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凌晨时分,三楼空荡的走廊传来踢踢跶跶脚步声,一个男生睡眼惺忪从302 室 出来,向走廊尽头的卫生间走去,他大概是太困了,又大概是走廊的灯光照花了他 刚从睡梦里中醒来的眼睛,他就那么稀里糊涂地走着,直到快到卫生间的门口,他 才停住脚步,意识到了什么——他慢慢低下头,看到了红色的脚印,两秒钟后,他 回身,自己一路来的脚印清晰印在地面上,仿佛有人故意用红色的染料画上去一样, 他怔了会,弯下腰除下脚上的拖鞋,鞋子上是粘稠的红色液体,他拎着鞋子缓缓往 回走,一米、两米、三米,在303 的门口他停住了,一滩红色的液体从门缝下流出, 他刚才就踩在了这上面,他俯身看了看,又用手指沾了一些送到眼前,是——血! 巨大的恐怖似从天而降的幕布将他笼罩,他顿时动也不能动,片刻之后,凄厉的叫 声响彻男生宿舍,把所有人都惊醒了。 打开门,于光全仰面躺在门口,衣裳破裂,遍体伤痕,血就是从他身下流出的。 女管理员叫了声:“天!”脚就软了,旁边的学生赶快扶住了她,最先发现的那个 男生语无伦次讲着看到一大滩血的经过,有人说:“保护现场,打110 !”同时有 几个人把手机亮出来打电话。李彬从人群外挤进来,丁满脸色苍白没敢跟着,于光 全双眼紧闭,唇色青白,董军说:“他死了?”李彬盯着于光全,感觉一切如同恶 梦,突然他大叫:“他没死,他还活着!”他指着于光全:“他还有呼吸。”围观 人群一阵骚动,马上有人拨120 。 110 与120 是同时到的,沈豫一马当先冲上来。303 室内凌乱不堪,床上被子 掀翻在地,上面脚印混杂血迹,一片狼藉,书桌翻倒,水杯摔碎,水汪在地面,现 场勘查一无所获,除了于光全没有第二个人痕迹留下,显然凶手已经仔细处理了一 切。丁满一直自责地蹲在旁边,直到警察叫到他,他才泪流满面地抬起头,“都是 我不好。”他说:“我不该说话激他。” 沈豫说:“你起来说吧。”丁满李彬董军还有302 的男生给轮流叫去做笔录, 关于于光全如何住进303 ,几个人说的一致,沈豫显然对于自己辖区频发命案十分 恼火,脸色阴沉得像暴风雨前积满黑云的天。 李彬说:“宿舍楼里都是学生,凶手不会就在我们中间吧!”沈豫瞅了他一眼, 半天说:“你们最好以后别再胡闹。”李彬通过这一句知道他已经把凶手目标锁定 在校园内,想到凶手可能就在这幢楼,在自己身边,李彬脚底直冒凉气,沈豫一摆 手:“来看看认不认识这个。”李彬凑过去,是一小块染了血的黑色皮角,他带着 疑问看着沈豫,沈豫说:“于光全手里握着的。”李彬马上反应过来:“凶手的?” 沈豫:“见过谁穿这件衣服吗?” 李彬想想,摇头。 沈豫说:“别只想着认识的,不认识的也想想。” 李彬看看那块皮角,似乎在哪里见过,仔细想了半天又实在想不起,他只好又 摇头。 沈豫又问“于光全也是你同学?” “不是,我们只是一个寝室的。” “他和大头李王波他们认识吗?” “应该认识,但是不熟。” 沈豫把几个人的笔录从头到尾看了一遍,说:“到你们寝室去。” 几个人穿过走廊去四楼,路过303 ,沈豫站住又向里看了看,满墙的驱鬼符咒 让他的目光停顿一下。董军说: “警察叔叔,你说真的有鬼吗?”沈豫斜他一眼, 不说话,表情像一尊冷冷的雕像。熊天民说:“你们都大学生了,还问这么幼稚的 问题。” 董军说:“我们害怕呀。” 来到403 ,沈豫先站在门口打量房间,它的布局同303 一样,原本是杂物间, 却明显比其他房间整洁干净,左右各有上下两铺,中间摆了两张书桌,一边一只衣 柜,空间狭小,再站进几个人,顿时拥挤不堪。 董军指着右边上铺:“那是他的床。” 熊天民将于光全的铺察看一番,把他的衣柜打开瞧了瞧,又关上了,回头对沈 豫说:“没发现,正常。” 看到桌子上的一堆护肤品,沈豫有些意外,拿起一瓶瞅了瞅:“这是谁的?” 丁满说:“我的。”沈豫把瓶子放回原处,显然没有想到一个大男生会搞这么多护 肤品。李彬忽然想起,说:“这儿还有于光全的一些书。”说着从床底下拖出两只 大纸袋,沈豫简单翻了翻,这些英文版的东西并不合他的胃口,他也没有心思对其 做专门研究。他站起身:“你们以后想起什么有价值的线索直接联系我,或者向学 校汇报。” 三人点头,沈豫又环视一遍这小小的寝室,带着其他警察走了。 经过这么一番折腾,天早已经大亮,李彬董军上课迟到,白头发教授摆手示意 两人进教室,好像让两头毛驴进圈。李彬整个上午无心上课,眼前王波与于光全的 影子交替变换,不肯停歇。董军半宿没睡觉,把书支在桌子上,躲在后面瞌睡,李 彬心想他还真能睡得着。他目光从同学身上一一掠过,一想其中某个可能就是杀人 恶魔,便心惊肉跳。他在心里暗暗拟定了一套自保方案,下课时推醒董军,两人经 过完善,形诸笔墨:一不在天黑后出门。 二不吃来历不明的东西,也就是说除了学校食堂的东西,别的一概不吃。 三决不单独行动,包括上厕所,如果两人之中一人无尿,也要陪同另外一个前 往。 四不近女色。女生也不能忽视,万一是美人夺命就麻烦了,好在两个人都没有 女朋友,比较好办。 董军问:“要是有女生看上我怎么办?”李彬拍他:“命比女人重要。”董军 便觉悟了。有了这四条,两人放心不少,班里其他同学见二人窃窃私语,秘密磋商, 纷纷前来打探,于是此四条自保秘笈不胫而走,一时成为人人保命法宝。 于光全身上十多处伤口,其中背后与腹部各有一处重伤,肝肺受创,虽经抢救 暂保性命,人一直处于昏迷。于光全父母五小时后赶到,一见儿子于重症监护室中 一动不动,好似死人,于妈妈当场昏倒,于光全爸爸是医生,职业练就镇定冷静, 虽然不致像妈妈那样脆弱,望着生死未卜的儿子,也不禁动容。 凶手下手狠毒前所未见,于光全身上伤痕恐怖,每一处都像被锋利得铁抓抓过, 腹部一处深及腔内,仿佛被恶魔五指探入。夫妻两人坐在儿子床前,于妈妈以泪洗 面,于爸爸眼望儿子则清楚知道于光全一脚已踏进鬼门关。 沈豫午饭后再度来到,男生宿舍被紧急封闭,所有寝室都被细细搜查,李彬知 道他们在找凶器,而且他们已经确定凶手就在这些男生之中!如果搜出凶器,就真 相大白了。 男生们被指令出房,不能随便行动。沈豫神情严肃眉头紧皱,脸上阴云更盛, 李彬他们不知道,三桩命案震动全市,报纸头条全都是关于校园命案的报道,电视 台要求采访的电话也打到学校,校方警方俱感压力重大,压力重重下压,自然落到 直接负责人头上,沈豫怎能不面色凝重。 搜查结果令人意外,凶器没有找到,倒是在一个男生床下搜出若干女生内衣, 学校以往屡次有女学生内衣丢失事件,原来皆被他收集了去,学校当即处理这个男 生,揪出色狼大快女生心。高兴气氛没有持续太久,阴森重又弥漫,因为凶手还未 伏法,仍然威胁着大家。不论人们走到哪里,好像都有一只铁抓子躲在暗处,随时 可能抓住你的背心。 黑色衣角是谁的? 凶手为什么要杀人? 下一个被害人又会是谁? 经过几次接触,李彬与沈豫已经相熟,他凑上去悄悄问:“杀王波的和于光全 的人是同一人吗?” 沈豫推开303 的门,地上的血已被冲洗干净,房间里仍然有淡淡血腥味。他没 有回答李彬的话,随后关上门,房间安静异常,他轻轻坐在原来大头李的床上,对 着对面的床半天没吭声。李彬猜不透他在想什么,也不敢说话,站了会儿实在忍不 了这里的阴森,转身想走,沈豫忽然道:“不想告诉我什么?” 李彬停住了脚,前者眼光正盯在他脸上。沈豫清清喉咙:“你记得最后见王波 时,他穿的衣服吗?” “王波”李彬惊愕地,与之同时,他想起来了,王波走进工地时,真的是穿了 一件黑色皮夹克。 沈豫说,“王波只穿着衬衫死去,他的衣服一定被凶手拿走了,你应该还记得 他穿的衣服。” 李彬点头:“是啊,是啊,他当时的确时穿了夹克,我想起来啦!” 问题是,凶手为什么要穿着死者的衣服行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