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 刘永平勘察完当天最后一起事故现场,坐在回家的勘察车上寻思着:一轮到他 们四人值班,就邪门了!白天晚上马不停蹄地出现场,这已经是第十起了,今夜能 不能睡个安稳觉?就要靠天时地运转了,他默祷苍穹:今夜平安无事。随之,他的 脑子连着身子就腾云驾雾了。下车时,他才从云雾中堕醒了,隐约听到邮电局楼上 的时钟连续响了十二下。 一到晚上,他像幼儿班玩童,计算着:1+1=2 的数学题,琢磨着能睡几个小时。 夜深了,他怕惊醒了为这个家劳苦功高的妻子,像做贼一样轻手轻脚地溜进妻子事 先为他铺好的另条被筒里。 他入睡前有个嗜欲习惯:就是听着像雨滴一样的挂钟摆声,心里一放松,倦意 就如顺水飘悠的小舟,很快很轻松地会进入梦乡。 突然一阵电话铃声像催命似的搅断了刘永平的如雷鼾声。他像机器人一样,只 要程序没定了,摁遥控键就得运作。 大王街上的夜空里荡着寒潮的风。街坊和住户们劳累了一天,全都沉浸在梦乡 里。夜是那么的阴森可怕。可能在事故现场围观的人们,也回到了各自认为最安全 的地方,在睡梦的边缘固执地游荡着刚目睹过的惨状场面,犹如阴魂。惟有悬在路 两旁稀少的路灯,勉强地发着暗淡的斑光,为躺在血泊中的女子作伴悲伤。 刘永平他(她)们打着勘察灯和两束手电巨大的光柱一起射向了现场,牢牢地 将遗物、痕迹罩在光环里。妙龄女子躺在一辆像似小车右后轮黑漆般的刹痕终点, 她面色苍白,形容扭曲,早已没了气息。 刚刚从省警校毕业半年的李蓉也紧跟在后面。她是新媳妇上轿,头一回见到这 样的惨事。她看见血,看见那女子死了的情景,一开始声音就有点儿颤,手也慢慢 地抖了起来。女孩子家本能就那点儿鼠胆,她想闷着头、闭着眼;躲起来、离远点 儿。可刘永平环视现场全貌后,那刺人的眼,早就盯上了她那熊样子。他先吆喝着 用高声势制住她,直至无休止地缠着她,让他和久经沙场的小张用皮尺量这量那, 把相机镜头和闪光灯,近在咫尺地对准女尸的身子和大面积的血迹闪过来闪过去, 照了好些相。这些使李蓉心里直发毛也恶心,差点吐了出来。 可刘永平那心细如发的样子,纯粹就像一位用显微镜观察微量元素的化验师。 他让小张打着手电筒,蹲在女尸旁边,眼皮子连眨都不眨一下地死盯着女尸左腿的 伤痕,问小张和李蓉:“你两个来看看,这是什么?” 李蓉站着不经心的随口说了一句:“像是碰的伤。” “这明明是被什么抓的伤!”刘永平肯定的口气使本来就没有多少经验、腼腆 得红到耳根的李蓉,有口难辨了。 他接着又说:“你俩个仔细看看,死者左腿毛裤被撕裂的口子的横断面,不是 那么纯粹整齐,毛毛茬茬的纤维吊了一堆垒,看样子分析:肯定是为了躲避啥东西 地抓咬,在跑向街对面的途中,车突然过来了,司机想不到会有人横穿公路……”。 在验尸的过程中,精明的刘永平当发现距尸体0 。8 米处地面上有一颗死者外 衣最下面的钮扣,还附有红色微量漆渣时,就像是溺水的人看见了水面上的一根稻 草,浮出了希望,小心翼翼的用镊子夹了起来,装在标本袋里,轻轻地放在了勘察 箱。随后将车上被碰掉的三块保险杠碎片,像珍贵的文物一样,小心非常地灌进了 塑料袋,塞在了勘察车的后舱。 尸体检验,是为了破案在人体上很大程度地提供有价值的可靠证据,以此作为 推断和分析。这种主观的臆断,刘永平设想能像有高超精湛技巧的魔术师一样,变 出一个货真价实的嫌疑车和一个什么品类的动物来,那就省事多了。他傻望着难以 捉摸的刹车印和尸体,皱着眉在犯愁。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