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房正宜有一个戏角代理服务所,专门供应任何人临时需要任何角色。假如你要 找几个光棍宴会女角色,正宜可以供应。假如你的匙孔俱乐部要几个脱衣舞娘,他 可以供应。当然他供应的不会是一流的,但是他收费也不是最高的。 我已经知道房正宜很久了,他也认识我,但不是太熟。我在他办公室找到他。 很小一个房间,一只办公桌,上面有四只电话。我知道其中三只是摆设。祇有一只 电话是可以打进打出的。他脚下有几个钮,踩下不同的电钮,他可以叫桌上任何一 只电话响起来。 墙上贴了很多照片。有大胸部的女人,穿很少的兔女郎,全裸或几近全裸的都 有。 “有什么贵干,唐诺?”他说。 我说:“我要找一个肚子很饿的脱衣女郎。” “老天,她们每一个都是吃不饱的。” “我要找一个特别饿的,急需工作的。我要一个可以经得起高级宣传的。捧了 不会捧不起的。” “你什么意思?” “我不要你给我一个老的或邋遢的。我要一个年轻,人品好的,身材过得去的。 我要一个出道不久而不是老油条的。” “你要她替你做什么?” “我要给她一点宣传。” “她要给你做什么呢?” “服务。” 房正宜在椅子上坐直。 一只摆样的电话响了起来。 正宜说:“对不起。”拿起电话说道:“哈啰……是的,我是房正宜……喔, 你决定了,嗯?……五百元一周……去你的。我说过少过七百五十元不干……这个 马子不属于五百一周那一级的,不可能,我……” 突然,他看向我,说道:“喔,算了。我忘了你是这一套的老祖宗了。”把电 话放回去,笑笑又说:“你要我替你联络,还是自己去找她联络?” “我自己去联络。” 正宜用手指翻一堆索引,说道:“这里有一个出道不久的。绝不会耍花样。人 品正点,年纪轻了一点。” “多轻?” “二十二。” “再说说看。”我说。 他笑笑。“好啦,也许二十六岁,但是说她二十二可以骗得过去。她也自己祗 承认二十二。” “什么经验?” “这要看你对经验怎么解释。”他说:“她开始时在小地方跳脱衣舞。大家说 她很好。她也自以为不错,要到大地方来混,以为容易。” “有成就吗?” “我想还算可以。我没有看过她脱。给她机会该有成就的。” “什么名字?” “宋达芬。” “再说说看。” “我也祗晓得她这个名字。”他说:“这里,有她的地址。你自己去和她谈。 记住,有任何好处不要忘了我的一份。” “不论她得到多少,你得百分之十,假如你有合同把她绑死的话。” “合同是有的。”他说:“但是她比较活动,她不愿安于原位,她认为我应该 把她放到更好的地方去。她认为我应该做些事情使她成名。她每天来两次电话…〡 我想她是真的饿极了。” “好,我要她地址。” 他自卡上把地址抄下,把写有地址的纸经过桌面送到我手中。 “记住,”他说:“是我和‘你’联络,安排工作的。不是‘你的’的意思。” “我会那么笨吗?”我问:“绝不会过河拆桥的。尤其你一直很合作。” “但愿如此。”他说:“我们这一行不太好做,吃饱了忘了饿的时候的人太多 了。你去吧,祝你成功。有困难可以叫她打电话给我。” “我会利用她给你带来一笔财富的。”我说。 我不敢再用我们的公司车。很可能已经有全面通缉令在找我和我的车子了。有 一个极大的可能,在白莎给善楼打了电话后,善楼会想到旧金山的方向。他祗要打 个电话电子侦查仪器公司旧金山分店,一切戏法都穿帮了。那个时候,他一定希望 能亲自拿一支机关枪把我打烂。 我叫了辆出租车,来到正宜给我的地址。这是一个挂羊头卖狗肉的住处。门口 挂了个公寓牌子,里面事实上是个房间租月的旧杂院。 我爬楼到宋达芬的房间。敲门。 一个女人声音问:“哪一位?” “我代表房正宜。”我说:“我要和妳谈话。” 房门打开一条缝,深黑,热情的眼睛盯住我在观察。然后房门全部打开。“你 叫什么名字?”她问。 “唐诺。”我说。 “还有什么其它名字?” “从来没有过。” “我们这样开始,不太好。”她说。 “妳再老一点就知道了,”我说:“怎么样开始没什么关系,怎样结束才重要。 世界上很多事情开始都蛮好的。” 房间里祗有一张椅子,她指示我来用它。她自己坐在床沿上,床垫比土司面包 厚不了多少。她把两腿叉交起来。 “想干什么?”她问。 “我管宣传,”我说:“正宜说妳需要宣传。” “喔,他终于想起来了,是吗?” “老天,”我说:“他倒是一直想到妳的,但是想把一个人弄出名有多困难, 妳知道吗?” “这一点,我完全知道。这次什么诡计?” 我说:“这次是个极好的办法,但是需要很好的演技,保证一炮而红。” “我演什么?” 我说:“今天报纸看过了吗?” “别傻了。”她说:“报纸要钞票买的。早饭还没吃呢。要是这个经纪人再给 我耽误下去,我三餐都快不继了。” 我说:“我这不是来了吗?” “你来了有什么好处?” “第一件事,”我说:“我就是饭票。妳可以叫吃的东西送上来吗?” “我怎么会知道?”她说:“楼下拐角倒是有一家汉堡店。” “汉堡店?” “喔!你口气很大。一定是件大工作。” “不小。” “喔,我真想来个大汉堡和热咖啡。”她说。 “来一块大大厚厚的牛排,炸洋芋条如何?” “你在开玩笑?” “加个洋葱汤。” 她立即站了起来,看看自己的腿,走到五斗柜,拿出一双丝袜,坐在床沿上穿 上,把裙子翻上去,把丝袜拉高,自满地看看自己的腿。说道:“我再穷一定也要 保留几双好的丝袜。我这双腿可能就是我将来吃饭的本钱。” “是很好看。”我说。 “喜欢吗?” “当然,像一双好腿。” “尽量看,不必客气。”她邀请道。 她又把裙子拉起一点。 我大大的饱了一下眼福。 “有什么批评。” “一双一流的美腿,会给妳带来运气。” “不少人说过,但是我仍是我,没名没钱。” “但是妳已经到了大都市。” “大都市。” “现在准备去大吃一顿。”我说。 我们下楼,上街,走过香味实在诱人的汉堡快餐店,走进一个有车厢座的餐厅。 她要了牛排、洋葱汤、炸芋条和咖啡,坚决拒绝了甜点。 “我的身材太重要了。”她说:“绝对要盯着眼看。” “我也想。” “想什么?” “盯着眼看呀。” “你还没真看到呢。” “从已经看到的,就知道不错了。” “我也自认不错的。”她告诉我:“假如有机会秀一下,可能会给我带点运气 来。” “好吧,”我说:“我们回妳家去,我来给妳说说我的计划。” 她喝完最后一滴咖啡,满足地站起来,和我一起走回去。 “说说看,我该做什么?”她问。 “跳脱衣舞。”我告诉她。 “好极了,是我本行。”她说着沿了房间空地走,嘴里哼着曲调,摆着臀部, 手指移向拉链,眼光看向我充满挑逗,搧动。 “另外一种特别的脱法。”我说。 “说说看。”她的身体继续扭动着。 我说:“假如妳看报纸,妳会知道,海滩附近最近有一家汽车旅馆,名叫日泳 的,因为多次有偷窥狂光临发生很多麻烦。” “这些混蛋。”她说:“偷偷的看别人对他们会有什么好处?不知他们怎么想 的。一个女人在卧房里脱衣服,突然看到外面有个陌生人在偷看,你想她们会邀请 他们进来吗?” 我说:“男人喜欢看女人脱衣服。否则妳依什么为生呢?” “这种生活也不见得好。”她说。 “放心,今后会大大好起来的。” “什么诡计?” “听好了。”我说:“在日泳汽车旅馆有好几次的偷窥狂骚扰,警察没有做太 多事,他们派巡逻车去看过,也加强巡逻,但是看到有人在附近晃,不能说他就是 偷窥的人呀。” “说下去。”她说。 “昨天晚上,”我告诉她:“那边出了桩谋杀案。” “谋杀案?” 我点点头。 “算了。”她说。 “什么东西算了?” “我说算了,就是不干了。多谢你的牛排和洋葱汤,你是个好人,见到你很高 兴,下次有其它计划可以再请过来。没有计划,有钞票请吃饭也可以请过来。” “我看有钞票请妳吃饭的都是有计划的。”我说。 “有计划的人,不一定都有钞票请吃饭呀。” “闭上嘴,轻松下来,听我讲。”我说:“谋杀案使警察紧张起来。” “我也是呀。” 我说:“警察要捉这个偷窥狂。” “那是当然的。” “他们不知道怎么去找。” “要我做什么?带他们去,指给他们看偷窥者在哪里?” “正是这主意,妳指给他们看,他在哪里。” “多妙,我怎么知道他在哪里?” 我说:“妳是鱼饵,妳是橱窗陈列品。” 她要说什么,自己约制住。“橱窗陈列品?”她问。 我点点头。“是的,橱窗陈列品。” 她想了一下,慢慢的笑容自嘴角露出。“唐诺,说下去,多告诉我一些。” “就是这样了。”我说:“今天下午妳住进那汽车旅馆,妳忘了把后窗的窗帘 放下。这旅社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所以常有麻烦的。多数旅馆窗都在前面,后面祗有 浴室里磨砂玻璃高的小窗,这家旅社靠后面有个大窗。 “妳一去就开始脱衣,动作不必太快,妳脱一件衣服,磨蹭一段时间,弄弄头 发,再脱件衣服,反正慢慢一件件的脱。” “都脱完了又怎么办?警察会处罚我不当暴露的。” “不会的,”我说:“妳是在一间私人房间里,妳祇是忘了把后面窗帘放下来, 警方无权介入。” 她研究这种情况。 “假如没有成效?”她说:“我又不能整夜慢慢的脱衣服,尤其是衣服脱完了 之后,该怎么办?” “妳脱到妳肯脱的程度之后,”我说:“妳…〡” “脱到了我‘敢’脱的程度之后。”她说。 “好吧,随妳怎样说。”我说:“脱到了妳敢脱的程度之后,妳去淋个浴。妳 淋浴出来快快的穿衣服。过几分钟妳再开始脱衣服,不断的脱脱穿穿,直到我们的 朋友出现为止。” “我们怎么知道他出现了呢?”她问。 我说:“半条街之外有一个大旅社,我会去租一间面向日泳汽车旅馆后院的房 间,我会一直用望远镜看妳的房间。任何人出现,向里看,我会看到的。当我看到 他,我把窗拉起,在室内亮一只红灯。妳在旅馆中走来走去的时候,要不时的无意 地向我这边用眼角看一下,妳看到红灯亮了,妳就知道这个人来了。” “我怎么办?” “妳打电话给警察局,报告有个偷窥狂在偷看。” “他会警觉逃跑的。” 我说:“业余脱衣和职业脱衣是不一样的。一个业余的发现有人偷看,她大叫 一声,奔向电话,她找东西遮盖。妳是职业的,妳不会大叫,妳不会跑向电话,妳 不会找东西遮盖,妳慢慢移向电话,电话的位置自后窗是看不到的。妳的做法使偷 窥的人还没过瘾〡…他留在那里,妳在打电话,他还会在外面等,妳认为是不是?” 她点点头。 “凭我的本领,祗要他看了开始,他会钉住在地上,等我走回到他看得到我的 地方去。” 我说:“妳尽量表演,那个偷窥狂会出现。” “之后呢?” “之后警察会来,会把他捉住。” “之后呢?” “之后他们敲妳的门,他们对妳说:”小姐妳不应该开了窗脱衣服的,这一点 妳都不知道吗?‘“ “我怎么回答?” “妳说,妳是故意在帮忙警察设一个陷阱要捉住这个谋杀犯,如此而已。妳说 妳的朋友房正宜认为这是一个非常好的宣传。就说房先生认为用妳脱衣舞的能力, 把一个谋杀犯留住在后院,直到警察起来,对本市是一种贡献,对妳自己是一种宣 传。” “就在这个时候房正宜拿起电话对记者说:”伙计们,现在有个大新闻,脱衣 舞专家设计独擒了偷窥狂。‘“ 她想了几秒钟,在她唇角的微笑,扩大成笑容。 “有意思吗?”我问。 “太有意思了。我喜欢。”她说。 我站起来,走向门口。 “要我预演一下给你一个人看吗?”她问。 “不必,我对妳有信心。” “你还没有看过呀。” “今晚上我会见到的…〡用我的望远镜。”我说:“这里有二十块钱,给妳做 零花钱。” 我把二十元放在一张杂木的小桌上,伸手开门。 她笑得很高兴,给我一个飞吻。 我走出去,租了一辆车,开向在海滨的旅社。 我一下就看出这旅社为什么生意不好了,地段很好,设备也好,祗是租金贵了 百分之二百。 我环顾这旅社,空房间很多。职员要给我一间向看阳光向着海的房间,我告诉 他我出不起这个租金,要他给我一间背着阳光背着海的。即使如此,我还挑剔了好 几个房间。 最后,我选定了我要的房间。 我打电话到宋达芬住的地方,告诉她可以准备我来接她了。 我开租来的车,回进城去接了她,把她带到日泳汽车旅馆。我自己带了墨镜, 车中也放了不少箱子行李。 “我们最有利的是九号房。”我对达芬说:“妳可以进去选一下。可以挑剔一 点,最后决定要九号,就说空气好一点好了。” 达芬很会做作,经理在她看过三个房间不满意后,有一点不耐烦,达芬将就地 接受了九号房。 第十二号房门窗紧闭,窗帘垂着。警方已经无人在看守,显然搜查工作已结束, 也许是因为地毯上惊心的红色渍印尚在,旅馆暂时不能把它出租。 旅馆经理间:“妳先生办住店手续吗?” 达芬笑笑说:“家中大小事祇有我会办,我先生祇懂付钱。” 她伸出手,我把钞票望她手里放。 我们取了钥匙,回到房子前面,我把行李拿下来。行李里都是旧报纸,旧电话 簿,但是看起来蛮象样的。 达芬走向后窗,向外看出去,她说:“怪不得这里会有人偷看。” 我点点头。 “现在我们做什么?”她问。她开始走动,哼着调子,摇曳着臀部,她的手慢 慢地向后伸向拉链。 “有没有再想吃点东西?” “我的胃说可以,腰身说不行。” “我们还太早,”我说:“不要让经理起疑心了。” “你什么意思还太早?” “离开工作的时候尚还太早,我们还要等不少时候。” “好了,”她说:“我坦白一点问你,你准备什么时候向我下手呢?” “我不向妳下手。” “为什么?” “因为我有很多事需要想一想。” 她说:“我胃里东西还没消化完,假如你讲的是真的,我还想小睡片刻呢。” “我讲的是真的。”我告诉她。 她把拉链一拉,就当了我的面把衣服脱下。她用的是台上有诱惑性的熟练手法, 她的手指有如在抚抱自己的曲线,她不是把衣服从身上脱下,而是身体自衣服里蠕 动而出。 “嗨!”我说:“刚才说的祇是临时决定,不要太引诱我了。” “你哪里见到什么啦?”她说。 她把衣服向衣架上一摔,把高跟鞋踢掉,慢慢地把丝袜脱去,走过床去,躺了 下来。 “帮我盖一下,唐诺。” 我拿条毯子替她盖起来。 过不了几分钟,她像个孩子一样入睡了。那么天真,没有心机,连年龄也可以 少看五岁。正宜说她可以冒充二十二岁我真可相信了,何况她的身材真的是第一流 中的第一流。 过不多久我自己也太累了,我把鞋子脱掉,向沙发上一靠,过没有两分钟我也 睡着了。 醒回来的时候已经相当晚,天已经黑了。她半靠在床上看着我,旅馆的霓虹灯 一闪一闪照出她脸上在微笑。 “唐诺,有件事。” “什么?” “我不相信你真的这样好。”她走过来,摸摸我头发,又说:“唐诺,我希望 这一招会成功。” “会成功的。”我告诉她:“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