不停。他知道这伤不了父亲,因为他虽然忌惮 这宝物,但他身边的恶气太重,会帮他挡掉血木剑以邪制邪之力,他要地只是趁父 亲行动一滞的时机,一脚踏到一块不起眼的石头旁,从石后拿出了那柄晶刀。 着晶刀自身也有灵气,为了防止父亲提防,他才把它摆在这里,并布下结界, 挡住灵气外泄。此刻他等待的时机终于到了。他手持晶刀向父亲扑了过去,强提起 伤口深至入骨的右臂画符,纵身硬闯进那如同粘稠液体一样裹身的黑雾之中。 没有招式,没有章法,也顾不得门户大开,随时会被父亲攻击,阮瞻挥刀狂砍。 既然这晶刀可以凌厉到可以砍断一切,并让砍过的东西永不愈合,那么他就引出父 亲身上的恶气,然后把它们全部绞碎,再也不能聚在一起,这样就可以救了父亲, 这就是他一直打的主意! 阮父显然没料到他这一招,见他疯了一样的在黑气中左冲右突,感到了身体上 剧烈的痛苦,好像在接受剐刑,而一刀一刀割下自己肉的人就是眼前这个年青人。 他抬起手,想一掌毙了他,可是身上传来的被分裂一样的痛,疼得他连手也抬 不起来了。他想躲,可是这小子进入了他散发的恶气,就好像进入了他的身体,无 论怎么也甩不脱他! 一块一块的,恶气所形成的黑雾轻纱一样地落在地上,但它们没有立即消失, 而是萎缩成一个个黑色的小珠子,有生命似的在石子地上滚动不休,而阮瞻根本不 管这些。只拼足了一口气,咬紧了牙关,两只眼睛什么也不看,两个耳朵什么也不 听,凭着刚猛的力道,和时间比拼着速度。誓要在月全蚀之前把父亲地恶气全部绞 碎! 阮父怪叫着在阵中躲闪,阮瞻毫不留情的步步紧逼,而月色却越来越淡。终于, 最后一缕月光也消失了。天地间一片漆黑,每个人都像落入了最深的地狱之中。 伴随着这黑暗的,是死一样的寂静。似乎在一瞬间,连空气也停止了流动。结 界外,本该生活在阴间和阴暗之地的邪物趁着难得地天时全部窜了出来,隔着正宗 道教结界都感觉到了结界中的恶气,纷纷趴伏在结界壁上,企图接近那无匹的凶煞 力量,分上一杯羹。 包大同不用祭起光明符,只凭肉眼就能看得到自己身边及远处各种萤绿或幽蓝 的光芒在不怀好意地闪动。他想快点解决外面的事,然后进去帮助阿瞻和他老爹。 所以不再苦口婆心地劝解这些灵体离开,而是伸指一弹残裂幡,让它卷起强大的旋 风,把进到这方圆几十米内地妖邪一并吸入,同时他挥起父亲最得意的法宝七色剑, 围着结界快速移动。砍瓜切菜一样的把不肯离去的邪物尽斩于剑下,保持着结界的 稳定。 结界内,躲藏在黑暗中的人全部紧张万分,细心感觉这阵那边的情况。这天定 的时辰已经来到了,不知道阮瞻的计划有没有成功,然而阮氏父子已经身在阵中, 他们根本无从判断,只能等待。 而对阵中地阮瞻而言。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里,除了晶刀自然散发的珍珠光彩, 就是自己因为那番硬抗硬打而变得粗重的喘息了。漆黑的对面,没有一丝声响,似 乎父亲根本从来没有存在过,在这一刻,他竟然怀疑所有的事情是否只是他地一个 噩梦。 月全蚀只有很短的时间,但在他心里却如同一个深沉、可怕的梦境一样长。忽 然,他产生了一种极不良的预感,身上的汗毛全竖了起来,对面和他相等高度的地 方,出现了两星暗红的光芒,一闪一闪的,好像沉睡地恶魔睁开了眼睛,同时轻蔑、 不屑但又凶残的笑声从他的耳朵传入了他的心里。 他没有成功! 他拼着被杀死的风险,一直想把已经和父亲的魂魄融为一体的恶气全部激发到 父亲的体外,这样他才可以用那柄神奇的晶刀斩掉那些人世间恶的东西,把恶气分 化,因为晶刀斩过的东西永远不会再融合,所以可以事后再想办法个个化解。他知 道那会使父亲痛苦万分,就像割肉剔骨一般的疼,可那却是唯一的方法,所担心的 只是时间不够,不能让父亲把恶气全散出来而已,结果他的担心果然应验。 这样,他就不得不引父亲进入绝阵了,因为他对自己发过誓,绝不让父亲做为 一个魔离开,他知道那对于父亲来说有多么残忍。 那是个有去无回的阵,那是个同归于尽的阵,阵一旦启动,没有人和灵魂能从 绝阵里逃开,这柄晶刀也将毁于一旦,不到万不得已,他是不想启动这个阵的,可 是事到如今,他没有选择了。 和迈向魔境的父亲在黑暗中对峙着,阮瞻下了狠绝之心,悄悄向后退开几步, 靠近自己预定的死亡。而此时,眼前光华一闪,月亮又露出了它银色的边缘,一瞬 间大地再度浴在绝美的月色之下,虽然只有一线,但却足够扫荡人间的阴霾了。 阮瞻瞪大眼睛,看清了眼前的人,发现他已经彻底不是父亲的魂魄了。他身体 强壮矫健如兽,额头生角,头发和眼珠都是赤红之色,脸像被换过一样纵横着狰狞 的纹路,嘴里已经长出了两颗獠牙。 魔相已成! 不等魔动,阮瞻突然疾向后退,在单只魔爪抓向他的一瞬间,奇妙的一转身, 一脚踏入了绝阵之门,同时右手一伸,血木剑自动飞回到他的手内,而另一手则没 忘记挥出一记带着长尾的符咒,甩到恶魔的脚上,拽得恶魔一趔趄,引她怒火勃发, 不给他时间发现这阵中之阵。 眼见恶魔也跟了进来,他一个时空扭曲送自己到了那棵死槐树下,毫不犹豫地 把晶刀cr了死槐的树洞之内。那里,就是他处心积虑布置的阵眼,里面堆满了期阵 之物,晶刀就是启动的钥匙。 “你在干什么?”恶魔感觉出了不对。 这地方到处是决绝之气,空荡得让人难受,又可怕得让人心慌,既使他的魔功 无敌,竟然也有无用武之地的感觉。 “这是你我父子的葬身之地。”阮瞻平静地说,“没想到我们父子有缘到如此 地步,竟然统一时间魂飞魄散。在这个绝阵里,任你功法再盛也无法破阵而去,打 死了我,你也活不了,不如,省点力气吧!” 已成魔的阮父很想不信,可是这阵给他的感觉确如冲不破的坟墓一样。抬头一 看,半个月亮已经挣脱了黑影的束缚,可他却感觉他的黑暗才刚刚降临。试着一运 魔功,竟然感觉腿如铅坠,连血液也似凝结了一样。 “阵已经启动,不过此阵运转起来的速度稍慢,我们父子要等上一等。”阮瞻 凄凉地微笑了一下,恶魔在一瞬间竟然觉得这小子笑起来的模样非常珍贵,非常好 看,“龙大师真是聪明,一个人无论多么强也强不过阵法,即使成魔成仙,还有诛 仙诛魔之阵,我小时候,常听你一个人读封神演义,也不理我,现在想来,你是在 用这种方式给我讲故事吧!” 恶魔愣了一下,想抬手,觉得手臂也灌了铅了,懊恼之下,魔气四起。 “少吓唬我,就算是绝阵绝地,我也要让你死在我前面,给我开路。”他大叫 一声,挥掌打来。 阮瞻抬起血木剑,姿势怪异的来了一招,怎么看都不像是防守,而是自动送上 门去让对方杀死。恶魔吓了一跳,以为他有什么阴谋诡计,竟然生生收回马上就要 打到阮瞻身上的魔功。 却听阮瞻道:“小时候,我一心想惹你生气,想让你也像其他父亲一样气急败 坏的追打我,所以你教我什么,我都故意学错。”他边说边打了几招。 恶魔虽然失了人性,但智力和部分记忆还在,一下就看出阮瞻所打的手法完全 错了,他用火手印的手法打掌心雷,用掌心雷的手法打风刃,又用风刃的姿势打火 手印,完全拧了。不知怎么,他看到这些乱七八糟的招式竟然心里一软,想微笑。 “父子一场,我一直以为你不爱我,可是现在我懂了。所以,就算我今天是被 你连累致死,我也要说,你是个好父亲。” 阵内响起了擂鼓一样的风声,而且一声急似一声。恶魔愣住了,一瞬间有些恍 惚,觉得心底有什么浮现了上来。而阮瞻却不再说话了,一转头,准确地找到了巨 石的位置,见躲在后面的人都已经出来了,万里和包大叔急急地说着什么,小夏就 呆呆地站在那里望着他。 他看着小夏的眼睛,眼神中荡漾着无限的温柔,嘴唇动了动。 距离得那么远,在半明的月光上,小夏看懂了阮瞻说的什么。 他说的是昨晚在昏睡前对她说的:我会永远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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