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贾思谋认定自己是找对了人:“敢问大师,出家前你俗家姓是李还是吕?” 见空大师瞧着他:“李又如何,吕又如何?” “有仇报仇,有恩报恩!” “施主说话的神态语气,跟我过去认识的一个人很像,请问徐忠敏是你什么人?” 见空大师仔细看着贾思谋的脸。 “是我父亲!” 见空大师叹息一声:“徐王沈葛,这四个人了不起啊! 当年银山那几十万饥民跟他 们有什么关系?可他们真为那些不相干的人舍命。佛是什么,他们就是佛啊!”他说着, 唏嘘不已。 贾思谋看着他,跨步上前:“大师想必就是姓吕了!我总算找到您了,家母临终前, 再三嘱咐要我报你救命之恩!” 见空大师感叹道:“不错,正是我,俗家姓名吕博,当年复兴社的大特务,你父亲 就关在我的监狱里,是我看着他们走上刑场的!善哉,救你命的不是我,不过,能见故 人之子也是一喜事,何不坐下一叙?” 贾思谋:“我正有此意!” 两个人坐下来,感叹一番往事现状后,见空问道:“我见施主眉间似有隐忧,阿弥 陀佛,何事如此之难,竟然让施主举步维艰?” “大师可曾听过食人鱼吗?此鱼是外来之物,产自南美,凶悍残暴,适应力强,繁 殖极快,它们可以很快吃尽水里的鱼类和生物,攻击畜类和人,实在是一个灾难性的生 物。大师不知,此物已经在银山湖了,我下午垂钓银山湖,湖里已经无鱼了,我猜测此 物已经吃光了湖里原来所有的鱼蛙!”贾思谋切入正题。 “阿弥陀佛,此大不幸也,为何此物会进入银山湖?”见空大惊。 贾思谋从头细细讲来:“这就是局,有人用它精心布了这个局,就是为了让共产党 措手不及,无所适从,从而铸下大错,自掘根基,丧失民心!大师你有所不知,上游玉 龙山区正在下暴雨,而且很快就要到银山,届时就是三十年一遇的洪灾,银山湖必定开 闸泄洪,可这一开闸是什么结果?银山湖里成千上万的食人鱼就会顺流而下。下面是哪 里,是南江流域,南江下面是长江,此物如果一直下去,全中国的水域就彻底完了。” 见空的表情严峻:“如此说来,是不能开闸泄洪的!” 贾思谋焦急地说:“万万不能!球溪河的洪水会一直灌进银山湖,湖水高涨,雨势 滂沱,它势必冲垮水库副坝,不需几分钟就会吞没了银山市区,大师您知道这是多少人 的性命吗?——三十万!大师,如果您是曹锦州,您怎么办?要开闸泄洪保银山平安, 还是要拿银山三十万人的性命保全中国的水域安全?这才是戏文里唱的,放是个死,不 放也是个死!您还有别的路吗?” 见空脸色发白:“阿弥陀佛!” 二人对坐着陷入沉思…… 贾思谋神情凝重地打破了沉默:“大师,请您来替曹锦州出谋划策一下,对付这些 血腥生物,有办法吗?” “善哉,出家人本不该有杀生之念,不过你可以马上下湖捕捉!” 贾思谋一笑:“我对气象和暴雨团的移动做过研究,也全面考察了它移动的途经地 形,只怕它来到银山的速度,比预测的还要快。它今夜就会扫过草甸,后天这个时候, 银山就会下暴雨,银山湖面有四十平方公里,此时下湖还来得及吗?更何况,如何保证 湖里的鱼就能抓干净?” “堵住闸口,也许是一方良策!” “水库共有七个闸口,在洪水流量超过50米/ 秒时,请问如何堵得住闸口?何况这 是三十年一遇的暴雨洪水,它的流量将超过60米/ 秒!” 见空想了想:“或许用毒药或者化学物有效!” 贾思谋摇头:“不成,水库有两万万立方米以上的蓄水,施放了毒药和化学物,这 水到了下游,那又是何等的灾难!” “那就只好用炸药了!” “水库副坝是国民党修的,糟朽不堪,只怕一炸就跟着垮了!” “阿弥陀佛,那我是无策了,请问施主你有策吗?” “我有,但我须等到最后一刻!”贾思谋低头。 “既有良策,你又何必等到最后?” “因为我还有仇,还有恩怨要了结!” “施主的仇家想必就是这布局之人,我有句题外话想问,施主因何来银山?” 贾思谋拿出了曹锦州的庭审记录给见空看。见空看了一眼:“在我记忆里,没见过 这东西,这是假的!” “也许是您不知,我在上海,有人给我送来这东西,告之我他将主政银山,又含糊 不清地提到了这个局,我就来银山了!” 见空皱起眉头:“这是计,施主难道不知当年张学良东北易帜,却因蒋某人的安内 攘外之策而背负黑锅,遭国人痛骂之事?以个人恩怨诱你前来,然后嫁祸于你,军统特 务此类恶行数不胜数,我曾在此中,深谙此道,施主莫要上当!” “大师有所不知,我来非仅为曹锦州,我实是为这无辜的三十万人啊!”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你这样我就安心了,施主知道我当初为何出家为僧吗?” “我也正想请教!” “我就是银山山里人啊!我明明知道银山大旱,乡亲们就要饿死了,却不敢言,还 随波逐流,为恶不悛,最后是共产党的地下党救了他们,徐王沈葛为此而死。你知道吗, 在他们救的人当中,就有我的老娘和三个妹妹,我老娘活到今天九十岁了,至今对当年 救了她的共产党感激不尽!” 贾思谋明白了:“所以你后来一再出手想救我父亲他们?” “我数次设法收效甚微,最后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就义。我以前那个系统的人,实 在是残暴无情,施主如今面对他们,为众生计,你要多加防范才是!” “谢大师指教。我判断,到后天晚上暴风雨来临之前,他们是不会有动作的,他们 就是要维持这段时间的平静,以收到突然袭击的效果!” “施主是说,事情会在最后一小时爆发?请问你怎么做?” “一个字,等!他在最后开局,我在最后破局!” “可如此风险甚大。我懂施主心意,你想险中求胜。” “正是,布局之人如果此次逃过一劫,他还会布下一次,我必须将其一网打尽!” “如此重大之事,施主为何不求政府之助?” 贾思谋摇头:“不能求!我怀疑这个布局之人,就在当政者之中!” 曹锦州家简朴而有序的客厅里,一阵豪迈爽朗的笑声响起来。夫人孟春穿着列宁装 含笑站在一旁。曹锦州捶了一下王若一的胸膛:“格老子的,好小子,回来这些日子适 应了吧!我就需要你这样的专家,越多越好,小崔,倒茶!” 王若一已经长成一名英俊挺拔的青年了,他戴着金丝边眼镜,却丝毫不显文弱。他 气质优雅,高大的身材衬得他越发斯文有型。他站起身:“曹叔叔,孟姨,我就是憋着 一股劲,想为银山的建设多出力!” 曹锦州和孟春及王若一都坐了下来,公务员小崔为他们倒上茶水。孟春瞧着王若一, 一边笑着,一边抹眼泪,曹锦州假怒道:“格老子的,老婆子,好好的你怎么又哭上了?” 孟春抹着眼泪,喜极而泣:“我是高兴啊,看见若一和小鸥都这么好,不知怎么搞 的,忽然想起了剑桥那孩子,心里有点难过,眼泪就忍不住掉出来了!” 气氛渐渐有些压抑起来。王若一问:“曹叔叔,剑桥哥这么多年了,还是没消息吗?” 曹锦州摇摇头说:“银山刚解放我就请民政部门找过他,估计是凶多吉少了。” 众人沉默着。 曹锦州和蔼地打破了沉默:“若一,还记得你父亲吗?” 王若一应着:“当然记得,他已经牺牲十七年了!” 曹锦州沉默片刻:“看到今天革命成功,我们都不能忘记过去那些为革命牺牲的先 烈啊。银山过几天要在市中心建一个纪念碑,就是纪念当年牺牲的几位烈士,地下党市 委书记徐忠敏,你爸爸王国刚,沈鸥的父母沈炎同志和葛铃同志,我们就是要让后来人 都记得他们对党的事业的贡献,以及他们的英勇事迹!” 曹锦州陷入了对往事和旧友的回忆中:“一九三四年,当时在银山有一支红军游击 队,建立了银山根据地,国民党反动派为了消灭红军,加紧了对根据地的围剿,沿着山 区建起了封锁线。当时银山连续两年大旱,粮食完全绝收了,根据地处在极其艰难的情 况下,整个山区数十万老百姓面临着饿死的境况,可白军守着封锁线,他们就是要饿死 困死根据地的红军和群众。我们想方设法筹措了五十万斤粮食和药品,却怎么也送不进 去。当时白军,有一个姓方的团长同情革命,老徐用五万大洋买通了他,将几卡车的粮 食和药品送到了银山根据地,红军游击队和老百姓都得救了。可那两次行动,本来很秘 密,却不知怎么搞的,我们被暴露了,国民党剿总的特务队长李本国,亲自坐镇银山大 肆搜捕,没多久,我们五个地下党核心成员就被捕了……” 王若一听得入神:“曹叔叔,为什么你们不转移?” “敌人动作太快,我们还没来得及转移就被捕了,能够一次把银山地下党领导机关 一网打尽,肯定是出了叛徒,但我们的身份和机关地点只有我们五人知道,谁能出卖我 们呢?” 所有人都沉默着,曹锦州叹了口气,摇了摇头:“格老子的,后来他们四个人被国 民党杀害了,他们牺牲后,我出了狱,敌人放我出来,是想以我为饵,来钓银山的红军, 但红军识破了他们,把我救上了山。我就是在那时把你和沈鸥带上山的,交给了一户贫 农抚养,直到抗战爆发,我又把你们送去了延安,只有老徐的孩子,我一直没找到他!” 屋子里的人都陷入深深的沉思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