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卜爱茜一只手拿了把剪刀,一只手拿了张剪得不规则形态的报纸,抬头看着走 回来的我,她问道:“白莎怎么说?我们还在办那件案子吗?” “妳自己吃妳今晚的晚餐。”我告诉她:“白莎在生气。” 她做了个鬼脸:“你该给她批注一番的。” “白莎岂是这种人。”我说:“那个偷看女人洗澡的怎样了?” “没消息,你当有点良心,那能每天出来偷窥。” “我就会。” “我应该想得到……看你从后面朝我领子里看的馋相。” “领子是领子,”我说:“淋浴出来的女人是一丝不挂的……妳给我看看这个 人的样子,假如有点像我的话,也许今晚我就找点事给警察做做。” “喔,你!”她说:“你又有什么鬼名堂?” 她把剪贴本拿出来翻到其中一页,“这是第一位受害人郝海伦对那个偷窥者的 形容。”她说。 “她是凤凰城的一位美容院工作人员,是吗?” “是的。” “说说她形容的人是怎么样的。” 爱茜自剪报上念道:“是一位年老男人,大概四十八岁,体型突出,扫帚眉, 完全不像你,唐诺。” 我笑笑说:“也许那晚上她淋了两次浴,昨晚回家有人跟踪妳吗?” “鬼也没有,我不断从出租车后窗向回望。唐诺,我可能永远没有办法做一个 好侦探,每次我要跟你办案子,我总疑神疑鬼觉得背后冷冷的。” “不办案没有这种感觉?”我问。 “少斗嘴了。”她笑着说:“进去把我给你堆在桌上的信件回一下。” “回信是最无聊的事,因为别人给你信,所以你要回信,这样恶性循环,有一 天白莎看到我们邮票开支那么庞大准会跳脚。” 我走进办公室,拿起爱茜准备好要我看的信,除了一些必须处理的小事外,没 什么特别的,我叫爱茜把速记本准备好,开始工作。 第二封回信工作到一半,办公室门打开,柯白莎进来,不太高兴地看看爱茜交 叉着的双腿。 我疑问地把眉毛抬起来。 “孙梦四,”她说:“他在我办公室里,要和你谈谈,我告诉他工作结束了, 但他仍要见你。” 我看看爱茜,说道:“爱茜,说不定今天晚上我们又可以用公费逍遥一下了。 我们可以去用餐,但是这一次我们千万别用进口香槟,好好选一瓶我国自己……” “进口香槟!”白莎大叫道:“昨晚上你们到底还做了什么?” “布好一个陷阱。” “老天,”白莎说:“早知如此,我请一个女临时工还可以省点钞票,就因为 你和你的女秘书绞麻花一样……” 爱茜急急打断她说话道:“柯太太,他是在开玩笑的,我根本没见到什么香槟。” 白莎怒向我道:“你浑蛋自以为幽默,总有一天有人把你脸都打烂。” “又不是没有过。”我说。 “有是有,但一点教训价值也没见到,跟我来见见这个人吧,你给我记住了, 这种生意是我多年梦想不到的,你那些喜欢刑事案件的做法,祇会叫我胃溃疡加深。” “什么刑事案件?”我问。 “还问!”白莎生气道:“想想最近几件案子,本来都是没有危险的小案子。 你进去七混八混就变出一个尸体来,算你这个小杂种脑筋好没有给捉进去坐牢,但 是都是够险的了。有一天你一滑脚,你会发现什么也没有,祇是一个号码。到时你 有的是时间,不过没有丝袜看了。” 白莎含义深长的看看爱茜,爱茜把交叉的腿放下,把膝盖合在一起。 白莎转身,大步离开我办公室。 “我想白莎对我有成见。”爱茜说。 “这是个合伙事业。”我说:“妳绝对有保障。” “总有一天。”爱茜说,两眼看着白莎才离开的门。 “无论如何,”我说:“老天是公平的,白莎对妳有成见,但是我越看越顺眼 ……” 爱茜做了一个要把速记本摔在我身上的动作,我乘机跟了白莎出去,经过接待 室到白莎的私人办公室。 孙梦四大概四十多一点,稍有些伛偻,长鼻,戽下巴,非常锐利的眼神。他有 个小习惯,喜欢把头稍稍低下,眼光自浓眉下集中地看出来。这时候,不论外界是 什么光线,他的瞳孔好像总是针孔状的。我想象得到,在他这样凝视之下,很多他 的下属都会畏缩的。 白莎说:“孙先生。这位是我的合伙人赖唐诺。” 孙先生给我一只多骨的手,有如从冰箱里拿出来的一样,不过他握起手来倒是 很有力的,两眼向我直视。 “赖先生。”他说:“幸会。” “孙先生,久闻了。”我说,大家坐下。 白莎开口:“我已经把发生的一切告诉孙先生了,但是他还是不太满意。” “我祇是不相信石依玲会欺骗我。”他说。 “对不起,不知能不能问,为什么不相信她会欺骗你。”我问。 “因为她看来是一个非常好的女孩子。安静,有效,同时又充满活力,她…… 总之她是个淑女,但……她是有人性的人。” “多大年纪?”我问。 “我来之前没有看她人事数据。” “你常见到她,估计有多少岁呢?” “喔……大概,我看二十六,二十七。” “白莎向你解释过,为什么她认为消息是石依玲泄出去的。” “是的,她对我解释过。这本来是计划的一部份,事实上祇有四个人有泄密的 可能而依玲是其中之一,我给每一个人一个不同的数目字,表示我愿意付的租金限 度。” “这件案子你如何归档的?”我问:“管档案的会不会发现有几份不同的数目 字?” “不会的。”孙梦四说:“我的合伙人,公司的副董,林敦肯把资料锁在他桌 子里,任何人要找调查资料的话,会在档案里见到资料由副董借出的纸条。” “那么林副董也是知情的。” “他当然要知情。”孙说:“没有和他商量,我不会作这种处置的。事实上, 发现我们有内奸后,一切的处置我们两个都是共同研究的。” “为什么杜汉伯不自己去搞自己的地区,一定要抢你的地盘呢?”我问。 “说来话长。”他说:“杜汉伯是他公司的头,但没有控制的股权。公司本来 是合伙的,两位合伙人都死了,在两个人死亡前,公司已经合组完成了。杜汉伯现 在占三分之一股和公司的经营权,但是随时可以被人一脚踢走。他想把公司开支缩 到最小,但是成效要好,他们股东大会马上要召开,杜汉伯希望能再管理公司五年。” “你对他似乎知道很多。”我说。 孙梦四把他两只眼睛藏在浓眉下面说道:“我是特别花工夫刻意对他了解的。” “好吧,”我说:“你还要我们做什么?” “第一,我要你们百分之百确定。”他说。 “确定什么?” “确定你们收了钱给我的结论,确定消息是如何漏出去的,杜汉伯如何得到的。” 孙梦四说:“我现在承认,一切表面证据指向石依玲,你可以现在忘记其它的人, 但是集中精神在她身上,找出她背景、历史。必要时派人跟踪她,看她有没有和杜 汉伯或杜汉伯的代表见面……但我不要她知道她被跟踪了或是被怀疑了。 “赖先生,我说的你清楚了没有?” 我点点头。 “现在,我再问另外一个问题。”他说:“代替杜汉伯来向你开价的女人,到 底是什么人?” “她的名字是凌佩珠。”我说:“她自己并没有说代表杜汉伯。” “当然,她不会。这名字我没听见过,怎样一个人?” “凌佩珠,”我说:“蓝色发亮的眼珠,金发,应该是二十八岁左右。长腿, 走路很好看。她……” “我的兴趣不是美不美,我是想看她会不会是我认识的人。” “比一般女人平均高一点点,”我说:“也不高得出奇,身材好,厚嘴唇。” 孙梦四苦思着,不出声七八秒钟,慢慢地摇摇头。 “我把杜汉伯身边我想得到的女人都和你形容的做了一个比较,没有一个有一 点点相像的。” 我说:“你记住了,这里祇有你一个人在说,开价是姓杜的开过来的,凌佩珠 祇说她是代表她的客户。” “除了杜汉伯不可能是别人。”孙梦四说。 “即使如此,也祇是你的结论,不是我们的结论,一切决定也由你自己负责。 在我们对凌佩珠完全暸解前,我们是不负责的。” “好,你们就给我也调查她,”孙梦四说:“看她是和谁联络。” “这些都要花你钞票的。”我说。 “当然,”他暴躁地说:“柯太太早就对我说过,你不知道这件事对我多重要, 我的办公室里要是有漏洞,我一定要查它出来。” “假如不是石依玲?”我问:“假如有人故意做成如此来害她的?可能吗?” “我看不出怎么可能的,根本没有别的解释……但……” “假如你已经确定是石依玲,我们就不必向这方向调查了。”我说。 他向我做个尴尬的笑脸:“我懂你意思,赖先生……不过你们还是继续,不要 留一块石头没有被翻过来看一下,免得自己疑神疑鬼,我要答案,我要事实。” 他和我握手,他握住白莎的手鞠躬,他说:“柯太太,妳是一个女强人。” 于是他离开我们。 白莎对着他离去的房门愉快地笑着,她转向我问:“为什么你把林敦肯拖进去?” “我没有呀。” “还说没有,你不断暗示有人可能故意陷害这石依玲,又强调林敦肯有这些资 料。” “就算如此,”我说:“他为什么不可以拖进来?” “倒也没有。”她说:“祇不过我们已经知道我们要的是石依玲,她是个骗人 精,诡计多端地埋伏在孙家公司里做间谍。” “妳好像已经确定是她了。”我说:“单纯是因为妳想出的这个诡计,又正好 凌佩珠开了一个最接近她知道的价格。” “这还不够?”白莎说:“任谁都会同意这已经足够证明了,你是妒忌我想得 出这个计划才吹毛求疵的,要是这是你想出来的鬼计,你会说这是铁定的。” “我不会想出这种计划的。”我说。 “我知道你也想不出这种计划来。”白莎说:“你会坚持逐一单独拜访的,你 会面对石依玲坐着,假如她聪明的话,她祇要像爱茜那样把两只腿一交叉,说几句 阿谀的话,你就连去见她的目的也忘了,她说什么你都信了。” “有得看的时候不看,连老天都会不高兴的。”我说。 “你给我快点滚出去,找找看石依玲搞什么鬼。”白莎说:“照我们雇主的命 令,把属于她的石头都翻过来。” “妳是不是叫我仍旧扮一个花花公子,住在公寓里?” “没有特别授权你可以因为这件事花公款,至于租金,当然是一个月全付过了 的。” “但是孙梦四有指示要我对凌佩珠下点工夫。” “工夫不要下过头了。”白莎冷冷地说。 我回自己办公室,向爱茜笑笑。“我看今晚上妳祇好自己弄饭吃了。”我说: “我们客户对昨天晚上在大厅里的金头发有兴趣,要我刨刨她的底。” “我看你用个金钢钻刨子,效果会好一点。”爱茜酸溜溜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