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节 " 啊,是小艾呀,怎么刚才让个流里流气的人帮你取书包?" 服务员问。 小艾笑道:" 我刚才上卫生间,那人是我同学的亲戚,顺便让他帮取的。" " 哦,原来是这样。" 服务员把书包拿给他," 今天怎么这么晚,又看书看 过头了?" 小艾把包拿在手中:" 是,一不留神天都黑了,肚子饿才知道晚了。" " 我儿子有你这么爱看书就好喽,他就知道玩游戏。" 服务员拉起家常。 小艾又笑:" 我是看课外书,也爱玩游戏,阿姨,你还没下班呀?" " 马上下了,要不要到我家吃饭,我家很近的?" 服务员说。 这时,站在两米外的络腮胡用力咳嗽了一声,小艾马上将书包背上肩:" 不 用了,谢谢阿姨,阿姨,再见!" 挥了挥手,转身走开。 猛子也一直站在不远处听两人说话,没听出什么暗语或暗示,松了一口气。 书包到手了,他不再战战兢兢、提心吊胆。离开存包服务员的视线,跟络腮 胡老二一人一边,夹着小艾往超市外走。 " 别哭,只要东西是真的,不会伤害你们的。" 出了超市大门,小艾突然小声哭了。猛子主动攀他的肩安慰,心里又警惕起 来。难道这男孩想大哭一场,引人注目?却见小艾低沉脑袋抽泣,一副不想让人 看见的样子。 络腮胡老二也靠到小艾身边,恫吓道:" 再哭老子马上给你一刀!" 小艾泪汪汪地看他:" 汪叔叔,对不起。" " 老子不要你对不起,喂,你怎么知道老子姓汪?" 络腮胡老二异常吃惊。 猛子也非常意外,同时,心里产生一种莫名的恐惧感,这个男孩无缘无故哭 泣,又向绑架他的人道歉,那模样像是他伤害绑架者,而不是绑架者伤害他,实 在是太诡异了。 小艾抹了一把眼泪说:" 你、你叫汪志德,你、你马上要死了,我不想要你 死的,可是……" 话没说完,络腮胡老二站住不动了。脸色骤然通红,像一个醉 汉,双手捂着自己的喉咙,口中" 哦哦" 两声,眼睛向上一翻,身子软绵绵地倒 下。 猛子浑身僵硬,像给吓破了胆。从小艾叫出络腮胡老二的名字,到络腮胡老 二倒下,这一瞬间,他想起了林克的父亲。" 你该死了,走到第十级楼梯的时候。 " 他还记得这句话,并不怎么相信,可是,同样的事情就发生在眼前,而且, 极可能下一个就是自己。他越想越害怕,小便淋湿了双腿,这一次不是故意的。 " 走吧,猛子哥。" 小艾推着猛子走。有人死在公共场合,立即拥来众多人 围观,他可不想让人发现自己是" 凶手" 。 " 不、不,不要叫我的名字,不要杀我,求求你,不要杀我,你、你打断我 一条腿好了,一只手也可以,两只……两只也不要紧,求求你,不要杀我!" 离 开人群,猛子被自己尿浇醒了,又想起林克被万老头打断腿,希望小艾向万老头 学习,连忙向小艾下跪,如果行人的注意力不是被倒下的络腮胡老二吸引,肯定 有人来围观。 小艾不想引人注目,手伸到他腋下把他提起,想了想,半天才说:" 猛子哥, 把你的钱夹给我。" " 好、好、好!" 猛子看到了希望,迅速摸出钱夹奉上," 里面只有一千, 你、你先将就,以后,我、我每月给你一千元,不、不、不,每月给你一万元, 再多也行,我、我是得宜茶庄的经理,得宜茶庄很出名的,生意很好的,我、我 能搞到钱。" " 哦,你叫林宗猛。" 小艾只看了一眼钱夹里的身份证,便还给他," 你误 会了,猛子哥,我只不过想认识你,不过,你马上去把欣欣带来,我不想杀人的, 刚才实在没办法。" 猛子激动地抓住他的手:" 我、我把你同学带给你,你、你真的不杀我?" 小艾点点头:" 我说话算话,但是以后不许再接近我们,我要杀你,你躲也 躲不掉,知道吗?你快去吧,别超过十分钟,我在那边的士站等。" 猛子如获大赦,飞也似跑开了。 小艾没想过会再次用上笔记本,马威惨死,他的负罪感只是暂时遗忘,并没 有彻底消失。甚至那个叫阳雄军的悍匪,也时不时在梦里骚扰他。然而,今天他 碰上的问题,不是该不该使用笔记本,是该不该把这本能杀人的神奇笔记本交给 坏人?当面临络腮胡拷打,他没来得及考虑这个问题,或者说还没有意识到这个 问题,只想着如何避免挨打,不管络腮胡老二提出什么要求,他都会答应、都会 尽量满足。被绑上手脚、封上嘴巴扔上车,从郊外仓库返回超市的途中,脑子得 闲了、清楚了,这个问题也出现了。他不假思索否定这个问题,反复思考摆脱的 办法,却一筹莫展。因为存包卡已经交出,等于交出了笔记本。到了超市停车场, 他害怕要哭了,害怕这伙坏人拿到笔记本,今后将有许许多多无辜的人被杀害, 全是因他而死。而且,首当其冲,会在上面写下" 艾任小艾、潘欣欣" ,那么, 两人是同学也好、小情人也罢,都将双双因病猝死。他后悔莫及,后悔自己害怕 挨打,后悔不敢说谎,后悔没有偷偷撕碎存包卡。正当他绝望的时候,取书包的 老七空手回到车上,而络腮胡居然打算让他去取。早一点嘴巴自由的话,他一定 笑出声来。接下来,按照想好的计划,顺风顺水地进行,趁取书包与服务员阿姨 交谈,手伸进书包里,抓到钢笔,摸到笔记本。快速写下" 汪志德" 三个字。那 一刻,他发现欣欣的" 偷窃癖" 也有好的一面,否则不知道络腮胡老二的名字, 有笔记本也没用。离开超市途中,他还有点担心汪志德的" 德" 少了一横,晃眼 看见书包里隐约在闪光,他才一块石头落地。不过,负罪感也随之而来。尽管在 猛子看来,那只是猫哭老鼠假慈悲,但他是真的感到愧疚。可笑的是,猛子对笔 记本完全无知,以为自己会跟络腮胡同样下场,怕得要死,乖乖唯命是从。 " 我在这里!" 小艾向出现在不远处的欣欣招手。看样子猛子真的很听话, 不到十分钟,亲自把欣欣送来了。 " 那个络腮胡子呢?" 欣欣还莫名其妙。 " 他突然发病,给急救车拖走了!" 小艾在等待的这几分钟里,想好了谎话, 并且买了两份麦当劳,叫停了一部的士陪他等。 " 啊,怎么这么巧?" 欣欣又奇怪地望了一眼噤若寒蝉的猛子,悄声问:" 他又是怎么回事?刚才,他、他用砖头把看守我的人砸昏了,我问他,他什么都 不说,把我带过来了。" 小艾一愣,转头看了一眼变得毕恭毕敬的猛子:" 啊,猛子哥是好人,他救 了我们。" " 别客气,嘿嘿,应该的,应该的。哦,我给你们付车钱。" 猛子八面玲珑, 附和小艾说过谎,又掏出钱夹,想巴结讨好这个掌握他生杀大权的男孩。 小艾拦住他:" 不用了,猛子哥,你走吧,我不跟你说再见了。" 后一句说 得很小声。说完为欣欣打开车门。 " 喏,这个交给你,小艾同学。" 欣欣坐进车内,表情严肃,把络腮胡的钱 夹塞给小艾。 的士没开动,在等前面的车让路,小艾接过钱夹伸头出车窗,招手引来仍在 路边观望的猛子,说道:" 这个是他掉的,欣欣捡到了,你、你处理吧,还给他 家人最好。" 把钱夹扔出,黯然缩进车内。 " 这份麦当劳多少钱?小艾同学。" 欣欣看来又渴又饿,边喝饮料边吃大汉 堡包。 小艾也饿了,拿出汉堡包咬了一大口:" 二十块,比海鲜自助便宜。" " 我今天没带钱,明天连同车费一起还给你,好吗,小艾同学?" 欣欣说得 一点不像开玩笑。 小艾奇怪地看她:" 谁要你还了?喂,你、你这是怎么啦,老是同学来同学 去的?" 欣欣没好气地回看:" 什么怎么啦?你不是说,我们是同学吗?" 小艾想起自己曾经跟络腮胡说过的话,像给汉堡包噎住了,张口出不来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