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三 我急忙从人行道横穿马路到了对面的巷口,巷颈横七竖八摆满了小摊。 我跑得太急,为了躲闪行人,一不小心撞在西瓜摊上。一只西瓜从摊上掉了下 来,摔在地上。这下麻烦了,摊主是一个胖大妈,大叫起来:“赔我的西瓜!” 我只好停下来,向前面一看,那个人影已经不见,前面有两条岔路,不知道去 了哪里。我只好掏钱赔瓜,可这个胖大妈是一个很认真的人,非要把摊在地上摔烂 的西瓜装起来过称,说不能让我吃亏。 论斤打折算了价,一称,居然有7 斤重。我本想赔钱一走了之,不要那个累赘, 可巷里的人都看着我,我只好拎在手上。 这事耽误了更多的时间,要找到那个人影更困难了。 我走过摊区,来到分路的口子。左边这条路,有一条很窄小巷,沿梯步向上走 的两侧都是墙壁,前面是一幢旧楼,巷中无人。 右侧这条路,通向一个比较宽的巷子,路上铺着老旧的石板,两边房屋都很古 老,基本都是平房或者二层楼。每家居民门前都摆着些花盆,长得很茂盛,三三两 两的老年人闲坐在屋门口歇凉。离繁华喧闹的中山路几步之遥,这里仿佛已经是另 一个世界。 分路口的中间,表面上是一座小楼房,对着我的来路有一个门洞,里面光线阴 暗,摆着几张用餐的桌子。但走到门口时,就能看见这楼里有两条路穿过,都是上 坡的石阶,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年妇女坐在门边休息。 我走到她面前:“大妈,你刚才看没看见一个穿黄色短袖的胖子跑过去?” 大妈盯了我一阵,才缓缓地说:“没有注意。”然后她就不再理我,低着头不 知道在想什么。 我站在路口思考了好一阵子,这时才觉得背着的电脑包、拎着的西瓜显得格外 沉重,只好决定先回老曾家。 回到老曾家里,是小敏开的门。潘天棒在厨房里面听到我的声音,大声叫起来 :“老罗,今天我们整点好吃的哈,做啤酒鸭!” “你一天就晓得吃,也不减点肥。”我跨进客厅,接着问道:“老曾呢?” “他在书房里找老照片,都找了快一天了。”小敏给我开过门,就进厨房去帮 潘天棒的忙。 我走进书房一看,书房里很多书都从架上移到了地板上,地上还堆着许多像册, 老曾正坐在书堆中翻看照片。 我不禁笑了:“啷个回事?看起来就像又被抢劫了?” 听到我说话,老曾抬起头来,取下老花镜揉眼睛:“累死老,呵呵。” 我拾起几本书,不客气地一把扶他起来到钢丝床上:“你也不怕腰杆痛,起来 起来,当真以为自己只有四十岁?” 不等老曾坐下,我就急着把今天找小高的事情给他讲了一遍:“可惜,小高那 里也没有线索,现在都没有打电话来。” 老曾眼神怪里怪气地盯了我一眼:“你是去看别个漂亮不漂亮,对不对?” 我连忙打岔:“你想哪里去老!我准备找三个人,她正好是最容易找的一个。 另外两个人本来还没有想好怎么找,结果刚才居然遇到一个!” “遇到哪个?” “你还记得在老君洞跑堂的那个胖师傅不?” 老曾楞了一下:“当然记得。昨天我还看到他在塔坪寺。” “你不觉得有问题?” “也,对啊!你一提我才觉得不对头,他啷个会出现在那里?”老曾放下了手 中的相册。 我坐到他身边,钢丝床嘎嘎着响:“昨天在塔坪寺,他也出现在李婆婆被抢的 现场,你注意没有?我总觉得不安心,但是我没有搞清楚情况之前,不想让你们烦 恼。刚才我来你家前,看见他钻进了中天广场对面那个小巷子,动作很快,像在追 什么人!” “你跟丢了吧?”老曾微笑起来,似乎一切在他掌握中。 “你啷个晓得?” “当然啊。那一带我熟悉得很,进巷后,有四条岔路呢!” 一条都不差,老曾说得没有错。 “那你觉得他去那里是为了做什么?” “我哪里猜得到!在抗战时期,那一带是下江人迁来的主要居住区,由于这些 人政治经济地位不高,只能住在通远门城外。主要有上三八街、下三八街和归元寺 巷,是临江门码头上来通远门的主要道路。你去的那个地方,是上下三八街的口子, 解放前那里叫保节院。那里很多路要从房屋里面穿过,因为居住密度大,一直无法 拆迁,所以才能保留下很多老建筑。在主城区,这样的地方不多了,我经常去那里 拍点照片。” 我站起身来:“那好,我们吃过饭去走走看,看看倒底有啥子值得那个胖子向 里面跑。” “最好晚上不要去。” “为什么?” “那一带房屋都没改造,现代人生活已经觉得不方便。那些有点办法或者有经 济能力的人都搬走了,现在住的都是无业游民和一些穷困老人,到了晚上,有不少 毒贩在那里活动,很危险!” “为啥子叫保节院呢?” “保节嘛,就是指妇女守节的意思。解放前那里有一个机构收容了不少守寡的 妇女,或者是被丈夫休掉的妇女,她们没有生活来源,就组织她们做保姆,所以那 一带一直有保姆市场。” 说到这里,老曾突然发了疯般地立刻从钢丝床上起来,蹲到地下寻找相册,翻 了好一会,找出一本来摊给我看:“你今天去对了地方,可能有线索了!” 我接过老曾递给我的相册,满头雾水地看起来。 他指着的相册中,有一个小院子的照片,有两层楼,一楼是砖墙,而二楼则是 木楼,院子空中杂乱地挂着衣裳,还有丝瓜的藤蔓到处爬着。 “我可看不出来这是什么线索。” 老曾指点着那张照片:“嘿嘿,我今天一直在找和这个地方类似的照片,这张 照片的环境和李婆婆描述的那张照片差不多!” “老曾啊,不是我说你。这种地方重庆到处都是啊。”我觉得老曾的想法太不 靠谱。 “我这样讲是有理由的。”老曾坐在书堆上点起烟,一点也不急:“小敏的爷 爷是从江浙一带过来的,对吧?这一带,在抗战前后是下江人居住的离主城最近的 地方,而且居民主要就是江浙人。下江人在重庆的聚居点并不多,小敏的爷爷要在 警察局上班,这里最适合他住。当然,最主要的原因就是你说那个胖师傅,他钻进 了这个地方,肯定不是偶然。” 是的,老曾说得对,胖师傅在今天这个时间急急忙忙地钻进这个生僻的巷子, 多半与昨天塔坪寺发生的事件有关联。 “那你讲,照片上这个地方是哪里?” “这个地方叫协和里,是三八街这一带最老的最有特色的小院,所以我知道。” “那好,老人家,你说说三八街这里还有没有类似的建筑?”我还是不太肯定 有那么巧。 “就算有,也已经被撤掉了。死马当活马医,我们应该去那里问问老居民,有 没有解放前姓徐的人家住这里。” 这是一个合理的建议,我们的线索已经断了,也许这是唯一的机会。 “吃饭老,啤酒鸭哦!你们还在搞啥子名堂?”潘天棒冲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