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米娜·哈克尔的日记11月1 日 我们整整一天都在往前急急忙忙地赶路,那些马似乎也是心领神会一般使足 了劲往前飞驰。我们现在已经经历了那么多变故,所以经常能够同时有相同的发 现。我们现在都充满信 心地认为这次旅行可能不那么艰难。 范·黑尔辛办事总是特别爽利。他对农夫们说,他急着往比斯特里斯赶,所 以用很好的价钱和他们交换了马匹。我们喝了一些热汤、热咖啡或是热茶之后, 就又上路了。 这个国家真的很可爱,满目都是美景如画,这里的人民勇敢、强壮、淳朴、 品德高尚。但他们又非常、非常的迷信。 在我们停下来歇脚的第一家农户家里,给我们准备食物的女人一看到我前额 上的疤痕,便立刻开始划十字,并对我伸出了两根手指,以抵挡“魔眼”。我相 信他们还故意在食物里额外放了很多大蒜,我真受不了。 从那以后,我就尽量不摘下帽子或面纱,以免引起别人的猜疑。我们跑得很 快,而且是自己赶车,因此就不会有车夫多嘴多舌的可能,不过我敢说对“魔眼” 的恐惧一路上都会跟着我们。 教授看上去一点都不累,整整一天他都不愿意休息,不过他让我睡了好长一 段时间。日落时分他又给我催眠,不过他说我的回答还是照旧——“一片漆黑, 听见水花拍打的声音,以及木头摩擦碰撞的声音。”看来我们的敌人还在水上, 我现在不敢去想乔纳森,但不知怎么的,现在我对他或自己并不担心。 我现在是趁马在马厩里吃草的休息时间写下了这一切。范·黑尔辛医生已经 睡着了,可怜的人啊,他看上去那么疲倦不堪。不过他的嘴仍然表现出一个征服 者的坚毅,甚至在他熟睡的时候,他的表情都充满决断力。 下次出发的时候,应该他去休息,我来赶车。我要告诉他,我们还要赶好几 天的路,我们可别把身体弄垮了,最重要的是到时候还需要他全力以赴呢。 一切准备就绪,我们很快就要出发了。 11月2 日,早晨 我成功了,整个晚上我们都是轮流赶车。已经是黎明了,虽然非常寒冷,但 世界已充满了光明。空气中有一种奇怪的厚重感,我实在找不出比这个词更贴切 的了,我的意思是说我们俩都感到一种压迫感。 天气非常冷,只有那温暖的毛皮大衣才能令我们舒服一点。拂晓时分,教授 给我催眠。他说我的答案是——“漆黑一片,摩擦的木头以及咆哮的水声。” 看来水流已经发生了变化。只希望我的爱人不会遇到不必要的危险。这事也 只能听天由命了。 11月2 日,晚 我们赶了一整天的路。越往前走,眼前的景象也越荒凉。以前从维雷斯蒂看 喀尔巴阡山脉的山顶就像是遥远的小山丘紧贴在地平线上,而现在它们却巍峨地 耸立、环绕在我们周围。 我们两人的情绪都还不错,可能是我们都想令对方更振作的原因吧。范·黑 尔辛说到了早上,我们就可以到达博尔戈关口了。沿途,几乎看不到什么房舍了, 教授说我们最后换的马要一直跟着我们了,我们可能再也找不到可以替换的了。 我们现在一共有四匹马,两匹是换的,两匹是另外买的。那些马表现得不错,驯 良、温顺,从没有给我们惹任何麻烦。 现在我也不用担心碰到其他人了,所以也就索性大大方方地来赶车。我们一 定要在天亮以后,而不是在天还黑着的时候入关,所以我们并不着急,每个人都 轮流进行了充足的休息。 哦,明天将会发生什么呢?我们将去寻找那个我爱人曾经备受折磨的地方, 但愿我们不要迷失方向。愿上帝保佑我的丈夫、我的挚友,以及所有深处危难中 的人。至于我,我已经不值得他的垂青。唉,在他的眼里我是不洁的人,而且会 一直不洁下去,直到有一天,他能够重新让我跟所有没有玷污他的子民站在一起。 范·黑尔辛的备忘录 11月4 日 下面这些话写给我真诚的老朋友,伦敦,普尔弗利特的约翰·谢瓦尔德,医 学博士……万一我见不到他的话,那这些文字可以解释发生了什么事。 现在是早晨,我正坐在篝火边,我让它烧了一整夜。米娜一直在帮忙添柴。 外面真是冷极了,空中飞雪连天,积雪估计一个冬天都不会融化,地面也会被雪 压得非常坚实。 这种天气似乎也对米娜产生了影响,她一整天都萎靡不振。睡了醒,醒了又 睡,什么也没做,连胃口也没了。她也不写日记了,而以前她是一有机会就写的。 我觉得这些都不是什么好兆头。 然而,今天晚上她精神好了很多,整个白天的睡眠让她恢复了元气,现在她 又像以前那样温柔活泼了。在日落时分,我本来想给她催眠,唉,但是不起作用, 似乎她接受催眠的能力每天都在减退,以至于今天晚上我已经完全无法令她进入 状态了。好吧,一切由老天做主吧,无论这意味着什么,无论会把我们引向何方。 至于前一天的事,因为米娜没有写速记日记,所以我不得不来提笔来写,这 样才不会漏掉每天的记录。 昨天早上,正好在日出时分,我们到达了博尔戈关口。之前当我看到天空即 将破晓的时候,我立即做好催眠的准备。我们停下了马车,而且下了车,以免受 到干扰。我用毛皮大衣铺成一个躺椅让米娜躺了上去,但是我费了半天的劲,她 才简短地说了一句——“黑暗和漩 涡“。 之后,她就醒了过来,很精神抖擞的样子,于是我们只好继续赶路,很快便 来到了关口。此时,米娜好像突然兴奋不已,好像一下子领悟到什么一样,然后 指着一条路说:“就是这条路。” “你怎么知道?”我问。 “我当然知道,”她回答,然后停了一下又补充说,“乔纳森不是在他的日 记里描写过这条路吗?” 开始我还觉得有些奇怪,但很快我就发现这条路是惟一的出路。它和从布科 维纳到比斯特里斯的那条大路不同,后者路面更宽,更坚实,而且经过的人更多, 但是这条路就比较偏僻。 于是,我们就赶车顺着这条路走了下去。路上经过很多岔道,有时候根本无 法确定那到底是不是路,因为看上去那么荒僻,而且被雪覆盖着。只有马才能辨 别方向,于是我索性信马由缰,让它们随着自己的性子走。 马儿一路上跑得很小心,而且很耐性。我们渐渐地发现,一路所见到的情形 跟乔纳森了不起的日记中描写的几乎一模一样。就这样,我们一路走下去,时间 就这样过去了,真可谓是路漫漫其修远兮。 开始,我让米娜女士去睡一会儿,她答应了,结果一睡就睡着了,而且睡了 很长时间,这不禁让我心生疑窦。于是我试着叫醒她,但却叫不醒,我不想硬把 她弄醒,以免会伤到她,因为我知道她的身心交瘁,睡觉也许算是最好的缓解方 式吧。 有那么一刻,我自己都在打瞌睡。为此,我内心突然产生一种愧疚感,好像 自己做了什么错事一样。等我清醒过来我才发现缰绳仍然握在我手里,那些马儿 还是照旧地小跑前进。 我看了看米娜,她还在睡。太阳快要落山了,阳光穿过漫天的雪花,映射出 淡黄色的光辉,我们的影子被拉得长长的,投射在我们的前方。 而旁边尽是陡峭的山崖,一切看上去那么苍凉、凄寒,这条路仿佛通向世界 的尽头一般。我又一次试着唤醒米娜,这一次她很快就醒了过来。于是,我赶紧 对她进行催眠,但是她却无法进入状态,我不断地尝试着,直到我突然发现夜幕 已经将我们笼罩。 米娜笑起来,我转过身看着她,她看上去很清醒,而且自从我们在卡尔法克 斯第一次进入伯爵房子之后,我就再也没见过她的状态像此刻这样好了。我感到 很吃惊,而且还有些不安,不过她的温柔、快乐与体贴让我暂时把疑虑抛在了脑 后。 我生起一堆火,我们随车带了充足的木炭。米娜在准备做一点吃的东西,同 时我把那些马拴了起来,并给它们喂食。等我回来的时候,米娜已经把晚饭做好 了。我想过去帮她盛点东西,但是她却笑着说她已经吃过了,因为她饿坏了,所 以没等我就先吃了。她的这个说法让我疑窦丛生,但我又担心追问下去的话,会 吓着她。于是,我只能一个人默默地用餐了。 吃完饭后,我们裹上毛皮大衣在火边躺了下来,我让她去睡,我来守夜,但 没过多久我就睡着了,当我突然惊醒之后,我却发现米娜安静地躺在那里,那双 如此明亮的眼睛正注视着我。后来我又睡过去了,再醒过来,这样一次两次的, 每次都发现米娜是那个样子,直到天亮。 醒来后我试着对她催眠,但……唉!尽管她顺从地闭上眼睛,但似乎根本无 法进入睡眠。太阳升起来了,直到跃出了地平线,她才睡了过去,而且一睡就无 法醒过来。于是,我只好把她抱上了马车,让她继续睡。而我则给马套上了马具, 准备出发。 米娜脸色在睡眠时看上去更健康更红润,但我并不喜欢这点,因为我很害怕, 害怕,害怕!我害怕所有的一切,甚至包括思考本身,但是我没有退路,我们的 冒险本来就是生死较量,而且可能由过之而无不及,我们只有往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