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九 老头的眼睛在昏暗的灯光下异常地明亮。我早就听说长年练功的人会这样,但 今天才算开了眼。如此尖锐的眼神,能否看出我设的圈套? 老头吟起纸上的诗:“山歌萦绕明皇峰,古乐回荡螺丝洞,深山谁家送饭女, 林下乱石沸汤涌。”吟完后,他转眼盯着我:“老徐写诗习惯讲究对仗,能做绝句 一定不会马虎。这首诗里,后两句完全不对仗,显然是为了形成歌乐山下这四个藏 头字,才无法对称。所以…” 说到这里,老头突然一顿,眼光像刀子一样射向我:“要么藏宝点真的与歌乐 山下有关,要么,这首诗是假- 造- 的!” 最后三个字,他是咬着牙挤出来的。 我心里早已经做好准备,所以连呼吸都不会有半点急促:“你的意思是说有人 伪造了小敏爷爷的这首诗?是谁做的呢?他怎么能进到桐轩密室,又能在墙上刻下 字来?要不,你再去桐轩密室看看墙上这首诗,也许我们有什么细节没有注意到。” 桐轩密室的墙上自然没有这首诗,我故意冒险让他去证实,老头眼中闪过一丝 犹豫。 也许,他的时间并不多。 没有任何沟通,老曾居然明白了我的想法,一起帮我折腾这个厉害老头。他转 身对我说:“小罗,你太笨了。这首诗虽然藏头在‘歌乐山下’,但诗意却是指的 南岸的某个地方,你不会看不出来吧,那个歌乐山下,根本就是误导用的假线索!” 老头至此已经相信了这线索的可靠,嘲笑老曾:“不用遮遮掩掩。这诗的诗意 指的是南温泉一带,我早就知道,但地点没有交待清楚。”他重复地说了两遍: “藏头于歌乐,立意于建文。” “哈哈哈!”老头突然狂笑起来:“这个最终藏宝,还真的只有我才能找得到! 曾先生,对不起,你得陪我们走一趟!” 老头的狂笑让我突然发现,这首胡编的线索诗居然还有第三个谜底!老头反应 太快,他已经冲到了我们思维的前面。 歌乐山下,又与建文帝有关的,只有一个出名的地方了,那是磁器口! 这个自负的老头,自己生造了一个根本不存在的线索出来,而且还要老曾陪着 去。 “把这高个子绑上!”老头吩咐那个老太婆。 老太婆力气很大,把我双手反捆在背后,绑得非常紧。面对黑洞洞的枪口,我 只好任凭摆布,心里想着对策。 我的嘴被封上时,我看了老曾一眼,他的眼神在安慰着我,也许他会有什么办 法逃过此劫。 老头押着老曾出门时,老太婆回头搜出背包里的瑞士军刀,在我面前晃了几下, 总算说了一句话:“想活命,就老实点!” 老头回头对我说:“你好好呆着,这里清静适合补瞌睡。要是你乱来的话,这 位曾先生就不一定能活着回来了。”他转身锁上门关上灯,屋里沉寂在一片黑暗之 中。 声音消失后,我开始用各种姿势挣扎,想从绳索中脱身,但无济于事。 我静下来,开始思考一个问题:这老头会把老曾押去哪里呢?是去磁器口,还 是去南温泉,抑或是去山洞,或者都去? 我突然间觉得重庆太大了。 老头押着老曾出去的目的,也许是因为老曾博学,有助于帮他解开潜在的谜, 但万一发现那个所谓的线索根本不存在,老曾就有生命危险! 搞不好,我和老曾刚才的对视,就是见他的最后一面。 我心里忐忑不安,胡乱编的线索,竞将老曾置于了死地!我必须想出脱身的办 法来。唯一的办法就是地上的同伴。 刚才我解开了他们的绳索,老太婆并没有把他们捆上,这是我唯一的机会了。 灯光熄灭之前,我看过潘天棒躺的位置,就算在黑暗中,他的身体宽大,容易寻找。 我踢掉脚上的鞋子,蹭掉袜子,向他的位置走去。一边走,一边用脚向前探索。 地面冷得浸人,特别是踩到地面上条形铁板的时候。 黑暗中保持平衡也成了困难的事情,地上的铁板还有点不平稳,我好几次踩在 上面差点摔倒。 总算踢到了潘天棒的身体,他的呼噜声一下停了,这是一个好兆头。我并不清 楚那麻醉药倒底能让他昏迷多久,也不清楚踢他有没有用处,但我必须试试。 我的脚踩到了他的肚子,然后是他的肩膀。然后,他口中呼出的热气让我的脚 寻找到了他的脸部,我用脚轻轻踢着他的脸。可怜的潘天棒,他醒来要是知道我对 他这么不礼貌,一定会气死的。 左脚踢累了,换右脚再踢,潘天棒在睡梦中不满意地嘟噜了几声,身体翻了一 下,侧倒在地上,像一堆肉山塌了下来,“啊”地一声。估计是姿势不对,他翻倒 时一定压痛了手臂。 “啷个啷个?”潘天棒似乎有了清醒的迹像,已经接着啊啊地叫痛了。 我的脚已经习惯于寻找他的脸部,又轻轻踢了他两下,疼痛让他说出清醒话来 :“好臭,是哪个的脚!” 这两天走了不少路,确实没有换过鞋袜,不过现在可不是他抱怨的时候。 我用脚再次使劲踢了他几下,他抬手掀开我的脚,我失去平衡,一下摔在他身 上,他更是疼得叫起来:“痛死了,老罗你在做啥子!” 好了,他清醒了。 潘天棒推开我的同时摸到了我身上的绳索,他好象明白过来,于是在黑暗中扶 我站起来,帮我解绳,一边还抱怨我压痛了他,我只能用呜呜声回答他的疑问。 老太婆打的绳结一定很专业,潘天棒搞了半天仍然解不开,才想起来寻找光源。 他摸出身上的手机,打开盖子,屋里亮了起来,他看清了状况。 一看见躺在旁边的小敏,他就马上丢下我上去照顾。折腾了一番,自然弄不醒 她。我呜呜地叫着,潘天棒才想起来扯掉我嘴上的封口胶,疼得我满脸都歪了。 “你快找一只头灯戴上,帮我解绳子,我们的时间很紧张!”我连忙提醒他。 潘天棒找到头灯,在背后给我松绑,我一边把整个事情告诉他,然后说:“老 曾现在非常危险,我们要想法逃出去,还要去救他!” “麻烦了!”潘天棒听了后,惊得一身冷汗:“磁器口弄个大,我们就算赶过 去,也很难找到他们啊。曾叔叔这回可被你害死老!” 他说得对。12号图明显是地道图,我从小在沙坪坝长大,磁器口是经常去玩的 地方,可从来都没有注意过磁器口有什么地道入口。 理论上讲,磁器口镇那里人烟密集,抗战时一定建设过防空洞。老曾喜欢钻巷 子,有可能知道些入口。可是他会带着那老头找到什么样的地方,我心里一点谱都 没有。 那老头老太婆与那三个歹徒不一样,是心狠手辣的厉害角色,时间拖得越长, 老曾活命的机会越小。 可是,潘天棒总是解不开我身上的绳索,急得我不断地埋怨他。 这时,门口响起了敲击声,有人在开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