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节:俗丽之夜(52) “这当然会有帮助了,”哈丽雅特说,“但商标已经被扯掉了。” “哦,”普克小姐说,“这样啊。我得去上课了,一有空就会给你提供一份 我当天晚上的作息时间表。但我担心这不会有多大作用。晚餐后,我一直在房间 里,十点半的时候就睡觉了。” 她拿起礼袍和帽子,大步流星地走出去。哈丽雅特看着她离开,然后从抽屉 里拿出一张纸条。还和通常一样,上面的字是被贴上去的,上面是: 没有天才比这些更卑鄙,瘟疫也更无情,愤怒的神从幽暗的波涛中升起;它 们像鸟儿,但面孔又像女人;污秽的流动的肚皮,弯曲的双爪,可怕的嘴唇,和 饥饿的苍白。① “哈耳皮埃②,”哈丽雅特大声地说,“哈耳皮埃。我们的思路应该调整一 下了。恐怕不能再怀疑爱米丽或者别的仆人,她们怎么会用维吉尔式的六韵步诗 来表达感情呢?” 她皱了皱眉头。事态看起来对教研室的人很不利。 哈丽雅特轻轻地敲了敲卡特莫尔小姐的门,对门上“头疼——请勿打扰”的 大纸条视而不见。开门的是布瑞格斯小姐。她额头上满是愁纹,但在看清楚来访 者之后,就立刻消散了。 “我刚才担心会是院长呢。”布瑞格斯小姐说。 “不至于,”哈丽雅特说,“我暂时还没走漏消息。病号现在怎么样了?” “不是很好。”布瑞格斯小姐说。 “哈!‘尊敬的阁下喝醉又入睡了③。’我想,大概是这样。”她大步走到 床前,注视着卡特莫尔小姐。卡特莫尔小姐哼了一声,睁开了眼睛。那是一双明 亮的淡褐色的大眼睛,嵌在透着玫瑰粉色的圆润的脸上。蓬松的棕色头发从她的 额头倾泻下来,让她看起来更像一只失落又受宠若惊的安哥拉兔。 ①整段话原文为拉丁文,引自古罗马诗人维吉尔写的史诗《埃涅阿斯纪》。 ②哈耳皮埃(Harpies ),希腊神话里的鹰身女妖,伊里斯的姐妹;有着女 人的头和躯干以及鸟的尾巴、翅膀和爪子的可厌的、贪婪的魔怪。 ③出自爱德华·斯宾塞一九一三年出版的书《蛋糕和麦酒》。 “很难受?”哈丽雅特同情地问。 “特别难受。”卡特莫尔小姐说。 “你自己掂量,”哈丽雅特说,“如果你非要像男人那样痛快喝酒,最起码 也要做得像个绅士。你最好掂量一下自己的酒量有多少。” 卡特莫尔小姐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让哈丽雅特禁不住笑了。“你不像是个 老手啊。我去弄点东西帮你醒醒酒,然后我要跟你谈谈。” 她轻盈地出了门,差点在外屋的门口撞到了帕弗瑞特先生。 “你怎么在这儿?”哈丽雅特说,“我跟你说过,这里上午不许访客,会在 四方院里制造杂声,同时也违反学校规定。” “我不是访客,”帕弗瑞特露齿一笑,“我过来参加希尔亚德小姐关于宪法 发展的讲座。” “真有你的!” “然后看到你穿过四方院到这边来,我就像指南针一样,一下转到这个方向 了。”帕弗瑞特先生兴致勃勃地说,“黑暗、真理和柔和就是北方①。这是个诗 句,几乎是我唯一知道的诗句。幸好能引用得这么恰当。” “并不恰当。我可感觉不到什么柔和。” “哦……卡特莫尔小姐怎么样了?” “醉得很厉害。正如你所料。” “哦……对不起……没什么麻烦吧?” “没有。” “你真好!”帕弗瑞特先生说,“我也真是幸运。我有个朋友窗户虚掩,位 置很好,那天晚上我翻进去的时候,没有惊动别人。所以——过来看看!我希望 这儿有我能帮上忙的——” “你应该的。”哈丽雅特说。她从他的臂弯里面把听课笔记本抽出来,在上 面写了起来。 ①“黑暗、真理和柔和就是北方。”这是英国著名诗人阿弗瑞德·L.汤尼森 的诗句。 “到药剂师那儿让他们配出这个,然后带回来。要是我自己去,问他们要治 肝疼的方子,那我可就麻烦大了。” 帕弗瑞特先生一脸崇敬地看着她。 “你在哪儿学到这一招的?”他问。 “不是在牛津。我要说,我还从来没机会尝过这个方子呢,真希望它很难喝。 哦,你最好能尽快搞到这个。” “我明白,明白,”帕弗瑞特先生愁闷地说,“你只是想尽快把我赶走。但 我真的希望,你什么时候能过来坐坐,见见罗杰斯。他现在感到很是负疚。过来 喝杯茶,或者别的什么。今天下午就过来吧,一定来啊。不然你就是讨厌我。” 哈丽雅特几乎要开口回绝了,但当她看了一眼帕弗瑞特先生的时候,心就软 了。他有一种特殊的吸引力,就像是一只幼年的大型犬——一种和外在不相称的 纯良。 “好吧,”哈丽雅特说,“我会的。非常感谢你。” 帕弗瑞特先生简直欣喜若狂,一边嘟囔个不停,一边随着哈丽雅特小姐去大 门那边。就在他准备迈出大门的时候,又把脚步缩了回来,给一位高个子、皮肤 很黑、骑着自行车的学生让路。 “嗨,雷杰!”那年轻的女人喊着,“来找我吗?” “哦!早上好!”帕弗瑞特先生吃了一惊。接着,他又看到这个学生肩膀后 面那张帅气的脸,他这时已定下了神,“你好,法林顿!” “你好,帕弗瑞特!”法林顿先生回答说。哈丽雅特想,“拜伦式”这个词 真是很适合这个人。他傲慢,有一头栗色的鬈发、迷人的棕色眼睛和闷闷不乐的 嘴唇,看上去并不高兴见到帕弗瑞特先生,至少没有帕弗瑞特见到他那么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