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深夜3 点,正是人们睡眠最酣畅的时候,就连整个医院也像沉睡了过去,沉寂 得没有半点声息。突然,从肿瘤科病区的4 楼闪出一个人影,蹑着手脚,轻轻地迈 下楼梯,向着底层的地下仓库走去…… 连白日都很阴暗的地下室现在更是漆黑一片。来人靠手中微型手电的光亮,绕 过了一段不长的廊道,在一房门前停下。他打开门锁进屋后,并没有去开灯,而是 直朝一个白色的木柜扑去。他用配制的钥匙拧开了嵌在上面的暗锁,然后开始仔细 地翻看着里面的书籍和资料。当他将柜里的东西全部翻遍正准备拿着几张资料要走 时,屋里的灯光猛地被人打开。 “啊!”只听一声惊叫过后,屋里的一切便都暴露在白晃晃的灯光之下。 “钟主任,那是屈印普的东西,你深更半夜地来翻腾它干什么?”罗杰从高高 堆放的医疗器械背后走了出来,朝惊慌失措的钟启炎问道。 “这……这……”钟启炎用颤抖的双手遮住刺目的灯光,嘴唇哆嗦着半天说不 出话来。 “为何这些东西对你有如此吸引力,让你这般辛苦?”罗杰毫不客气地质问道。 “没……没有!”稍稍稳住情绪的钟启炎渐渐反应过来,他从眼前拿开手说, “这些东西明天就要还给屈印普的妻子了,我是科里的领导,所以借今天晚上值班 的时间来检查一下,看看有什么公家的东西或科里的资料没有!” “好一个检查一下,”罗杰轻蔑一笑。“可你为什么白天不来,却偏偏要选择 这个时间?…这有什么大惊小怪的,白天太忙,晚上又在值班,刚刚才有了一点时 间,”钟启炎终于坦然下来,振振有词地说,“什么时候检查这是我的权力,任何 人都无权干涉,难道你……简直是笑话,告诉你,我现在还没有犯法,所以我倒想 问问你,你深更半夜躲进我们医院的地下仓库来干什么?这里存放的可都是些贵重 器械,我想你大概不是来偷窃这些东西的吧?”他的话软中带硬,开始以守为攻反 击了。 “问得好!”罗杰从里面走了出来。郑重地向钟启炎表明道,“由于你涉嫌与 保险公司的人进行死亡交易犯罪活动,可你又不承认,所以我受保险公司的委托, 只好在这里等你了!” “来此等我?有意思!”钟启炎不屑一顾,“这又能说明什么呢!你是不是有 点太天真了?” “或许是吧!”罗杰顺着对方的话追问下去,“屈印普已经死了这么多天。可 你为什么一直都没有对他的东西进行检查,反而在屈印普的妻子说这里面可能有证 明她丈夫清白的东西时你才来检查,这究竟说明什么?恐怕你心里最清楚不过了!” “我根本就不知道这个罪犯的老婆成天在那里胡说些什么,我只知道自己应该 在什么时候来行使自己的权力和履行自己的职责!”钟启炎理直气壮地抗辩说。 “请你不要再兜圈子了,”罗杰严正地指出,“屈印普这些东西之所以能够将 你吸引到此,足以说明你与他治死癌症患者二者之间的关系!” “病人是他亲手治死的,与我有关系?简直是天方夜谭!” “不要忘了,屈印普下手的对象都是人了人寿保险的人,而你又在与保险公司 的人搞死亡交易,正是你唆使了屈印普的杀人行为!” “说我唆使的?你有没有搞错,事实说明是他在进行这种交易,而你却非要栽 到我的头上,真是岂有此理!”钟启炎忍不住气愤地说。 “按逻辑应该是这样的,谁知保险公司的犯罪嫌疑人交待出的偏偏是你!”罗 杰用手指着钟启炎提高了嗓音,“起始我们也不相信,一来你拒不承认,二来我们 又没有任何证据。谁知就在这时屈印普的老婆道出了日记之事,为了证实你是否与 屈印普有联系,我只好来此恭候你,如果你是清自的,根本不会去理睬有关日记的 种种传闻,相反,你真要与此有染,你必定会有所反应,谁知你果真来了!” “我不想重复我刚才所说的话,你们公安局的人非要将你的这种不着边际的逻 辑强加于我,这实在是让人没办法。就假设你认定我与屈印普杀人有联系的判定成 立,可你这证据是否也有点太苍白无力了吧,难道你仅凭我来检查一下屈印普的东 西,就可以断定我是唆使屈印普杀人而去进行死亡交易的罪犯?你这是不是有点太 离谱了?可惜你还是一个公安局的处长,连最起码的常识都没有吗?”钟启炎满脸 的嘲讽与挖苦。 “是的,或许仅凭这一点是不够的,因为你实在是太狡猾了。”罗杰有点被激 怒,但他竭力克制住自己道,“当谢岷遭屈印普诬陷被拘留后,你为了掩盖屈印普 的犯罪行为,表面上虽为谢的获释大力呼吁,而实际上你认为他这次进去肯定是不 会轻易出来的,所以你不仅很快拆了他的实验室,还将他的研究资料全部窃为己有, 同时你又向我表示想参加这位曾用过QR药物最后被屈印普害死的病人的尸体解剖, 企图由此来获得QR的配方,这样你就可以达到一石二鸟的目的了。但你万万没有想 到谢岷又被放了回来,这使你不得不再次调整你的计划,你一方面有意识地要求谢 岷用QR去为一个年轻人进行治疗,这样好给屈印普提供再一次下手的机会;另一方 面,你又继续在屈印普毫无知晓的情况下不择手段地去刺激他的情绪,导致他杀人 来为你服务。屈印普畏罪自杀,而藏在幕后的你,一没有亲自动手杀人,二没有让 屈印普抓住什么把柄,就不会有人知道你与此有任何的干系,而你就此便可逍遥法 外了!”他说到这里清了清嗓子,用高亢的声音归结道:“但你到底心怀鬼胎,所 以当你一听说有屈印普的日记,你深怕里面会有对你不利的东西,便在这月黑风高 之夜不顾一切地来‘检查’屈印普的东西了。现在我可以告诉你,屈印普是否真有 日‘记我且不说,但我们已从他妻子那儿得到你与他交往活动的大量事实!” “……”钟启炎异常冷静地站在那里,两眼一眨不眨地盯视着罗杰,似乎在等 待着他还能说出什么。 “对于谢岷的QR研究成果,一开始你就有两种想法,要么得到它,要么就是毁 掉它,但这二者都需要将谢岷彻底搞垮才行,可你又不想为此留下把柄,经过深思 熟虑,你决定选择利用屈印普的中药研究项目没有列上科研计划去挑起他对谢岷的 不满;另外你又伪造了一份谢岷签字不同意他晋升高职的意见报告的复印件交给他, 致使他对谢岷的仇恨更为深入一步。当然,除了这些外,你还以肿瘤科副主任的职 位相许,足以让他认识到,只有清除掉谢岷这个障碍,他才能柳暗花明又一村。这 时,你见时机已经成熟,就将谢岷因对你的信任而告诉你他给病人服用QR取得一定 效果的消息有意识地透露给屈印普,结果让他觉得这是一个绝妙的机会,就此便大 胆地下了手!” “哈哈哈!”钟启炎听完后,不仅没有被事实所镇住,相反却仰头大笑起来, “我不得不承认有些事实确实是真的,因为我是和屈印普说过谢岷的一些事情,比 如有关职称的事,这件事是医院和科里人所皆知的嘛!但我可没有叫他因此就去杀 人,而我倒是觉得屈印普这个家伙一定是看到谢岷占领了应该属于他的一切,才怒 火中烧,干出那种犯罪的事来。唉,也算我倒霉,实际我是非常相信科里每一个人 的,可谁知……这不能不说是一个非常深刻的教训,看来以后我得多长一个心眼了。” 他说完后发出一声痛心疾首的感喟,仿佛有种不可言状的自责和悔恨。 “你……”罗杰突然像被什么噎住似的,此刻不知到底该说什么。因为钟启炎 用他肿瘤科主任这一身份与权力否定了他来这里寻找屈印普日记企图消除对自己不 利记录的行为。同时,他又对罗杰刚才所说的一些内容也都承认下来。而这些东西 虽然都是不可否认的事实,但如果将这种谁都可以在私下议论的话题告诉给一个人 就认定他要唆使这个人去杀人的话,恐怕其理由是不够充足的。再说,认定教唆罪 在法律上也颇为复杂。难道眼睁睁地面对一个具有明显犯罪嫌疑的人就没有任何办 法了吗?罗杰还真是没有如此窘迫过,自己煞费心机地好不容易才将对方的真实面 目揭露出来,结果大部分只能归结为推测,而不是实证。这就好比有办法将敌人引 进伏击圈。却没有有力的武器将他击毙。他不免感到有些无奈的困惑,但并没有失 去信心。他忖度了少顷,毫不放松地诘问道:“可你的行为已间接起到了教唆杀人 的作用,要不你为什么去伪造谢岷签字不同意屈印普晋升高职的意见报告,而现在 你又要从屈印普的东西里面将它拿走?” “噢,你说是这东西呀!”钟启炎说着从怀里掏出两张复印的材料拿在手中, “我刚才说了,这件事人所共知,当时谢岷公开持此意见,不信你去问他好了。至 于文字材料,连我也是今天才看到的,我想这东西再没必要交回到屈印普妻子的手 中,以免给谢岷造成不好的影响!”他说着将这份材料放在罗杰身旁的一个纸箱上, 然后用耐人寻味的口吻道:“既然你觉得这样不合适,我可以将它交给你,你不妨 拿回去好好研究研究,你看怎样?” “……”罗杰无言以对。他知道仅有这样一份材料是起不到多大作用的。 钟启炎见罗杰再也说不出什么,便非常友好地朝他点了点头:“好了,,我想 你该说的大概也都说完了吧,如果没什么的话,我得先走一步,因为明天还要上班, 如果今后还需要找我的话,我决不失陪!”他说完慢慢退了两步,然后非常自然地 转过身去,俨然以一副胜利者的姿态扬长而去…… 望着沉重关上的仓库门,罗杰心头袭上一股说不出的滋味。 他恨自己无能,也恨他的对手狡猾!或许这就是所谓的白领犯罪!他们不仅会 寻找一切可以投机的缝隙而加以利用,同时还会处处设下安全退路和不留任何痕迹 的自我防卫。可自己…… “唉!”他愧叹难受地狠狠地一拳砸在那个钟启炎刚刚放下材料的纸箱上…… 进行“死亡期货交易”的两名保险公司的人员因谋杀骗保罪受到了法律应有的 制裁,钟启炎则仍因证据不足而未能对他起诉。但罗杰并没有就此罢休,相反仍在 精心运筹着他的计划。 无疑这次他并不是仅靠推理去求得结论。而是当他从屈印普妻子手中拿到那本 她刚刚找到的日记后,一个截获证据的罗网终于向钟启炎张了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