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 “我们先去哪里呢?”小敏问道。 “先到特园吧,这么近都没有去过,太可惜了。”我说。 “还是先到周公馆吧,离停车库近了,我怕尾巴找到我们。”潘天棒掌着方向 盘,眼睛左顾右盼,很警惕。 “另外,去周公馆可以停在雾都宾馆那里,那是我们旅行社的业务合作单位, 我可以不交停车费。” 我噗地一声笑出来:这个家伙真会节约。 “好,我们就先去周公馆,一路倒着走回来。”老曾定了板。 车到周公馆门前,潘天棒放我们下来,自己去雾都宾馆停车。 老曾指着雾都宾馆那一片:“晓得不,80年前,雾都宾馆那一片实际上也是一 片坟地。” 小敏好奇地问:“那么,这里也有闹鬼的传说吗?” 老曾笑了,说:“没有,要闹鬼才好耍,会是白皮肤,蓝眼睛的洋鬼!那个时 候,这里叫做‘洋人坟’”。 我问:“为啥子叫洋人坟呢?” “鸦片战争以后,马关条约中要求‘开重庆为商埠’,所以1840年开始,重庆 的外国人就多起来了,并且长住。有生必有死,死了总要找个地方埋嘛。这一片估 计是老外租下来的,算是一个外国人的公墓。抗战开始后,这里才逐浙修起了房子。” 老曾解释到。 坐在广场边等潘天棒,广场中周恩来的雕塑显得很矮,很平和,一如他平易近 人的风格。一个叫‘佳桥洗脚城’的按摩小店与周公馆并肩迎客,招牌却比周公馆 醒目多了。现代享乐主义与革命教育之地,就是这么友好地和谐相处着。 小敏抢先去买了四张门票,潘天棒停车回来后,我们一起走进周公馆。 馆里面,四处挂着说明与老照片,气氛宁静悠远。我觉得非常奇怪,这地方称 为周公馆,实际上是共产党南方局主要办事处。从1939年到1946年,经历国共和谈 时期七年,都是共产党的机要地,怎么会有入口通向下面的藏宝点呢? 把疑问告诉老曾,老曾推测,这段时间曾经经历过重庆大轰炸,一定有防空洞 入口,而这个防空洞正好与下面的地道联通了。 老曾告诉我:“其实曾家岩五十号住的并不只是共产党,还有国民党官员混租 在里面。有国民党的2 个慈善机构,解放前的大名鼎鼎的端木恺大律师也住这里。 这种合租的状态,并不象一个戒备森严的地方,有地道入口不奇怪啊。” 潘大胖接上话来:“对头,1947年国民党把这里的共产党人赶走了,就挖地三 尺找有用的情报,说不定就挖通了啥子地方哦。” 一边悄声地聊,我们一边在周公馆里面四处乱转。潘天棒在后院发现了一个防 空洞口,却是参观禁区,守门的大姐警惕地跟着我们,看来无法接近,于是大家只 好出来商议。 老曾说:“反正有四个入口,趁着时间还早,最好去看看其他几处的情况。” 曾家岩50号对于重庆人来讲,是一个神圣的地方,按潘天棒的话来说:“打死 也不愿意在这里乱动”,所以我们一致同意另选入口。 走出周公馆,小敏拉着老曾在广场上给她拍照纪念,摆着各种POSS,潘天棒在 一旁边帮她拎包,笑得也很灿烂,我则四处打量周围的状况。 周公馆旁边一个小巷引起了我的注意。 就在周公馆边上,有一个拱门,门上隐约刻着有四个字:“从善如流”,似乎 是民国时期教育部门的宣传口号,但已经被铲掉了。 我好奇地独自走进去。 巷子很窄,多走几步后,街上的声音就消失了,安静得仿佛走进了另一个时空。 巷道似乎是从一个房子里开辟出来的,巷中两侧都是居民的房间。 拐过几个弯,有一处临江的地方,凭栏望下去,是一大片荒坡,直铺到滨江路 和轻轨。 一直向里走,在路的尽头被一个居委会的老大姐拦下来,说前面的路早已经堵 死,走不通,只好打道回府。 就快拐弯走出小巷时,我眼睛的余光突然感到两侧居民的窗户中,有人在冷冷 地盯着我! 急忙定神看过去,却没有人。 我禁不住打了一个寒颤,急步走出来,老曾他们已经在等我了。 “发现了啥子?”潘天棒问我。 我摇摇头:“啥子都没有。” 老曾讲:“那是一条通往河边的路,下面就是下曾家岩,以前曾经有些街道, 一直到江边都有房子。但现在那些房屋都拆掉了,只有坟地和废墟。” 我使劲晃了一下脑袋,忘掉在小巷中的幻觉。 “我们现在应该去哪里呢?”小敏问。 “范庄不用去了,本来就拆得惨不忍睹,而且电信公司和市二招还占着那块地。 桂园虽然完整,也是文物保护点,只能瞧瞧而已,就算有洞口,也不可能让人进入。” 老曾建议:“我们还是重点看看特园。” 潘天棒犹豫了一下:“曾叔叔,特园离上清寺转盘太近,还是晚一点去的好, 我始终在担心那几个人。” 小心驶得万年船,我和小敏都赞同他的意见。 老曾说:“那也好,我们不开车,沿路走过去,这一路有些老院子和学校,如 果遇到那些人反而方便躲开。” 从周公馆向前没走多远,一个小门前挂着“渝中区文物保护单位”的牌子,居 然是“康庄”,当年国民党特务老大戴笠的公馆! 我和潘天棒多次路过这里,却都从来没有注意过。出于好奇,我们让老曾带着 进去参观。 名声显赫的戴笠,其公馆却早已经荒残不堪,入口到处是垃圾,岗亭成了堆破 烂的地方。大楼的走道上,每一层都晾着衣裳。 穿过一楼到崖边,是一个不小的院子,可以看江景。周围的大树不少,有点风 景的样子,但院子里到处是鸡鸭的粪便。 整个康庄,建筑结构很别致,老曾说当年戴笠是半买半抢拿下这个豪宅的,用 来做了自己的住所兼军统局的一个监视点。由于离周公馆不到100 米,戴笠这完全 是贴身防备了。 康庄楼里住着几家人,一楼的那一家在欢天喜地的打麻将,没有理睬我们这些 在楼里乱走的陌生人。潘天棒很想在这里再发现一个洞口,却被老曾洗刷了一番: “天棒,这是军统的地盘,小敏的爷爷是警察,根本惹不起他们。放置宝藏不可能 找一个接近军统的地方。” 是啊,当年戴笠是全中国最令人害怕的人物,没有几个人愿意接近他。 经过他的命令,不知道暗杀过多少对国民党统治不满的人。可惜,恐吓并没有 达到目的,反而激怒了更多的民主人士反对国民党。 记得一篇讲述戴笠的文章中写,国民党政治的失败,与戴笠的特务机构暗杀大 量民主人士有极大的关系。 站在戴笠的院中,正面是他高大压抑的住所,左侧是他的特务手下宿舍。今天 天气很阴,江风从背后吹过来,不禁想起他发明的一套套酷刑和毫不留情的暗杀手 法。 突然,一楼走出来一个老太婆,她拎着只鸡来到院子里,一刀接一刀,开始杀 起来。鸡的惨叫声和飘飞的羽毛,散发出一股浓烈的血腥味。 不知道什么原因,鸡老是杀不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