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沃尔夫急忙凑到钟博士耳边,低声警告:“这样太危险了,他会疯掉的。” 钟博士摇摇头,脸上露出坚决的神情:“他宁愿为之疯掉,因为寻找已经是他的生 命,就看他能否战胜自己了。” 郎周仍在挣扎,身体仿佛在遭受着巨大的痛苦,像鱼一样扭曲着身子。沃尔夫打断 他的话:“他的失忆如果是由药物和脑部创伤引起,你根本无法让他回忆起来,只会把 他的大脑搅成一锅粥。他将精神失常!钟,你不能这样做!”钟博士露出犹豫的表情, 却迟疑着不愿放弃。 突然,郎周喊了一声:“克利斯朵夫!克利斯朵夫……我……我到了克利斯朵夫!” 然后他在睡梦中抱着头翻滚起来。钟博士大惊失色,急忙凑到郎周耳边,温和地说 :“郎周,你是在做梦,你可以醒来了。醒来吧,睁开你的眼睛。” 郎周如释重负,身子瘫在了沙发上,慢慢地睁开了眼睛。他呆怔了片刻,仔细瞅了 半天,才看清了面前的人影,喃喃地问:“我……我刚才怎么了?好像做了个很可怕的 梦。” 钟博士犹豫了一下,说:“你刚才没有做梦,是我将你催眠了。” “催眠?”郎周不明所以。 “是的。”钟博士说,“因为你失去了一部分记忆,只有在催眠状态下,才能让你 回忆起来,想起布洛斯拍卖行的密码。所以……我自作主张,对你进行了催眠。” “你—”郎周勃然变色,一跃而起,照着钟博士脸上就是一拳,吼叫,“你凭什么 对我催眠?我不是你的病人,不是你的囚犯,我是否失忆关你什么事?” 钟博士捂着脸,龇着牙,分辩说:“我……我也是为你好,为了帮你尽快找到你父 亲。因为这已经是第三天了,杜若很快……” 郎周呆住了,重重地坐到了沙发上,使劲儿揪自己的头发,过了好半晌才闷闷地说 :“我说了些什么?” 钟博士说:“你最后只说了‘我到了克利斯朵夫’,然后催眠就无法再进行下去了。” “克利斯朵夫?”郎周茫然地抬起头,“那不是个人名吗?我怎么用‘到了’这两 个字……” 钟博士仔细回想着那个谜语: 克利斯朵夫生出了耶稣基督, 耶稣基督又生出了整个世界, 那么克利斯朵夫当时何处立足? “黄教授的智慧是不可想象的。咱们原来判断克利斯朵夫是指他自己,其实它还有 另一层含意—克利斯朵夫当时何处立足?他就立足于克利斯朵夫!” 钟博士问沃尔夫:“奥地利有克利斯朵夫这个地方吗?” 沃尔夫早就在想这个问题,但想遍了奥地利的九个州,也没有印象:“没有。奥地 利是个八万平方公里的小国,只要是地名我即使没去过也会听说的,可是从没有个地方 叫克利斯朵夫。” “你有没有朋友在地理方面见多识广?可以咨询一下。”钟博士仍然不死心。 沃尔夫点点头:“我有同事是旅行家,他曾经开着汽车到过南非。” 沃尔夫给他拨了个电话,钟博士和郎周都不懂德语,不听他叽里咕噜地说,只把眼 睛盯在他的脸上,看着他的表情变化。才说了几句,沃尔夫瞪大了眼睛,恼怒地嘀咕了 几声,挂了电话。 “有克利斯朵夫这个地方吗?”钟博士问。 沃尔夫点点头:“他……他什么的?” “什么他什么的?”钟博士茫然不解。 沃尔夫说:“你们中国有句国骂,叫他母亲的还是父亲的?” 钟博士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是他妈的!你问这干什么?这跟克利斯朵夫有什么关 系?” “是圣·克利斯朵夫,我应该想起来的!”沃尔夫哭丧着脸,“它在意大利,在意 大利和奥地利的交界处。它是个小镇,在多洛米蒂山的山坡上,和它隔了一座山坡有座 小城叫拉瓦罗内,5 月份刚刚在那里举行过摩托车障碍赛,我还去观看了。他……他什 么的?这我竟然没能想起来!” 钟博士倒不在乎他那自责的模样,快活地说:“看来咱们还真是找对了,说不定到 那里就能找到黄教授。”他热烈地抱着郎周,“啊哈,郎周,用不了十天,你就可以救 出杜若啦!” “是……是吗?”郎周喃喃地说。 “是啊。”钟博士兴奋地拉着他,“咱们这就走。” 三个人出了西卡斯贝格大酒店,沃尔夫驾车,他们驶出维也纳,顺着维也纳和克拉 根福间的高速公路向南驶去。多洛米蒂山在意大利北部,与奥地利西部的蒂罗尔州接壤, 以山势陡峭壮观著称,是意大利著名的攀岩胜地。出了维也纳没多远就是山区,奥地利 号称山之王国,山地面积达70% 以上。高速公路在一半皑皑一半苍翠的山岭间穿梭,风 景如画,奥地利东部的河流密集,公路桥一座接着一座,每过一座桥就变换一番景致。 入夜时分,他们赶到了奥地利南部的大城市克拉根福。在克拉根福休息了一夜,第 二天他们便顺着两国交界的卡尔尼斯山向西进入了意大利边境。欧洲的边境并不严格, 在锡利安检查站,郎周一亮奥地利的护照,就放行了,钟博士本身持有的就是意大利护 照。 往南行驶了不到五十公里,他们就进入了多洛米蒂山区。 沃尔夫没有到过圣·克利斯朵夫,他把车开到了拉瓦罗内。拉瓦罗内也是个小城, 他们向一个开旅馆的意大利人打听,意大利人指着高耸的多洛米蒂山:“噢,圣·克利 斯朵夫嘛,它就在您的眼前。顺着这条公路,爬过山坡就到了。”三个人上了车,开了 十几分钟,一座浓郁的意大利风格的小镇出现在山坡下。郎周问:“咱们下一步怎么办?” 只要身边有人,他的依赖心理就占据上风。沃尔夫把车停到小镇上唯一的停车场, 然后找到唯一一家旅店的老板,问:“请问我怎么找一个住在这座小镇里的中国人?” “中国人?”这个肥胖的意大利人很快就摇头,“这座小镇上没有中国人,只有来 这里度假的奥地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