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之二 男校事件(七) 下午下课的时候,郑思神找到了刘伟的班级。 “你不是?”刘伟看着郑思神,颇为吃惊,“你不是那天那个……” “对,我叫郑思神。”郑思神笑了笑,“我想和你私下谈点事,不介意吧。” 虽然看得出,刘伟很吃惊,但他还是跟着郑思神来到一处隐蔽的地方。 “你说吧。”刘伟扶了扶眼镜,他的眼中有好奇,但更多的是一种警惕。 “你认识吴俊吧。你们初中不是同校吗?”郑思神直入正题,他想看看刘伟的反应。 刘伟的脸色一下变了,他下意识地看了看四周,“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我只是想,有人在吴俊死后就变得很奇怪,老是说什么张翼铭和王 凯是吴俊的鬼害死的,为什么你会那么肯定,为什么你要说那么奇怪的话。”郑思神冷 冷地笑了笑,“你知道什么吧?” 刘伟的身体明显地抖动了一下,他死死地盯着郑思神的脸,像被人抓住七寸的蛇。 然后,他从牙齿里拥出几个字,“我什么也不知道。” 郑思神轻轻叹了一口气,脸上重新挂起笑容,不过,这笑容颇为轻松。“如果我告 诉你,我知道张翼铭和王凯是谁害死的,你有兴趣与我交换一下情报吗?” 刘伟先是惊得吸了一口气,他古怪地看着郑思神,然后,缓缓垂下了头,似乎在想 着什么。最后,他抬起了头,眼睛却没有看刘思神。“知道又怎么样,事情已经结束了, 他们也得到了应得的报应。对于其他事,我也没兴趣知道。” “是吗?”郑思神想了想,“那,问你一个容易回答的问题,王凯死的那天,你到 体育馆后柳沂仁在干什么?” “他?”刘伟似乎对郑思神的问题感到很奇怪,他的表情似乎觉得郑思神问的是一 个与话题不相关的问题。“他在体育馆扫打卫生吧。” “他没有整理送到体育场的东西?” “我们去的时候他已经整理好了。” “你们学校的器材车是什么样的?”郑思神突然问。 “啊?”刘伟又对郑思神的问题吃了一惊,他摸不清郑思神问这些的意图。他看了 看郑思神,随即缓缓地说:“器材车,是手推式的,算是长方形的吧。” “能不能详细点,比如说,多长,多宽,多高,用什么做的。” “大概有一米多长吧,宽应该有半米吧,高好像没有一米,大约是七八分米。”刘 伟一边想像着器材车,一边用手比划着,然后估计着长度。“是用木头做的,很结实。” “顶上有盖没有?” “盖?没有。”刘伟摇摇头。 郑思神眼光闪动了一下,“问你最后一个问题,当你们看到器材车的时候,它最上 面放的是什么?” “最上面,”刘伟努力想了想,“是球衣,是队员的球衣。” 刘伟回答后,看了看郑思神,对方似乎已经没有问题了。他意味深长地盯着郑思神, 转身想走的时候,又像是想起什么地问:“你说你知道张翼铭和王凯是谁害死的,真的 不是鬼吗?” “鬼?”郑思神的脸上露出一种轻松的表情,好像是刚刚解决了一道难题。“当然 不是鬼,而是人。” 刘伟走后,郑思神对吴小羽一阵低语。 “咦?这样做行吗?你真的这么肯定?”吴小羽听完后,满脸的惊奇。 “应该是这样的没错,你就照我说的去做吧,如果不出所料,张翼铭和王凯的灵魂 也能找到了。”郑思神点点头。 落日的余光洒在楼道上,一个人影缓缓走进楼道,将身影没入楼道的阴暗中。他掏 出钥匙,打开了门,走了进去,门上的木牌写着“学生会”。 他向桌子前走去,在堆放着文件的杂乱的桌面上翻动着,突然,他的目光被不知何 时出现的一张小纸条吸引了。他随手拿起了纸条,眼睛被纸条上的字吸引。当他的目光 略过最后一个字的时候,他的手固定在了半空中。站了许久,他的手才从僵硬中恢复了 过来,而出现的第一个有生命力的反映竟是抑制不住的颤动。 那张纸条上写着“晚上八点在游泳池见。”落款没有日期,只有两个字“吴俊”。 夜晚的游泳池边是寂静无人的,这时候学生们都在上晚自习,因而,一个在月色小 道上行走的阴影显得那么突兀。那人影似乎行色匆匆,径直走到游泳池边。他先在正门 边停顿了一下,然后,向侧门走去。借着月光,他发现侧门是开着的,锁已经被砸坏了。 游泳池内一片黑暗,他犹豫了一下,走了进去。 “啪”几乎就在他踏进室内地板的同时,灯一下子亮了。他的眼睛由于不能适应突 然变亮的环境而不由地眯了起来。下意识地,他用手挡在了眼前。 “你终于来了。”郑思神看着眼前的男生,似乎已经等待多时了。男生放下了挡在 眼前的手,一张俊俏而冷酷的面孔出现在了眼前,正是学生会会长柳沂仁。 男生冷冷地看着郑思神,脸上没能任何表情。 “怎么,你真的以为吴俊会来吗?”郑思神话语似乎很轻松。 “你是什么意思?”柳沂仁嘴角微微抽动了一下,脸色更加冷俊了。 “本来我所想的一切都只是可能,但是现在在这里看到你,我确信我的猜想没有错。 是你,杀害了张翼铭和王凯。”郑思神的话语突然变得很冷,他的面孔也变得严肃起来。 “那张纸条是你写的?”柳沂仁意识到了什么,“你骗我来这儿就是为了听你的费 话?” “这可不是费话,你现在出现在这儿就是最好的证据。” “什么?”柳沂仁皱了皱眉头。 “听起来确实不可思议,但是,只要仔细想想,在这个游泳池里面已经发生了三起 案件了,而我给你的纸条上写的是其中一个死者吴俊的名字,普通人会因为这样一张奇 怪的纸条就真的独自一个人来赴约吗?” “我只不过是胆子大点,好奇心重点,想来看看是谁在装神弄鬼?”柳沂仁不屑地 说。 “你为什么会认为是有人在装神弄鬼,别忘了,凶手还没找到,而约你来的很有可 能就是凶手。除非,你知道凶手是不可能写字条给你的,因为你就是那个凶手。”郑思 神冷冷地看着他。 柳沂仁的面孔微微有点抽动,但很快,他又恢复了常态。 “怎么,没话说了,那你就听我说。”郑思神慢步踱到椅子边,坐了下来。“虽然 你在杀张翼铭的时候没有留下太多破绽,但是王凯的情况就不同了,也许张翼铭的死给 王凯敲了警钟吧,可能是王凯变得警惕了,你一直没有找到机会下手,后来,学校举行 比赛,你才终于找到了机会。对于这个,我一直在想,这次比赛会不会也是你精心安排 的,目的一开始就是指向王凯。因为,比赛是由学生会提出的,而你正是学生会的会长。 而且,我感到,在整个事件中,时间都是处于一种巧和状态,每个学生会会员的出现时 间好像都是精心设计过的,而能办到这一点的也只有你,因为你是比赛的组织者,只有 你有能力和权力在这场舞台上安排大家的出场时间。王凯大概也是其中一个吧。” “对于王凯的死,有一件事我一直想不通,你是怎样使他到游泳池里去的,因为我 很难想像在发生了那么令他恐惧的事件后,他会愿意到游泳池里去,而且,如果他真是 是在游泳池里遇害的,很多时间上的问题也不好理解。后来,我想到,会不会,王凯并 不是在游泳池里遇害的,而是在被人打晕后,被人抬进游泳池溺死的。将这个过程分成 两部分来考虑,很多问题就容易多了。王凯是在六点四十五分出门的,如果他出门就直 接往体育馆来,到的时候也大约是六点五十分。这时候,只有你一个人在体育馆,你很 有可能利于六点五十分到七点钟这十分钟的时间将王凯打晕,而且,你也只能做这么多, 因为你知道,有学生会的会员七点钟要来,而且学校保安大约七点的时候也会经过这里, 如果你这时将王凯抬进游泳池,时间一旦没掌握好,早几分钟晚几分钟都有可能冒被人 发现的风险。你对这件事计划了那么久,应该不会出这种差错。” “于是,你只有将王凯留在了体育馆。这里,我也困惑了一下,你是怎样在其他会 员眼皮子底下将王凯送出体育馆的。后来,我问了问当时的人员,才明白了你的把戏。 你将王凯装进了运器材的器材车,并在上面盖上球服,这样,你就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得 将王凯运到游泳池。我算了算时间,你是七点二十分出发,七点四十分左右到体育场的, 除去路上五分钟的时间,你最少都有十多分钟的空余时间,利用这段时间,你完全可能 打开游泳池的门,将王凯溺死在水里,而且这时,学生们都在上早自习,小路上根本没 人,对于这些,你也是事先考虑好的吧?剩下的只有一个小问题,如果你将王凯藏在器 材车里,那篮球和板凳是放不下的。可一想,这也很容易解决,你完全可能事先将篮球 和板凳藏在附近,游泳池不就是一个好地方吗,而且你也有钥匙啊。” 郑思神看了看柳沂仁,对方没有说话,只是双眼斜视着地面。 “就这样,你将藏好的篮球和板凳又装上了车,运到体育场。然后,你只剩下一个 步骤了,就是将游泳池的后门砸坏。我想,你之所以没有提前将后门砸坏,是想让保安 当你的时间证人吧?你知道保安七点四十五分又会经过,如果他能证明七点四十五分后 门还是完好的,那不是多了一份对你有利的证据。” “但是,你的这项安排适得其反。当你借口找王凯和其他人走出体育馆时,你很有 可能指使他们走另外的方向,而你,一个人溜到游泳池的侧门,用早已藏好的榔头砸开 锁,你将榔头上包上布,也是起消音的作用啊。随后,你很快丢掉榔头,因为这时,如 果你将榔头带到身上,很有可能暴露。然后,你假装喊叫,再后来的事,就不用我说了。 你没有想到,就是你丢掉的这把榔头,把我的思路引向了你。” “我的话说完了,你有什么想补充的吗?”郑思神的表情像是刚刚分析了一道例题, 正在求证答案。 柳沂仁沉默了一会儿,抬起头,“你想说的就是这些吗?”他的目光冰冷而令人害 怕,在闪着漆黑光泽的双眸里,看不见任何感情。 “对了,我还忘了说吴俊。”郑思神迎上目光。 听到吴俊这个名字,那双眼睛里有什么在闪动,柳沂仁挪开了自己的视线。 “吴俊应该不是你杀的吧,因为你和吴俊都能拿到游泳池的钥匙,如果你想杀害吴 俊,以你的智慧,你会将钥匙放在吴俊的身上,而不是砸开侧门,这样更像他自己开的 门。可能吴俊真的是毒瘾发作,自己砸开的门呢?”郑思神故意将重音放在最后一句话 上。 “他不会吸毒的。”柳沂仁低呤道,他的眼神似乎也变得温柔,但很快,那温柔又 被冷漠取代了。 “我知道。”郑思神的话中多了一份理解,他试探着问:“对他的死你一定知道什 么吧,难道和张翼铭与王凯有关?” 柳沂仁像是被人触到了痛处,他那英俊的外表充满着愤怒,“你到底想知道什么, 我听够了你的分析了,但我要告诉你,那只是你的猜想,只是你的想像。” 郑思神看着柳沂仁无法抑制感情的脸,他脸上浮现了一丝令人捉摸不透的微笑: “如果我告诉你,我是死神,你相不相信?” “你说什么?”柳沂仁的表情带着些微的不可思议。 “我是死神,专门负责帮助那些被怨束缚的鬼魂投胎。”郑思神站了起来,“这次 我的任务之一是帮助吴俊的灵魂投胎。” “吴俊?”柳沂仁不可思议的神情更加深了。 “你知道不去投胎的灵魂会怎么样,四十九天后,灵魂就会永远消失,不复存在, 再也不会有来世了。而吴俊他拒绝了投胎,他是为了替一个人隐瞒罪行,他不想让那个 人犯下的罪被别人发现,就是死神也不可以。” “我为什么要信你?”柳沂仁望着郑思神,郑思神已经来到了他身边。 “因为,你将亲眼看到事实的真象。”郑思神一下子抓住了柳沂仁的手。 周围慢慢地变黑了,柳沂仁慌忙打量着四周,游泳池好像已经从他的视线中消失了, 周围是无尽的黑暗。突然,他看到不远处,站着一个他熟悉的少年,那少年被一个陌生 的男孩抓着胳膊。怎么,你没死,柳沂仁想吃惊地叫出来,但他只是张大嘴。少年忧郁 地看着他,两行红色的眼泪从他苍白的脸颊上淌下来。“小俊。”柳沂仁再也抑制不住 地叫出声来,他向少年伸出手去,他想触摸到他,可是,他的手只是透过少年的身体, 没有任何的触感告诉他少年的存在。“小俊”柳沂仁跪了下来,似乎再也承受不起内心 情感的压迫,他的声音带着呜咽的低沉,“小俊,你一直在我身边吗?小俊,我为你报 了仇了,小俊……”。周围又慢慢恢复了光亮,柳沂仁的脸上,再也不见冷漠与严肃, 有的只是痛苦的无奈,他那无法叙说的感情化成眼角的热泪,悄然滑下。 过了一会儿,他突然抬起头。“小俊真的是因为我不去投胎?” 郑思神点点头。 柳沂仁低下头,沉默了一会儿,再次开口时,他的声音低沉而略为发涩,“他们是 我杀的,张翼铭与王凯是我杀的。是他们害死小俊的,我要他们血债血偿。” “我一开始就不相信小俊会因吸毒死亡。小俊他根本不是那种人,从初中起我就和 小俊认识了,那时,我由于父母离异患有轻微的自闭症,是小俊他开导我,我和他是最 好的朋友。后来,我们约定考了同一所高中,上高中后,我加入了学生会,在高一下期, 我就被选为学生会会长。小俊说他要帮我,于是他加入了学习部,他说,等他当上学习 部部长的时候就会和我一起好好管理学校,不会再有学生会和学习部的纷争了。由于我 们不同班又处于两个争锋相对的组织,所以,在表面上,我们的关系并不是很亲密。但 是,私底下……”柳沂仁的声音越来越低,变成了一种自责,“都是我的错,我没有保 护好小俊,小俊才会被那两个畜生害死的。” “但吴俊确实是因吸毒而溺死的啊。”郑思神轻轻提醒他。 “我一开始也很奇怪。小俊死的星期天晚上,我因为学生会的事要找张翼铭,到他 宿舍没有找到,回来的路上,无意遇见刘伟,随口问了他,他说,看见张翼铭和两个人 向游泳池的方向走。我当时没留意,也就算了。谁知第二天就传来小俊在游泳池死亡的 消息。事后我越想越不对劲,不知怎么就把刘伟的话与小俊联系在了一起。于是,我去 试探张翼铭,我骗他说我看见他和吴俊一起到游泳池了。谁知这小子不经吓,一下把事 情全说出来了。我这才知道,原来那天张翼铭和王凯从外面的人手里搞到一包致幻剂, 想想试试鲜。可他们又不知道会有什么具体反映,就想找个人试试。于是张翼铭想起同 宿舍的小俊,就在小俊的水里下了致幻剂。小俊喝过水后就出去了,他们就跟着小俊, 小俊快要发作的时候,他们就把小俊带到游泳池去了。王凯找了工具把门砸开,他们就 把小俊扶了进去。后来小俊的情况越来越糟,他们看了也没趣,就把小俊一个人留在那 儿。张翼铭对我说,他们也不是故意的,还说都是王凯指使他干的,要我看在都是学生 会成员的份上,替他保秘。我一边假装答应他的要求,一边让他不要对任何人说。从那 时起,我就打定主意,不会放过他们两个人的。” 柳沂仁的声音由激动变得无力,“然后,我先杀了张翼铭,再杀了王凯。杀害王凯 的经过与你讲的差不多,我告诉他,有些事要处理,要他比其他会员提前十分钟到体育 馆。然后,我乘他蹲下去擦球的时候用器材室的木棒从背后打晕了他。后来,就如你说 的那样了。” 柳沂仁又沉默下来,许久,没有人说一句话。 “你都听见了吧。”郑思神对一边的吴俊说,“你不用再替他向我们隐瞒了,张翼 铭和王凯的魂魄关着也没用了,你把他们放出来吧。” 柳沂仁向郑思神说话方向望去,他没有看见任何东西。 郑思神看了看柳沂仁,“你今天说的话,我不会告诉任何人的。毕竟我只是死神, 我只管魂魄的事。以后的事,你自己看着办吧。” 当郑思神远离游泳池的时候,吴小羽不禁又回过头,远处游泳池的灯光仍是亮着的, 在黑夜中,这萤萤光亮带给人一种无奈,仿佛瞬间就会被周围的黝黑吞没。 “为朋友而杀人的人,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吴小羽话语中带着一种感叹。 “他们是朋友吗?”郑思神淡淡地说。 “咦?不是吗?那为什么柳沂仁会为吴俊杀人,而吴俊又为了柳沂仁放弃投胎?” “有些感情,就是当事人也说不清楚啊!”郑思神对着黑暗中一笑,到底笑什么, 他也说不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