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十一点钟我回到酒廊。夏浓祇让我等了三分钟,然后和我一起走出酒廊。我们 去一家匈牙利餐馆,用了香槟和晚饭。我给侍者很好的小费。我们一起开车来到亲 亲汽车旅馆。 “紧张吗?”我问。 “发抖中。”她说。 “放心。”我告诉她:“不久一切就结束了,妳不必担心了。” “我们要不要先停一下车?”她问。 “停那里?”我问。 “停路上呀!”她说。 “为什么?” “彼此熟悉一下。现在这样太酷了,而且也太正经了。叫一个女人跟一个不熟 悉的男人进旅馆……” “本来就是理智的,职业性的约会呀。”我告诉她:“妳也不必去考虑什么心 理反应,在我们喝完第二杯酒之前,警伯就会光临的。” “香槟上面再加威司忌?”她问。 “香槟上面再加香槟酒,”我告诉她:“有几瓶还在水桶里冰着的,我带在车 子后面。” “不是说好不带行李的吗?” “那不是行李,那是香槟。” “杯子呢?”她问:“我是不会用平底杯喝香槟的噢。” “当然有香槟杯,”我告诉她。“连杯子都是冻好的。” “唐诺,你什么都差不多想到了,是吗?”她说。 “为什么说差不多?”我问。 “除了我的感觉……不过我懂了,热身运动多少会有点帮助,是吗?” “满脑子在想和警察打交道时说些什么,倒不如警察前来之前有点事做。” “也许在他们来之前……” “做什么?”我问。 “没什么。”她说。 我直接开去亲亲旅馆。 “好吧,”我说:“仍该由妳去拿钥匙。记住,妳现在是浦加同太太,之后, 在警方出现要我们驾照的时候,我们才告诉他们我们的真名。” “老天,”她说:“别以为我笨,我该做什么我清楚得很。” 她走进办公室,两分钟之后出来,后面跟了个仆役。 仆役在车前跑步到二十七号房子,站在车道旁等拿行李。 我让他把车子行李箱中的保丽龙保温箱拿出来,使他看到我们的行李只有这一 些些。我给他一元小帐,回进屋去。 夏浓紧张地四周观看一下。她说:“我从来没有那么神经兮兮过。” 我打开保温箱拿出一瓶香槟,一面说:“这个可以安定妳的神经。” “我突然感觉到你完全像是陌生人了,唐诺。” 香槟瓶塞“噗”的一声有如手鎗发射。夏浓全身颤惊了一下。 “唐诺,你把我吓了一跳!” 我转身看她,她正在把丝袜拉直一下,大腿展露得很多。“喔!”她说,一面 把裙子向下拉。“我以为你是背对着我的。” “我现在是在开球位置,”我告诉她。 “位置,姿势都还可以。”她引人入胜地说。 “来。”我说:“为我们俩的冒险事业开始而干杯。” 我坐进沙发去。 她走过来坐在我沙发扶手上。我交给她一只冻好了的香槟杯,一面把两只杯子 都加满香槟。 “冒险万岁!”我说。 我们互相碰杯。坐在原位啜饮。 “唐诺,”她先开口道:“你认为警伯会很快来吗?” “不一定。”我说:“要看他们希望我们进行到什么程度,他们才要出头。那 个职员还认识妳吗?” “当然。还有呢,那晚上送冰进来的男人也坐在会客室里。我即便背对着他, 也感觉得出他在看我。” “有人看妳,妳可以感觉得到吗?”我问。 “有时候可以。甚至可以感觉到他们在看什么部位。” “妳会讨厌吗?” “不会,我喜欢。我身材可看的地方很多,唐诺。” “我注意到的。” “你还会看到更多的,唐诺……香槟不坏。” 我替她加满杯子。 “你人不错。”她说。把手指替我梳梳头发。 她把高跟鞋踢掉,转过身来把两只脚放我大腿上。 “我的脚好冷。”她说。 “剧本里没有脚冷这一段。”我说。 她大笑,扭曲大拇脚趾来抓我痒。 “痒吧?”她问。 “痒。” 她把脚趾扭动得更厉害。 门上响起敲门声。 “扫兴。”她说。 “妳朋友来了。”我说:“该唱戏了。” 我把香槟酒杯放下,用手指小心地握住她脚踝,把她双脚移开,站起来去开门。 门外站着两个便衣。 “哈啰。”我说。 其中一个人自口袋中取出一只真皮的皮夹,打开给我看,我看到警章。“警察,” 他说:“我们要找你谈一下。” “嗯……我……谈什么?” “我们进来谈。” 我站在门口不动。 “现在有一点不便,”我说:“你们不介意的话,我一下子之后,到会客的地 方见你们。” 一个人向前一步,用他宽大的肩颈把我顶开一边。“我说我们进来谈。”他声 明道:“也许你耳朵有毛病。” 我退后,两个人进来,把门关上。 我转过身去看夏浓。 她已经把她外衣脱掉,奶罩,三角裤,长袜子是身上唯有的衣着。手里拿着只 香槟酒杯,站得直直的,眼里露着不懂出了什么事的表情。 她是一个高︵左身右兆︶得非常美丽的尤物。目前她正把最美的显现在我们前 面。 “老天!”她大叫:“搞什么鬼?你们男生都给我出去!” “我们也要和妳谈谈。”负责开口的男人说话。 夏浓一把抓起她脱下的衣服,溜进洗手间。 另外一个男人走过去,拿起那瓶香槟,嗅一下,用手试一下酒的温度,看向保 温箱,看到另外那瓶香槟,也看到另外两只仍在干冰上的香槟杯子,他说:“不错 的派对嘛。” 夏浓自洗手间出来,一手仍在拉起衣服上的拉链。 “到底出了什么事?”她气愤地说。 警伯们自顾自地坐定,一个坐在我才坐过的沙发里,另一个坐在床上。 负责开口的转向我,“你是浦加同?” “不是。” 他转向夏浓,“那么妳是浦加同太太?” “不是。” “我们先来弄弄清楚。你们把驾照拿出来。” “这什么意思?”我问。 “目前,我们在调查,你们两个租用了一个旅馆房间,是不是在做不道德交易。” “什么叫不道德交易?”我说:“我们想喝一点香槟,这总不能在汽车后座喝 吧。” “你女朋友为喝香槟把衣服脱光?” 我说:“你们敲门的时候,她把酒洒在衣服上了。她急着在洗不掉之前把衣服 先洗一下。” “噢,我知道了,在我们敲门之前她是衣着整齐的。”那警察说。 “没有错,”我说:“这绝对是实情。” “好吧。”他说:“驾照是一定要看的。我们先看你的。” 我取出皮夹,给他们看驾照。警官写下我姓名地址。另一警官对夏浓说:“小 妹子,看下妳的驾照吧。” “荒唐极了。”夏浓说。 “我知道,我知道,不过还是要看,早看早了。” 夏浓打开她皮包,拿出一只有证件的小皮夹,随手抛给了他。 他把皮包里证件一件一件仔细地看。 他向同来警官道,“这一位叫贝夏浓,二十四岁。五呎七吋,一百一十五磅, 显然受雇于蓟花酒廊。我已经抄下她的社会福利号了。” 另外一个人说:“这个家伙名字叫赖唐诺……嗨,你是不是在做私家侦探?” “没错。”我说。 “嘿,大水冲到龙王庙了。”那警官道:“我们倒要另眼相看了。我姓王。你 自己来告诉我们好了。” 我说:“我和贝夏浓小姐到这里来,祇是为了开个香槟酒会。” “酒会之后呢?” 我耸耸肩道:“酒会之后恐怕祇能回家了,我没有预作打算。” 有人在转房门上的门球。一个警官站起来把门打开。进来的人不必问,我想一 定是旅馆的安全人员……这名字听起来比旅馆侦探又好听一些。警官说:“各位, 这位是董礼佛,他在这里工作。” 董礼佛说:“女人是不错,是这个女人。我看这个男人不是那一个。” “能确定吗?”警官问。 “不能。当时那男人不给我看他的脸。但是他的身材我看得很清楚。” 王先生转向贝夏浓,“小妹子,妳搞什么飞机?”他问。 “什么叫搞飞机?”她问。 “少来这一套。”王先生说:“我们在帮妳忙,给妳机会。显然的,妳是一个 高等一点的妓女。妳要不要进局去因为卖淫收留几天。” “卖淫!”她大声喊出来道:“你,你岂有此理。你……!” “省点力气,”王先生打断她话道:“我们在给妳机会,给妳说话的机会。” “要我说什么?” “上个星期六晚上妳在这里,妳登记成浦加同夫妇。妳写了一个地址,旧金山 艾尔皮尔蒙街二五四号。住在那里的人根本不知道世界上还有姓浦的人。” “那个名字可以说是我造出来的。” “为什么?” “我祇是偶然想到的,我不想用真名,我凭空乱造一个,连车号也是我造出来 的。” “好吧,”王说:“妳是成人了,妳也许收费一百元一晚,但是妳是在卖淫。” “我一毛钱也不收,我对有感情的……的朋友,从来不收钱的。” “看来妳朋友还很多的。” “有犯什么法吗?” “要看妳用什么法,要看妳对朋友怎么定义。目前祇要妳肯回答问题。” 她说:“我是蓟花的女侍应生。我的工作是使来蓟花的人愉快,得到应有的服 务。我每晚十一时下班,下班后一切都是我自己的时间。” “懂了,现在告诉我们上个星期的事。” “星期六,这位先生邀我一起吃晚饭。他寂寞,我无所谓,我们一起吃饭,又 一起去看都市的夜景……” “抱抱搂搂?” “当然要抱抱搂搂。”她生气地说:“你想男人带女人出去看夜景,有没有不 抱抱搂搂的?” “这才象话。”警官说:“说下去。” “于是我们开车来这旅馆。” “有没有谈条件。” “没有。” “就这样开车把妳带过来?” “是的。” “妳看到他的企图,妳也不出声?” “为什么要出声。”她说:“老实说我高兴得很。这种情调祇有乱世佳人中才 有。一般人会先问一下,女孩子会很窘,怎么回答都不好。有的时候应该尽在不言 中。” “妳说话很实,”王警官说:“妳说下去。” “其它已没什么好说了。我们来这里,租用了同一间房子,我们没有行李,我 的朋友骗仆役说以后我们自己来取出行李。我们坐了一会,他拿出一品脱的威司忌, 我们要点冰,这位先生把冰拿进来,我们就喝酒。” “又怎么样?” “我是祇会喝香槟的。我不喜欢威司忌,我们两个在这里,互相要认识一下, 聊聊天,于是……于是就喝了两杯。” “是该认识一下的,”王警官说:“又如何?” “威司忌在香槟的上面,对我非常不合适。非但不能使我兴奋,而且使我非常 疲倦……突然间我觉得一切不对劲。我的朋友对我言来变成既不好看,又不带风趣, 他也喝醉了。” “妳们上床了?” “我没有上床。” “这样吗?”王问。 “是这样!”她向他吼道:“他开始毛手毛脚,我非常生气,我走出去,叫了 辆出租车,回家去了。假如你不信,你可以问我叫车的出租车公司。现在我要求你 们可以滚了。” “那是什么时间?”王警官十分有兴趣地问。 “大概清晨两点钟。” “那个男人后来怎么样了?” “我不知道他后来怎么样了,是我抛下他走了的,我也没有再回来。我走的时 候,他有点醉得人事不知了。他一定会睡死了。” “妳走的时候他怎样说?” “他还能说什么?他祇能倒下去睡了。想来要睡醒之后才能开车回家了。” “家在那里?” “我不知道。” “妳见过他几次?” “以前也曾经来过一次酒廊。” 王警官转向我,“这件事里你怎么牵进去的?” “今天下午我见到她。”我说:“我们约好吃饭,我知道她喜欢香槟。我请饭 店给我弄只保温箱,放点干冰,装进香槟酒和酒杯。我这样做,主要是投其所好。” “想得到什么回报呢?” “你说呢?” 王警官说:“好吧,现在我把实况告诉你们。星期六晚上,或是星期天清晨, 在这个旅馆里发生了一件谋杀案。尸体是星期天早晨发现的。我们在查这件案子。 所以我们要查你们两位。假如与你们无关,你们不会有麻烦。万一不然,你们责任 可大了。我们可以借风化案件看管女的一下子;我们也可以把你列为重要人证。你 们先要明白。” 我点点头。 “我们现在要知道,周六你们在这里听到、见到的每一件小事情。” “我不在这里。”我说:“这一点我不说谎。” 王警官转向女人,“我们要知道妳见到的每一件事,妳做的每一件事,我们要 知道和妳在一起的男人到底是谁,换句话说,我们有什么办法可以找到他。” 她说:“我们开车到前面办公室。有两三部车,车里都有人在等着登记。加同 ……那是他说我应该叫他的名字……他不想离开汽车。央求我替他去登记,要我说 我们是旧金山下来的夫妇。 “旧金山地址确实是我乱造出来的。我登记好浦加同夫妇,就造了个艾尔皮尔 蒙街二五四号。” “汽车牌照号怎么来的?” “也是乱造出来的。” “以前老干这种事吗?”王警官问道。 “你说呢?”她反问道。 “为了赚钱?” “不是,我告诉你过,我为友情从不考虑钱的。我靠工作赚钱。” “好吧,妳离开这里等到出租车是几点钟?我们会调查对证的噢。” “我也希望你去对证。时间嘛……应该正好是清晨两点钟。我想。” “出租车是电话叫来的吗?” “是的。” “从办公室里打的电话?” “不是。” “从那里?” “电话亭。” “外面前头那电话亭?” “是的。” “妳要去那电话亭,一定要经过那游泳池,是不是?” “不是直接要经过那游泳池,因为游泳池是用围栏围起来的。我走围栏外面绕 过去的。围栏的门是关着的。” “妳能确定围栏的门是关着的?” “确定。” “怎么知道门是关着的?” “因为我也曾经试着想走游泳池的快捷方式,这要比绕围栏近得多,但是这一 边的门是关着的。” “妳能绝对保证?” “绝对保证。” “好,妳绕那游泳池围栏走过去。游泳池里有没有灯光?” “有。” “能看到游泳池里面吗?” “下面看不到,池面上这看得到的。” “池里有水没有?” “有,游泳池里水是半满的。我记得很清楚,水上有反光。” “有没有人在游泳?池旁有没有人?” “没有。” “池底可不可能有具尸体在里面?” “我经过的地方看不到池底。也许可以看到远方的池底,但绝不是全部。” “有没有被妳看到什么不正常的情况?” “没有。” “妳听着。”王警官说:“第二天早上,当尸体被发现时,游泳池远对这里近 电话亭那围栏的门是开着的。门锁被人砸烂了。” “我离开这里,走出去,围栏的门的确是关着的。我也曾想我能否通过去,我 看到铁链条,挂钩锁,所以我就干脆绕过围栏,走到电话亭,叫出租车。” “等出租车来的那段时间,妳在干什么?” “我祇能在附近站着……就站在那里等。” “等车子来等了多少时间?” “大概五分钟吧。” “妳站在附近等的时候,有没有看向池子里?” “我记不起来了,我想我没有。” “两扇门都是关着的。” “应该是的。” “上锁的?” “向着办公室这一侧的,我是绝对知道的。向电话亭那一侧的门,我不记得看 到有什么链子。我也不知道是不是上锁的。” 王先生的语气变好起来,友谊性地说道:“贝小姐,你也许不知道,妳帮了我 们很大一个忙。我希望妳再努力回想一下,看是不是还记得起一些别的事情。” 她蹙起眉头,集中精力注视着地毯,过了一下,她慢慢地摇着头,“没有了。” 她说:“我什么特别的也想不起了。” “后来出租车来了?” “是的。” “他是不是走到路边去,表示是妳叫的车?” “不是,我就站在电话亭旁。驾驶从车里出来,走过来。” “他过来问妳,妳是不是打电话叫车的人?” “是的,他问我是不是贝小姐,我说我是的……等一下,他说什么有关游泳的 事。” “说什么?”王先生兴奋起来。 “有说。他问我我是不是在游泳,或者是想来游泳……什么的。我说池里的水 看起来很冷。他站在我边上有一下子,他曾经看向游泳池,然后他说:”我们走吧。 ‘“ “这样说来,在星期日的早上两点钟的时候,曾经有一个出租车驾驶看过这游 泳池。” “没有错。” “他站立的位置是在电话亭旁,妳的身边。电话亭又是在游泳他后门的旁边。” “正确。” 王警官说:“妳对我们帮忙是很大的,贝小姐。我要抱歉我打扰了你们的幽会。 我最后还要知道一件事。那个浦加同怎么回事?” “我对他一无所知,”她说:“他对我说我应该叫他加同。浦是我替他造出来 的一个姓。在酒廊里一共见过他两次。我保证他不可能知道任何一件事,他喝多了, 不省人事了。我离开的时候他已经烂醉如泥了。” “他是已婚还是单身?” “从来没告诉过我。” “妹子,”王警官说:“妳是在外面混的,不用他说,妳看他是已婚还是单身?” “已婚。”她说:“而且我敢说他很少很少出来玩。他有点不自然,我想…… 我想他有点自责,有点害羞。这就使我非常不高兴。 “反正我认为男人想干这件事,就不该三心两意,说干就干,他那种样子使我 感到不舒服,好像有病的一样。 “要知道我们都是凡人,我们有七情六欲,我不是圣人,也不喜欢假道学。我 有招接招,随遇而安。我起先对他印象很好,他也喜欢我。 “在穆黑兰道上我喜欢他。我也欣赏他直接开车来旅馆的手法……在我看来他 反正是出钱的人,他有主权。 “到了这里,我发现他一定要用酒来维持他的勇气。真是泄气,我真想揍他。 所以才会弄成不欢而散。在我看来,我已经不想再见他,看来他也不会想再见我。 虽然他曾经打过电话来问我为什么放他鸽子。” “妳怎么回他?” “我告诉他这一切。” “从这里去游泳池那扇门,那天晚上是关着的。这一点妳可以确定,是吗?” “是的。” “而他,在房子里已经昏睡过去,”王警官说:“所以,他不可能还有什么消 息可以告诉我们,对吗?” “对的。” 王警官看看另外两位男人。“还有其它问题吗?” 他们摇摇头。 王警官说:“谢了,贝小姐,妳今天表演良好……有一天我要不当班,也会到 蓟花来看看妳。也许会请妳吃顿饭什么的。” “你是有太太的。”她说:“你知道我一看就知道,我还真的一看就知道了。” 他大笑道:“好吧,小妹子。算妳灵光。兄弟们,我们抱歉我们打扰了他们的 派对。我们工作完了。该走了。” 三个男人走出门去。 我转向夏浓,“这算什么?”我问。 “什么东西这算什么?” “我去开门,妳脱衣服?” “我没有脱衣服,我除掉外衣。” “好吧!脱掉外衣做什么?” “加强说服力。我本打算早点脱的,假如你早给我一点鼓励的话,但是你太… …太冷漠了,那个时候我脱外衣的话,变成一头热了。” “好吧,”我说:“现在干什么?” 她说:“这种事该男性主动的,对吗?” “那种事?” “喔,唐诺。看在老天的份上,你给我一些鼓励好吗?我会全力配合的。” “再来点香槟怎么样?” “可以。”她说:“你怎么说怎么行。” 我试一下已经开过的那一瓶,温度还可以,但是已经泄气了。她三口把她的一 杯喝完,再要加酒。 我给她杯子倒满,自己也加了三分之一杯。 我说:“夏浓,妳告诉我,这件事妳真的拿到了一千元吗?” “嗯哼。” “有没有好奇过?” “好奇什么?” “妳不觉得价格昂贵了一点?” “怎么说?” “不算是太困难的工作,出轨也出得不多,一千元很费呀。” “等一下,”她说,两只眼睛瞇成一线:“出轨出得不多……怎么讲。你我想 到一块去了吗?” “没有。” “好,你是什么意思?” “我是说对妳言来,这是一件不会影响你工作的,祇花几小时的课外作业。” “少傻了。”她说:“一个女孩子的声誉,总要值一点钱吧。” “什么人相信,王警官吗?” “很多人会相信的。” “什么人?” “旅馆的安全人员就会相信。” “他相信,对妳有好处吗?” “也许有机会我会再一次来这里。” “妳一个人?” “别傻了。” 她把酒杯递过来。我给她装上大一半杯酒,酒瓶空了。她望向我思索地说道: “这样美好的夜晚,你准备虚度吗?” “怎么说?” “问那么多无聊的问题。” “我祇是把我还没完全清楚的补满而已。” “你一定要完全清楚每一件事吗?” “我尽力。” “好吧,唐诺。”她说:“让我来告诉你实况,然后我们谁也不准再提这件案 子的事。我认为这家伙是个大政治家。他不能被别人知道他在冶游。他不敢向警方 说明这个人是他,也不能使人知道这个人是谁。所以他弄了这些玄虚,希望警方不 再追到他身上去。” “妳认为现在警方不会再追上他了?” “当然可能,他睡过去了。不可能看到、听到任何东西了。他不值追究了。祇 有我才是真看到点东西的。” “看到什么?” “例如两点钟的时候,游泳池大门是关着的。” “妳认为这很重要?” “警察认为重要的。” “在警方告诉妳这很重要之前,妳好像一点也不知道这件事重要。” “我根本没有去想它。我祇是有人出钱要我做一件事,我做成了而已。” “妳不想要去找找看蒲加同到底是什么人?” “关我什么事?” “也许满足一下妳的好奇心?” “我?我这个人没有好奇心。老实说,即使你知道他是什么人,我都并不希罕 你告诉我。” “为什么?” “这一类消息多知道一些,就多一份危险。我不知道,我就不可能乱讲,我也 不会去敲诈那家伙。我连想都不去想它。这是保命之道。” “什么意思?” “像我做这种工作,有的时候,一不小心就知道得太多了。” “知道不就是力量吗?” “弄不好变成汽车旅馆里的一具尸体。我不喜欢被人发现丝袜被套在脖子上, 舌头伸出嘴外……唐诺,这件事里你有多少好处。” “不到一半。” “答了等于没答,我可告诉了你,我得到多少的,是吗?” “我也告诉妳我得不到一半。我不喜欢。” “为什么不喜欢?” “可能会有后遗症的。” “噢,乱讲…”她说:“你已经完全没有事了。一切进行非常顺利。唐诺,我 表演得如何?” “妳表演什么?” “一把抓住脱在我前面的衣服,往浴室里跑,在紧要关头,就在关门之前,我 转过身来,我相信那些警察眼睛都快看爆了。” “他们的确眼睛吃了冰淇淋。” “我认为你也养了一下眼。” “没错。” “看来你并不特别兴奋。” “目前我心事重重。” “在想什么?” “姓王的警官。” “他怎么啦?” “妳看他怎么样?” “好人。装模做样一点。你有没有注意到他说那一天有空他会到蓟花来喝一杯 酒?” “嗯哼。” “而我立即还他一句,他是有太太的。” “这一下可以阻止他不来吗?”我问。 “至少这一下阻止我自己。” 两个人不再说话一两分钟。然后,她说:“唐诺,你为什么问我王警官?” “因为,”我说:“假如他是个卑鄙小人,或者他不完全满意妳给予他的合作, 他可以很容易猛整我们的。” “凭什么?” “租屋冶游的违警条例,”我说:“再说,假如他以出卖肉体的条例来整妳… …” “你怎么不说下去,唐诺?” “我祇是在思考。” “昏了头,”她说:“你思考太多了。该用手的时候你不该太用脑子的。” 我们坐在那里好久不讲话。 突然她站起身来,用手抚直一下丝袜,对着镜子看一下。“唐诺,我告诉你一 件事。” “什么?” “我有事要告诉你。” “什么?” “我要回家了。” “我送妳回去。” “不必,我自己找出租车回去。” 我打开皮夹,一面说:“我付出租车费。” “我看你并不欢迎我留在这里。” “妳希望我留妳在这里?” “岂有此理,唐诺!你一点也不给女人自尊心。你使我自己感到像是残花败柳。 去你的!” 她把外套向肩上一肩,抓起皮包,她说:“拜拜了。不必再见了。” 我看着她自己出门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