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我走进去的时候,白莎正在拆阅信件。 “你有没有做事呀,唐诺?”她问。 “我们赚了二千元钱。”我告诉她。 “他付钱了吗?” “他会付的。” “他现在在哪里?” “最后一次见到他时,他正在把晚饭吐出来。” “唐诺,你在说什么呀?” “我在说我们的客户高先生。” “你自管走了,不理他?” “当然。” “在你找到韦太太之后?” “嗯哼。” “你是什么意思?” “我认为最后一次会谈,应该三个人都在场。” “为什么?” “我认为最后结帐,由你给他结好一点。” “有理由吗?” “我比较心软了一点。” “这倒是真的。只要有人向你要,你连内裤都会送掉的。” “不要离开,白莎。”我说:“姓高的会带着龙卷风进来,他会很生气,他会 说我们骗了他,他会咬牙切齿。” “我怎么对付他?” “向他要二千元呀。” “在这种情况下,会不会有困难呀?” “要不要把合约撕掉了还给他?”我问。 “你说什么?”白莎叫道:“我来向他要那二千元!” “我想你会的。”我告诉她。 “我怎么要法?” “他会全身冒火进来,”我说:“他……” 门砰然大开,有如龙卷风袭进办公室。高劳顿大步进入房内;在他后面是一个 矮个,大腹,秃头,泡眼的男人,手里提了一个手提箱。 “你们两个骗子!”高大叫道:“老千,你们……” “慢点!慢点!由我来办。”矮胖子说。 高自制地停下,不可一世地站在那里。 矮胖子对白莎说:“这位想必是柯太太?” 她点点头。 他转身向我:“赖先生啰?”我点点头。矮胖子打开手提箱,用修过指甲的手 取出两张名片。他把一张交给白莎,一张交给我。 我看上面写着:律师杜必豪。 “杜律师,你好。”我说,和他握手。 “本律师今天是为我当事人高先生,来拜访你们。我要通知你们,你们所指的 二千元,不可能付给你们。” “为什么?” “韦太太早已死了,我的当事人要的是一个矿权。这也是他找她的原因,我想 你是知道的。” “我怎么会知道?”我问。 “你当然知道。”杜律师说:“我的当事人说,他第一次拜访柯太太的时候, 他告诉他了。合伙事业中有一个知道的事在法律上等于另一合伙人也知道了。你… …” 我很惊讶地转向白莎:“他聘请我们替他找韦太太的时候,曾经一再特定否认 和矿权有关,不是吗?” “完全正确。”白莎说,她眼露怒火,头发有冲冠的样子,她在等机会作长篇 攻击性论文。 杜律师转向高劳顿:“你没有做这种表示,是吗?” “没有。”高劳顿说。 我露了下齿:“男子汉,大丈夫。一个得克萨斯州的绅士,不需要协议,你的 话就算话。” 他在我蔑视的讥讽下,脸有点红,但他在硬撑:“我从来没向他们两个骗子中, 任何一个做过这种表示。我告诉柯太太,我的目的是为了找她谈矿权。不信你问她!” “你听到他的要求了?”我问白莎。 白莎用一只手,手心向我一摊。 “你是一个律师,”我向杜律师说:“两方争执,假如有一张白纸黑字的协议, 应该完全依靠它做根据是吗?一切在写协议之前的言谕,都不可用来借故违约,是 吗?” 他很小心地用手摸着他的秃头。 “既然如此,”我说下去:“你听听这个。”我把高劳顿写给我们的纸条念给 他听。 他转向高劳顿:“你签的字?” “当然,我签的字。”高劳顿说:“但是,那个时候我认为她是活着的。而且 ……” “他们有没有告诉你……她还活着?”杜律师问他。 “他们不必告诉我,他们知道我认为她还活着。赖昨天一早到韦家去,带了那 个我认为是韦太太的,坐他的车一起离开。我付钱给邻居,林太太,要她注意韦家 的动静,而……” “等一下,”杜律师问:“你说韦太太和这位赖先生一起开车离开?” “没错。” “但是她死了……” “那个我认为是韦太太的。”高解释着。 “你怎么会这样认为?” “我……林太太告诉我她是。” “林太太是侦探社雇员吗?” “老天!不是,绝对不是!”高说:“她是我的雇员!” 我向律师笑笑,他没理我。 “柯太太或赖先生,两个人中任何一人,有没有在你签这个东西之前,告诉你 韦太太还活着?” 高说:“我不认为他们告诉过我,但是他们知道我在想什么。” “他们怎么知道?” “因为……管他呢!他们从我行为上猜想得到。” “我们做侦探的没学过通灵术。”我对律师说:“他要找韦太太,我们同意替 他找韦太太。这是协定,是书面协定。” 杜律师想了一下,转身向高劳顿,从便便大腹中叹出一口无力的气。他说: “签张二千元支票吧。” 高劳顿跳起来,气得有点说不出话来,不过大家都看得出来,龙卷风即将在他 透过一口气后来临,杜律师及时给他一个合适的警告,他坐下来掏支票簿。 “随便什么时候,你想讨论这块地产上的铀矿。”我说:“找我就可以了。” 高劳顿的笔跌落在地上:“找你?” 我点点头。 “什么意思?” 我说:“马亦凤死在福阿仑之前大概二十四小时。有铀矿地产的地契,依据阿 仑舅舅遗嘱,属于住在萨克拉曼多的董露西。我有董露西的委托书,她授权我代理 她做一切有关这块土地的商业协议。” 高劳顿坐在那里,用惶恐的神情看着我。 我站起来,经过他的前面,走出白莎办公室,进我自己的办公室,接萨克拉曼 多长途电话。 我找到董露西。 “你要是想变成一个小富婆的话,”我告诉她:“你最好乘中午直达班机来洛 杉矶,我在二点二十五分会去机场接你。” “唐诺,我这个小富婆的钞票会从哪里来呢?” “我正在和人谈生意,讨论你的铀矿。” “我的铀矿?” “是的,”我告诉她:“你的铀矿,我先要他们给你一笔订金,你可以先有大 笔进帐。然后要给你弄一个固定的月入,最后在所有纯利中,你应该有一个百分比 收益。” “你开玩笑?” “正正经经。” “不管怎么样,我会乘这班飞机来,唐诺。” “记住,我们有个饭约。”我告诉她。 “我同意。”她说。 门突然被大声打开时,我正好把电话挂上。 忿忿不平的柯白莎站在门框里。 “你什么意思早不说话,晚不说话,偏偏要在客户签支票的时候说话?”她说。 “怎么啦?”我问:“他又不签了?” “签当然还是签了,但是这是我做事的原则。当客户在签支票的时候,你不该 动,也不该说话。你也知道我这原则,但是你故意精挑细选这个时候,一拳打在他 两眼之间,然后走出办公室。” “姓高的吃惊得目瞪口呆,他支票没签,恰把笔掉地上了。为这个我可以杀了 你,唐诺。” “他最后还是签了支票了,是吗?” “他是签了,而且变得多可爱!他至少花了三分钟说你是个聪明的小魔鬼。他 一直在说假如能和我们在生意上再合作,不知会有多愉快。他说他要带我们出去吃 中饭,他还在我办公室等回音。” 我说:“告诉他我的工作安排得太紧了,没有空了。白莎,我要去机场接一位 萨克拉曼多来的朋友。” “唐诺,礼拜五你就是在那里吧?你又在那里向那萨克拉曼多的女人乱抛媚眼, 是吗?” “那是我第一次遇到董小姐,”我说:“岂能乱抛媚眼?” 白莎站着看向我:“高先生是位客户,我们可能还要和他做生意,他现在手上 又举着和平橄榄叶,你该叫你那该死的女人自己乘出租车进城,高先生还在等你回 音。” “高先生,”我告诉她:“对我说过,这种样子的侦探,人都会笑死。我告诉 过他一次,叫他笑死算了,你可以再告诉他一次,这是我的回答。” 白莎的脸色转成浅灰色,恨意充满在脸上。 我站起来,从抽屉中拿出一个小纸包。银色包装纸,缎带,蝴蝶结齐全。 “这是给你的一件礼品,白莎。”我说。 感激之情又改变了她的脸色和表情。她撕去包装纸,打开里面的首饰匣。 一时她不懂里面是什么东西,我偷偷溜出去进了走道,我听到她盛怒之下的可 怕叫声。 地上传来砰砰的声音,一定是白莎要踩烂放在首饰匣里的两颗花生米。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