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郑长城从昏迷中苏醒过来后,发觉自己被关押在一间狭小的屋子里,里边有床 有桌有椅子,其外别无他物。他并不急着从床上爬起来,而是眯缝着眼四下查看, 果然,在天花板上有个消防报警探头,只怕摄像机镜头就藏在那里。 待将视线转到桌子上,郑长城发现上面搁着一小袋白粉,马上明白了,他们是 在测试自己是不是个瘾君子。这么想着,先是假装呻吟了声,苏醒后便抱着肚子装 出一副内急的样子,一溜烟地跑去了卫生间。 坐在马桶上,郑长城手慢慢地伸到了右脚下,扳开了鞋跟,从里边掏出了一包 “白粉”,这是海洛因的替代品。 待从卫生间出来后,郑长城冲着天花板懒懒地打了个哈欠,那副模样看上去像 极了毒瘾发作。接着,他便看到了桌上的毒品,顿时脸上露出兴奋的神情,眼睛都 瞪得圆了,一把就将它抢在了手里。 他在床上坐好,迫不及待地将纸包打开,先是伸出鼻子凑上去闻了闻,马上就 舒服地打了个颤儿。郑长城将“毒品”摊在桌上,拿起旁边的纸片,熟练地卷成了 筒状,将白粉挑了些,仰头倒进了鼻孔里,很快,他的手脚就轻微地抽搐起来,眼 睛闪闪放光…… 在隔壁的房间里,桑肯正坐在靠椅上半眯缝着眼打盹儿。东面的角落里,两个 汉子则紧盯着监控屏幕,待看到郑长城将桌上的纸包打开后,其中一个忙招呼桑肯 :“教练,教练!” 桑肯猛地睁开了眼睛,那汉子道:“快看,他开始吸毒了。” 桑肯从靠椅上弹了起来,盯着屏幕上郑长城的一举一动,嘴角显出一丝笑意, 道:“很好,很好,现在我们可以带他回营地了。” 悍马车在坑凹不平的土路上颠簸,坐在副驾驶座位上的桑肯嘴里叼着雪茄,身 子随着车身的起伏而晃荡。后面的那排座上,两个手持枪械的大汉跟被蒙住眼睛的 郑长城颠晃得更厉害,不时地撞在车壁上,发出嗵嗵地闷响。 悍马车的速度终于减了下来,郑长城听到窗外有吆喝声,接着,车门被推开, 那两个大汉的手钳着他的肩膀,粗鲁地将他拽下车。 眼前一亮,黑布已被揭了去,郑长城用手揉了揉眼睛,见身处在一大片空地上, 四周是黑压压的森林,但围着这空地的边沿却扯起了几道铁丝网,每隔着几步就有 一座竹楼,上面有身穿迷彩服的汉子手持枪械在警戒。竹楼下拴着的几条警犬朝着 他发出声声刺耳的咆哮。 郑长城马上意识到,他确实进到关押人兽的营地了。桑肯将雪茄从嘴里拿出来, 说:“你不是想得到免费的白粉吗,我现在便给你指条明路。” “这么说,你带我来这里是想让我做人兽了?” 桑肯嘿嘿道:“没错,只要你能躲得过一年的猎杀,保得住性命,我们还将会 给你一大笔钱作为奖励。” 这时,有两个迷彩服的家伙捧着些东西走过来,一个把蚊帐饭具等杂物哗啦丢 在郑长城的脚下,另一个则将两团土黄色的麻布扔给他,郑长城抓住一看,原来是 一件上衣和一条肥大的裤子,衣服的后面绣着的号码是38。他心里一动,这衣服的 布料和样式跟那个死去的李新身上穿的一模一样。 “把身上的衣服脱光了,换上这身。”桑肯道。 郑长城还在迟疑,其中一个汉子就用冲锋枪捅了他一下,“还磨蹭什么,快点 儿!” 郑长城只好把身上的衣服脱下,换上了这身麻布。 桑肯道:“中国人,你给我记住了,在这里做人兽是没有名字的,你只有一个 38号做标记。至于外号嘛,看你的身手还算敏捷,不妨便叫邓羚好了。” 他说到这里,看了看天色,又道:“今天天色晚了,我不想再跟你罗嗦,明天 再教你如何遵守这里的规矩。”冲着那两名汉子一摆头,“带他去兽窝。” “拿着地上的东西,跟我们走!”一个大汉呵斥着。 郑长城抱起那堆杂物,由他们押着朝前走去,走过一百多米杂草丛生的开阔地 带,老远便看到前边的土坡上搭着七八座木头房子,有激烈的怒骂和歇斯底里的嚎 叫声传过来。 离得近了,才看清木头房前有人在吵架,两个披头散发的家伙正在互相推搡, 污言秽语滔滔不绝地从嘴里冒出来。 在木头房子周围,还懒懒散散地聚拢着四五个人兽,或蹲或立,却并不上前来 拉架,只是在一旁大声地起哄。他们看到郑长城被两名看守人员押着过来,马上便 同苍蝇见了血似的,迎了上来。 两名看守押着他走去靠左边的一间木屋,便跟另一名看守走开了。 郑长城探头朝里边瞥了一眼,一股刺鼻的臭味登时涌出来,他强忍着恶心,将 手里捧着的杂物丢到床板上,回过身来,便见那几个人兽都靠拢了来, 过了会儿,一个鹰钩鼻子的家伙问道:“你……是从那个洞里跑出来的?” 又见一个蓄着红色胡子,长着凸出下巴和两颗獠牙的人兽怪声怪气地道:“你 既然来了,就得守这里的规矩,知道吗?” 郑长城见他们的面色不善,冷冷地问:“什么规矩?”一个长得细瘦的家伙跳 了出来,叫道:“那让我来教教你。”说着指了指屋里。“那不是都贴在墙上吗?” 郑长城转身看去,脑后风响,有人便挥拳击来,他并不回身,闪电般地抬起右 手抓住了那人的胳膊,顺势将他扭转。偷袭的人正是那个小丑样的家伙,他惨叫着 跪到在地,嘴里嚷道:“妈呀,我的胳膊断了。” 郑长城松开他的胳膊,哼了声:“你想做什么?” 那几个人兽吼叫着冲了过来。郑长城一个箭步蹿出去,连连闪过几个人的飞扑。 这工夫,那个小丑模样的家伙已冲进木屋,抱起了郑长城的蚊帐和饭具等杂物,呼 啦一声扔在外面的空地上。当场便给几个人兽分抢了。 那个长鹰钩鼻子的和蓄红色胡子的人兽眼冒凶光,发疯般朝着郑长城拳打脚踢, 另外几个人兽嘴里吼叫着:“打死他,打死他!”逼得郑长城不住地后退。 猛听得咣的一声,右边的房门被人一脚踹开,那几个人兽纷纷叫道:“好了, 看头儿怎么收拾他!” 郑长城挡开两个人兽的拳头,转身一看,见从那屋子里走出来的一个粗壮的汉 子,他走近前,突然一翻手腕,抓住了郑长城的右手,抬起另一个拳头朝着他的脑 袋猛击。郑长城猝不及防,险些被他砸中,歪头刚躲过去,当胸便挨了一脚,身子 向后跌出去。 他才落了地,还没等翻身跳起来,那些人兽早就一拥而上,将他一阵饱打。郑 长城护住脑袋支撑了片刻,寻找了个空档,猛地将两个人兽掀翻在地,随即弹身而 起。 脑后生风,郑长城大吼一声,运气遍布全身,向后一抡胳膊,只听得咔嚓一下, 一根碗口粗的木棍已断成了两截。那个偷袭的人兽举着半截子木捧愣在当场,见到 郑长城逼上来也忘了躲避,被他当胸一脚,踹出了一丈多远。 其他的人兽又惊又怕,都呆在了那里,郑长城眼里布满了血丝,拳头攥得咯吱 响,朝着他们吼道:“你们谁还想过来试试?” 那些人兽都把眼光转向头兽,他只是冷笑不语。 郑长城向前两步,叫道:“来啊,你们来啊!”他们反倒向退去了。 郑长城又瞪了一眼站在旁边打哆嗦的那个“小丑”,那人手里还拿着他的蚊帐, 见郑长城的眼光凌厉,吓得一哆嗦,赶忙将东西放在了地上。另外几个也很识相地 将抢走的东西放下。 郑长城将视线移到头兽的脸上,后者依旧冷漠异常,眼睛里满是敌意,两个人 对视着,僵持着,空气里有些凝滞。其他人兽见状,都兴奋起来,像嗅到血腥味儿 的鲨鱼似的,盼望着他们之间来一场殊死搏斗。 便在这时,他们听到远远地有人吆喝,“开饭了!”这句话真奇妙,人兽们马 上一哄而上,涌了过去。头兽也顺势伸开胳膊打了个哈欠,看也不看郑长城,转身 走回了屋里去。 郑长城身上绷紧的弦这才一点点松懈下来,再看那些人兽,早就把晚饭哄抢一 空,郑长城长长吐了口气,走过去将自己的东西一一捡了回来,抱着回到所住的木 屋。 天色暗下来,郑长城收拾完卫生后,坐在门口的木墩子上观察着人兽的一举一 动,正琢磨着该怎样去找黄哲,黑暗中看到一个人走来,正是那个长得像马戏团小 丑模样的家伙,他像是有些怕郑长城,隔着几步远就停下了。 郑长城将屁股挪了挪,给他让出块地方。那人嘿嘿了两声,在木头墩子上坐了, 介绍他叫狒狒,是25号。接着,又说起来头兽来,那人外号叫鬣狗,也是进来没多 久的。 很快,郑长城就从狒狒口里知道了营地里的“规矩”。人兽们在此每天有两顿 饭吃,外带一点白粉,每天早上七点一刻,就得离开兽窝,在45分钟内跑到林子里 去,找地方藏起来。而狩猎时间便在从早上8 点整到到晚上6 点。而6 点至6 点45 分呢,这又是安全时段,专供人兽们回窝。 为了探听黄哲的下落,郑长城主动说起了上个月的猎杀来。狒狒告诉他,那次 有个19号叫鼹鼠的被干掉了。 他说着,用手掌一拍大腿,“啊,我想起来了,他跟你一样,也是中国人。” 郑长城不动声色地道:“这么说,如今这里只有我一个中国人了。” “不对……”狒狒用手指敲打着脑门,“让我想想……啊,对了,还有一个叫 狗獾的也是中国人,没错,他当初就是跟19号的鼹鼠一起过来的。” 郑长城探听到黄哲的下落,大为高兴:“可我怎么没看见他呢?” “他在1 号兽窝呢,不在这里,除此之外,还有3 号兽窝,知道吗,那可是母 兽呆的地方。”狒狒说着,便吃吃笑起来。“38号,母兽在咱们这里可是很抢手的。” 郑长城的心思却已转到了另一边去,心想要是不能跟黄哲经常见面,这事情可 就有些麻烦,怎么想个法子,能去到1 号营地就好了。 第二天的天气很好,人兽们早早地就聚集在一棵望天树下。郑长城将胳膊抱在 胸前,走近了他们。自经历过了昨晚的一战,那些人眼睛看他时多了敬畏,见他过 来纷纷让开,只有狒狒冲着他嘿嘿一笑。郑长城径直走到鬣狗的跟前。 鬣狗嘴里叼着根茅草,用挑衅的眼光盯着他,郑长城冲他笑了笑:“今天的天 气不错!”鬣狗并不作答,只是在嘴里含糊地咕噜了声,但郑长城看到他眼中的敌 意明显减少了。 远远地,有两个穿迷彩服的汉子跑了过来,其中一个吹响了哨子,本来有些懒 散的人兽们马上按顺序号码排成了一队。之后,那两名看守嘴里喊着号令,押着他 们朝营地的那块开阔地带跑去。 郑长城看到那里已经聚集了些人兽,大约有八九个人的模样。他们被带到场地 后,两名看守就走开了,人兽们纷纷打招呼,郑长城仔细地在人群中辨认,但一时 间居然看不出哪个就是黄哲来。 却在这时,人群里猛地一阵骚动,郑长城发现所有的人兽都兴奋起来,都把脑 袋转向东边。原来,3 号营地的母兽们来了。 郑长城看到五个穿同样衣裤的人兽慢慢走了过来,只是她们身上要干净些,步 子也轻捷,但她们的面孔却又是粗糙的,黑红得有些浮肿。 突然,人群里有人喊道:“山兔,来一个!” 叫山兔的那个女人就是走在最前边的那个高个子女人,只见她吃吃一笑,“可 怜的孩子,你们是不是都饿坏了?” 这句话一出口,人群里顿时便像开了锅,最先叫喊的那个23号道:“姑奶奶, 你就别逗我们了。”话才完,就见鬣狗怒吼一声,蹦到23号的面前,挥拳朝他打去, 那人毫不示弱,也用脚来踢他。两个人骂骂咧咧地,很快就被其他人拉开了。 狒狒晃到郑长城的身旁,贴着他的耳根说了句:“这个23号是1 号兽窝的霸王。” 马上又走开了。 猛听得一阵叫好声,郑长城看到那个山兔已经开始跳起舞来。腰肢像蛇一样地 扭动着。鬣狗狂叫:“别跳了!”但山兔并不听他的,依旧跳得起劲儿。其余的四 个女人也纷纷跳起来,男人们将她们围在当中,屁股也跟着使劲扭动。 鬣狗疯了似的,挥拳狂打那些人:“叫你们看,叫你们看,都给我把狗眼闭上。” 但那些人的眼睛却像蚊子似的,叮在母兽们的身上就不肯放开,任凭鬣狗如何殴打 就是不退。 郑长城不愿多看,正想退开,忽听到一个人叫道:“我没看,我没看!” 他的心里一激灵,这人说的竟是汉语。他赶忙挤进人堆里,就看到鬣狗揪住一 个矮个子正在痛打,那人正是黄哲! 郑长城双手在人堆里一分,叫道:“大家让开!”奋力挤了过去。 只见那山兔一团风似的转到跟前,朝他丢了个眼波,笑道:“啊哈,新来的。” 没等郑长城反应过来,她的手便在他的下巴拂了下,又转身走开了。 -------- 红袖添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