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节 第一个问题便让猛子冷汗直冒,张口答不上话。那是林宗武的光屁股照,说 出名字等于杀了林宗武,而且下一个很可能问到林克了。 小艾收起手机:" 他是你的头儿,你怕他,不敢说,对吧?那算了,我问别 人。" 问别人?那自己岂不成死人!猛子快要哭了,紧张地抓住小艾的手:" 我说, 我说,你、你不要问别人,他、他叫林宗武。" 说完,哭出声来。 " 林宗武?" 小艾拿出纸笔," 你别哭嘛,猛子哥,我说过不伤害你,麻烦 你帮我写出来,好吗?" 猛子听话地止住哭,擦了一把眼泪,飞快地写完,心想,对不起了,大武哥, 谁叫你整天欺负我,反正你跟你兄弟同生共死,你死了两个兄弟了,你也该陪他 们去了。 " 哦,树林的林,宗教的宗,武功的武,猛子哥,你的字写得真好。" 小艾 拿起纸,仔细看了好一会儿,又问:" 他绑架我同学,不过,我知道不是他杀了 我同学,你知道杀我同学的是谁吗?" " 知道,知道!杀你同学的是万龙,万岁的万,龙凤的龙。" 猛子这一次像 抢答一样,突然高兴起来。这个高中生在追查杀害马威的凶手,为同学报仇。他 已听出小艾的来意,心里安稳了许多。 小艾自己在纸上写万龙两个字,口中念叨:" 万龙,这人真狠毒,居然把我 同学甩去撞火车?唉,怎么能这样呢?哦,猛子哥,你知道他是干什么的吗?" 猛子点点头:" 他是香港人,很有钱,还有一群打手,特意回来找……找你 的笔记本,据说,那笔记本以前是他爷爷的,我……" " 以前是他爷爷的?他爷爷是和尚吗?" 小艾吃惊地打断。 猛子摇头:" 不是,是个有钱的收藏家,死了有七八年了,死前把笔记本藏 在小庙。" 小艾像明白了许多事:" 原来是这样。" " 我有万龙的地址。" 猛子积极地拿笔写," 他经常住在他爷爷留下的别墅 里,现在,我大哥……啊,就是林宗武,不想再要笔记本了,万龙还在打你的主 意,你可要小心了。" 他现在恨不得亲自带路,让小艾去收拾万龙。 小艾收起纸笔站起身:" 我会小心的。" " 哦,你要不要万龙的照片,我可以搞到?" 猛子说得兴奋起来,意犹未尽。 小艾摇头:" 不用,我、我应该见过他。" " 啊,那好,有事打我手机。" 猛子有点兴奋过头了,差点想说,有空来玩, 幸好反应快,改口递出一张名片。 " 谢谢你,猛子哥!" 小艾礼貌地告辞。 猛子总算没糊涂到挽留他,不过,很开心地送他出茶庄,又到路边拦了一辆 的士。在他阻拦前,把一张五十元的钞票扔给司机,完了给他开车门。虽然礼数 周全,但由始至终,不跟他说一句再见。 " 怎么不介绍你朋友让我认识一下?" 猛子目送的士走远,松了一口气,摸出烟点燃。这时,门外停车场上一辆车 开动了,倒到他身边停住,车窗落下,林克阴云密布的脸赫然出现。 " 文哥,我、我……" 猛子吓得烟也掉了。他早该想到林克会来,自己看见小艾,像活见鬼一般冲 上楼,茶庄里肯定有人报告了大老板。林克绝顶聪明,不难猜出来的是小艾。而 刚才送走小艾,跟送瘟神差不多,他居然没发现林克的座驾。 车后门开了,林宗武也在车上,伸出大手抓住猛子的领带,像狗一样把他拉 进车内,塞到坐椅下垫脚。 " 文哥,我没跟他说你的名字!" 猛子知道林克害怕什么,进车就先表白。 " 那我的呢?" 林宗武用力蹬了一脚,猛子今天没吃到东西,否则什么都得 吐出来。不过这一下,也疼得他杀猪般大叫。 " 让他起来!" 林克的脸果然没那么阴沉了。 林宗武拉猛子的衣领,只让坐在椅子下:" 老子问你还没答呢!" " 大武哥," 猛子没那么慌乱了," 你不要怪我,他有你的照片,我不说, 他也可以找别人打听。喂,你别急打我,我说完你再打,他知道不是你杀了他同 学,今天他找我的目的,是追查杀他同学的人,文哥,他不是冲我们来的,他是 ……" 一边说一边躲避林宗武的手掌。 林克阻拦道:" 大武,先让他说,一字不漏地说。" " 好的,文哥,其实他来找我,不见得是坏事。" 猛子已镇定下来,感觉自 己应该得到奖赏,没必要害怕。林宗武不打了,他终于可以侃侃而谈,绘声绘色 讲述了整个过程,非但一字不漏,还趁机突出自己的聪明机智。 林克听他讲完,给他递了一支烟,还帮他点燃:" 这么说,他是盯上万龙了, 嗯,奇怪的是,他怎么知道马威不是我们杀的,还知道马威被万龙扔到火车上, 好像亲眼所见一般?" " 我也不明白,说不定大武哥他们那晚上被他跟踪了?" 猛子想挑拨离间。 " 放屁!" 林大武忍不住在他头上抽了一巴掌," 他要是跟踪老子,还不杀 了老子救他同学?就算他不杀老子,也应该当场杀了万龙那王八蛋,用得着再找 你问这问那?" " 他那时不知道你的名字,也不知道万龙的名字。" 林克显然赞成猛子的判 断。 猛子高兴地叫道:" 对、对、对!文哥,他说他应该见过万龙,你说得对, 估计他不知道万龙的名字,马威被扔到火车上,他只有干瞪眼。" " 名字,要命的名字啊!" 林克高声感慨,借题发挥," 可笑的是,有人为 了出名不择手段,无所不用其极,殊不知到头来,名字会要了你的性命。" 猛子立即迎合道:" 是啊,像那些当红明星,整天被狗仔队包围,上街连厕 所都不敢上了,别的不说,迟早有几个让自己的屎尿给憋死!" 林克被他的话逗笑,林宗武可无心说笑,大概还在为自己的名字暴露担忧, 沉脸道:" 哥,我们该怎么办?万一那小子收拾完万龙,又来对付我们?" " 咱们什么也不做。" 林克把烟熄灭,启动车子," 看热闹再说,但愿他们 斗个你死我活,咱们再见机行事。" 林宗武很不满意哥哥的态度:" 唉,有什么热闹好看,万龙那小子说不定一 会儿就死了,我们总得有个准备,以防万一嘛!" 林克叹息:" 关键是不知道怎么准备,除非了解笔记本的弱点,所以咱们现 在只能看热闹,你放心,大武,我有数的,已经另外找人……猛子,你回去做事 吧!" 说到一半似乎有兄弟间的私密话,示意猛子下车。 " 啊,好,我走了,文哥、大武哥!" 猛子巴不得让他走。他该说的说完了, 难关也度过了,正有点走神,脑子里想的是亚珍制服里的光身子。 由于身子缩在座椅下,猛子下车下得有点困难。打开车门,林宗武又恶作剧 在他屁股上踢了一脚,他只好手先着地地爬出来,模样很是狼狈。悻悻走进茶庄 大门,从迎宾小姐脸上看到了鄙夷,心里恼火起来,他妈的,刚才干吗不把他兄 弟俩的名字都说出去?他兄弟俩全死了,这茶庄岂不成老子的天下?这么一想突 然高兴起来,向迎宾小姐回头一笑,心里暗骂,去你妈的,下次姓艾的高中生再 来,老子一定要跟他交朋友,收拾完那两兄弟,让你光屁股站门外。 小艾的确在赶时间,他的时间观念很强。中午放学,离开学校整整十二点, 正值交通的高峰期。他要横穿整个城市,再返回学校,必须赶在下午三点上课以 前。午饭也没吃,来到市中心换车,连续两趟车人满为患,他怎么也挤不上去。 等待第三趟的时候,看见了得宜茶庄的广告招牌。于是,他打算去" 拜访" 猛子,顺便吃个午饭。到茶庄还算顺利,吃完一份牛肉咖喱饭,猛子出现了。不 过,跟猛子交谈完毕,用去了一小时。他准备打的补救了,猛子献殷勤,抢先帮 他拦了车,还付了钱。是好奇心促使他去" 拜访" 猛子,为马威复仇的想法,以 前他从没有过。既然笔记本上的名单,证实马威的死与自己无关了,他想弄个水 落石出,查清杀害马威的真正凶手。凶手他在梦里见过,但他需要名字。 " 喂,你跑哪儿去了?" " 我老妈找我有事,你自己去吃饭吧?" " 放我鸽子,害我等了半天,现在在食堂吃剩饭。" " 哈哈,明天请你吃比萨自助。" " 喂,《死亡笔记》你什么时候帮我借到呀?" " 唉,我又不是那所学校的大学生,人家不让我带出图书馆。而且已经让人 借走了!" " 讨厌,那你背我听好了,现在开始!" " 不会吧,小姐,在电话里背,我的手机快没电了。" " 嘻嘻,今天放过你,明天再说。" 的士上,欣欣来电。近来,欣欣不吃食堂,小艾也不去超市混吃了,两人一 道去吃快餐,轮流埋单,今天本来是小艾请客。接完欣欣的电话,小艾忧心忡忡 起来。随口杜撰的恐怖小说,欣欣的兴趣越来越浓厚了。他告诉过欣欣那是一本 英文老小说,买不到的,只有他去学梵文的图书馆才有。谁知欣欣是个恐怖小说 发烧友,不仅不死心,还几乎每天追问小说的内容。他只好装模作样" 背书" , 内容已涉及到小庙、老和尚,目前" 背" 到主人公被困在岩洞里。虽说他把小庙 对换成小教堂,老和尚也以老牧师代替,但主人公却是跟他差不多的中学生。那 天在他家,跟欣欣第一次" 背书" ,第一次提到" 死亡笔记" ,晚上他兴奋难眠, 默记了五十个英语单词才睡着。意外拿到那个笔记本后,一直以来,他都想找人 分享自己离奇的经历和笔记本神奇的魔力。他以为" 背书" 是最佳的倾诉方式, 既能与人分享,又不至于让自己被看成妄想狂、神经病。然而,渐渐地,他害怕 " 背书" 了,甚至有意躲避欣欣。今天,是他一星期之内,第三次不跟欣欣吃午 饭了。因为,再" 背" 下去,那本" 死亡笔记" 就要登场亮相了。而且,接下来 的故事情节,欣欣也是一个主要人物,即便删掉欣欣的角色,那些情节难保不让 欣欣似曾相识。以欣欣的水灵聪明,迟早会联系到现实中来。他从小以讲真话为 荣,说假话为耻,实在不是个编故事的高手。所以,他非常担忧。 " 喂,小伙子,精神病院到了!" 路途漫长,小艾在的士上睡了一觉,司机叫才醒来。下了车,看表已将近两 点钟,赶紧小跑进了精神病院大门。 " 叔叔好、阿姨好!" 小艾礼貌、愉悦的呼叫声,给阴森、空旷的病房大楼带来了生气。保安、看 护对他印象深刻,一路让他畅通无阻,去到他想去的地方。 " 你、你来了,我、我天天盼着你!" 病房里的唐杰明,看见小艾出现在门外,像看见久违的亲人。响声大作地跳 下床,扑到门边,表情异常的激动。 " 你好,唐叔叔。" 小艾露出灿烂的笑容,上下打量他。 唐杰明眼睛里饱含泪水,嘴唇嚅动了几次,像有说不出口的话,最后伤心地 扭头:" 你、你还是走吧,我、我马上要流血了、发烂了,很难看……" " 你现在不是好好的吗?" 小艾笑语嫣然," 我计算过,你应该昨天发病的, 对吧?" 唐杰明一惊:" 对呀,应该昨天上午十点左右,十五年来都很准时,这、这 是怎么回事?" 小艾满意地点头:" 那就对了,我估计你以后不会发病了,不过,我不敢保 证,但是……" " 你、你……是你帮我……" 唐杰明没等他话说完,大哭失声," 天哪!我、 我……我总算熬到头了……十五年了,人不像人鬼不像鬼,我造孽呀……我活该 ……谢谢你,谢谢……你是我的恩人,不、不,你是我的主人……" 双膝跪下, 拼命向小艾不停地磕头。 小艾隔着门没法阻止,见他额头肿得快出血了,着急地大叫:" 喂,唐叔叔, 你、你快起来,你、你不听话,我不理你了!" 他从没命令过任何人,很是别扭。 " 我听话,我、我听你的话……" 唐杰明飞快地跳了起来,站到门边点头哈 腰," 只要还有一口气,我、我什么都听你的,你叫我马上死,我决不多活一分 钟!" 小艾连连摇手:" 我不是这个意思,你别磕头就可以了。" " 是、是,从今往后,你叫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 唐杰明擦了一把眼泪 鼻涕,站得笔直,像在庄严宣誓。 " 唉,我也不是这个意思,你……" 小艾不耐烦了," 算了算了,懒得跟你 说这些,我今天是特意来看你还发不发病,不发就好了,不过,唐叔叔,你以后 不可以再做坏事了,要不然,要不然,你、你……" 他讲不出威胁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