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节 " 据老僧所知,小庙失火,无人罹难,无人受伤。" 老和尚答得慢条斯理, 低眉垂眼,看也不看他。 小艾见老和尚不像昨日那般凶神恶煞了,大声叫道:" 喂,老和尚,你睁开 眼睛,不认识我了?" 老和尚听话地睁开眼睛,漠然打量他:" 老僧眼拙,不曾识得小施主。" 小艾见他认真诚恳,也犯糊涂了:" 喂,这个庙,除了你这个老僧,还有没 有另外一个老僧,跟你长相差不多?黑脸的,也有五条白胡须?" 老和尚微微一笑:" 小庙只有老僧一个,再无他人。" " 你骗人!" 小艾手指几乎戳到他鼻子上。 " 出家人不说诓语。" 老和尚还是和颜悦色。 " 骗人、骗人!" 小艾蛮横无理嚷嚷," 好意思说不敢打诓?昨天中午,就 是你,叫我从庙里端走一只大香炉,累得我半死,手都快断了,你想赖账吗?" 老和尚答非所问:" 施主借用香炉,不知何时送还?" " 啊!你以为我偷你的香炉,有没有搞错?谁稀罕你的破香炉,明明是你骗 我帮忙的,否则,神经病才去搬那鬼东西!放在那边的岩洞里,想要自己去拿, 今天我可没力气……" 小艾手指向树林边不远处的一个岩洞,突然想起老和尚在 梦里跟他讲的话,不再争辩,拔腿向岩洞跑去。 老和尚摇摇头,又闭上眼睛,安详入定。 " 一、二、三、四、五……" 小艾离开不久,一辆轿车驶到山门外停下,助手座下来一个娇艳的女子,兴 奋地环顾周围山头数数:" 哇,真的像五个马头耶!特别是这个,岩洞和马鼻孔 一模一样,这才是鬼斧神工!" 一根手指指向不远处的岩洞,转脸时,小艾的背 影正好钻进洞里。 一个戴眼镜的男人从驾驶座落下:" 这地方叫五马归巢,这座小庙,当地人 叫马头寺。" " 哟,小庙也有这么大的门?" 女子漫步到山门前举头看。 男人也向山门走去,一瘸一拐的,换到左脚支撑,身子便下沉一次,每走一 步都显得很艰难。来到山门里,靠在一边门框上说:" 以前这个庙可不小。元代 的时候是个大寺院,兴于明代,毁于清代,现在成了小庙。这个门叫山门,一般 寺庙有三道门,象征佛教三解脱门,也就是空门、无相门、克作门。遁入空门, 讲的就是这个门,你看过《水浒传》的电视剧,鲁智深吃狗肉发酒疯,也是在山 门外。" 女子嘻嘻笑道:" 我知道了,鲁智深醉打山门,啊,那个门神,挺像鲁智深 的,哈哈!" 手指向山门后两则龛中断了手脚的金刚力士。 " 那不是门神。" 男人继续解释," 那叫金刚力士,他可大有来历,原为法 意太子,皈依佛法后,成了佛的五百名随从侍卫的首领,在佛教发源地古印度, 金刚力士只有一位,传到中国,什么都讲究对称,变成了两个,我们经常说的哼 哈二将,指的就是这两位老兄。" 女子惊呼:" 哇,原来哼哈二将是庙里的人,喂,干吗叫他们哼哈二将呀? " 男人笑道:" 你看,这位,正张口发梵语开头的' 哼' 音,这边一位,正闭 唇发梵语结尾的' 哈' 音,中国人呀,干脆把《封神演义》的哼哈二将郑伦和陈 奇套到他们身上。" " 喂,你看。" 女子突然压低嗓音,一脸警惕拉了男人一把,向苦楝树下打 坐的和尚努努嘴。 男人转头看见了老和尚,皱起眉头:" 那是庙里的方丈。" 拖着瘸腿,走回 车子,打开后箱。 " 不碍事吧?" 女子跟在他后面追问,一脸担忧地望向老和尚。 那老和尚对两人不闻不问,依然低眉垂眼,坐得端端正正,似乎雷打不动。 男人从后箱拿出一个工具箱,望进山门,又望向四周:" 怎么搞的,大武的 人一个也不见?" 摸出手机拨打," 喂,大武呀!啊,你是谁?我是大武他哥, 哦,是猛子呀,你告诉他,我到庙里了,叫他马上过来!" 合上手机,响声大作 关上后厢和车门。 " 大武他们是不是野餐去了?" 女子笑得有点幸灾乐祸。 男人也笑了笑:" 你是不是也想去?这个地方,的确挺适合野餐的。" " 当然想了!" 女子跟上搂住他一边手," 我说,你这个宝贝弟弟呀,恐怕 还把美女也带来。" 男人不再说话,提起工具箱,一步一步向山门移动,走到山门里,扫了一眼 排列在旁边的香炉和石雕佛像,边进门边说:" 少了一只香炉,应该有六只才对。 " 听到这两句话,苦楝树下打坐的老和尚睁开了眼睛,向走进山门的两人瞥了 一眼,又微微转头,看向小艾钻进去的那个岩洞。 老和尚安然无恙,小艾略感失望。小庙焚毁,跟梦境吻合,这样的凑巧仅仅 是凑巧,如果老和尚也像梦里一样葬身火海,那才是奇闻一件。倒不是说,因为 被差使搬香炉,心怀怨恨,巴望老和尚死于非命。其实,他兴致勃勃坐两小时车, 又走了几公里路来到这儿,老和尚是死是活,对他而言,就像马威的胸口上有没 有长毛一样,不过是好奇。令人沮丧的是,老和尚的死活跟马威的胸毛一样,非 但证实不了,自己反被倒打一耙,成了偷香炉的小贼。不过,他重新找到了兴奋 点,如果老和尚在梦里说的话应验了,那同样是一个奇迹。 " 最好是一件宝贝,黄金打造的更好,难怪端起来那么重,原来里面有金子。 " 钻进岩洞,小艾想入非非。岩洞所在的山像一个正在吃草的马头,嘴巴贴地, 作为鼻孔的岩洞离地面不高,连接一个长满杂草的斜坡。小艾是跑着上来的,进 洞大气也不喘一口。然而,昨天从小庙端香炉走这么远,再爬这个坡,到洞口差 点趴下。老和尚残忍地逼迫,他使出吃奶的力气,才把香炉放到阳光照不到的地 方。 该死的香炉总算还在。小艾路上担心被人抢先,看见香炉仍在自己摆放的地 方,兴冲冲扑过去,双手探进厚厚的香灰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