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泼马特警官委婉地把这个坏消息告诉了洛琳·康威尔。 他已经无数次转达这种坏消息了,通常是4 号公路或者花园之州公路的车祸, 洛琳·康威尔听到这个消息已经是泪如泉涌,但是现在她的眼泪已经哭干了,人也 变得麻木了。 通常极度的悲伤有两个阶段:第一阶段是全盘否认,其实是错误的,正好相反, 是全盘接受。你听到坏消息,知道了发生的一切,你深爱的亲人——也许是你的配 偶,也许是你的父母,也许是你的孩子,将永远不能回家了,他们去了一个好地方, 他们的生命已经停止了,你永远也看不到他们了,你在一瞬间明白了一切,像电影 一样,你的腿开始发麻,心都要跳出来了。 这是第一步——不仅仅是接受,也不仅仅是理解,更多的是事实。人类是经受 不起这样的打击的,然后否定阶段开始了,否定的潮水一泄而不可收拾,冲洗你的 伤口直到完全把它淹没,生活如此无情,曾经你又回到第一阶段,审视着无情的深 渊,恐怖到了极点,你突然间明白了一切。 洛琳·康威尔僵硬地坐在那里,嘴唇不停地颤抖着。她的双眼干涩无神,看起 来瘦弱孤单。泼马特望着可怜的洛琳,真想紧紧地把她抱在怀里好好安慰一下。 “我和洛基是要回到过去的。”洛琳说道。 泼马特点了点头。 “都是我的错,你知道,是我让洛基离开的,我不应该啊。”她抬起头用那双 紫罗兰色的眼睛望着泼马特,“我们当初见面的时候,洛基不是这样的,那时候的 他有梦想,充满了自信,但是放弃打球以后,他整个人都变了,我也忍受不了他了。” 泼马特再一次点了点头,他想让洛琳发泄完,陪着她,听她讲完整个故事,但 是泼马特没有时间了,他需要切入正题:“有人想伤害洛基吗? 他有仇家或敌人吗 ? ” 洛琳摇了摇头:“没有,一个也没有。” “他蹲过牢。” “是的,当时是他太蠢了,不应该在酒吧打架的。” 泼马特看了看达利,他们知道那场斗殴,也想到了是否会有人事后寻仇,但是 调查以后表明没有这种可能。 “洛基有工作吗? ” “有的。” “在哪里? ” “他在百威啤酒厂工作,就是靠近机场的那一家。” “你昨天给我们办公室打电话了吧。”泼马特问道。 她点了点头,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前方。 “你是和蒂巴图拉警官通的话吧。” “是的,他人很不错。” “你告诉他洛基下班后就一直没有回家。” 洛琳点了点头。 “你是在一大早打的电话,说他昨天晚上一直在工作。” “没错。” “洛基在啤酒厂要上夜班吗? ” “不是的,他还有第二份工作,”洛琳有些紧张,“不是正当的工作。” “做什么? ” “为一个夫人工作。” 洛琳用手指轻轻地逝去眼角的泪水:“洛基也没有对我说太多,我想是让他送 送东西之类的事情。” “你知道那位夫人的名字吗? ” “好像是个外国人,我叫不上来。” 泼马特想了一下:“是不是印蒂拉·卡利瓦拉? ” “对的,”洛琳看了看泼马特,“就是这个名字,你认识她吗? ” 泼马特当然认识她了,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他对这个女人很熟悉。 格雷斯把那张完整的照片递给斯考特·邓肯,上面一共有5 个人,邓肯目不转 睛地看着,特别是看她的妹妹,还不时地用手抚摸着她的脸。 两个人坐在格雷斯家厨房的餐桌旁,聊了已经有半个小时了。 “你是在两天前拿到这张照片的? ”斯考特·邓肯问道。 “是的。” “然后你的丈夫就——是照片上的这个人吧? ”斯考特·邓肯指着杰克的照片。 “是的。” “他逃开了? ” “他没有逃开,是消失了。”格雷斯说道。 “会不会是被绑架了? ” “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有一点我可以确认,他碰到麻烦了。” 斯考特·邓肯的眼睛仍然盯着那张照片:“是不是因为杰克给了你警告,说他 现在需要空间? ” “邓肯先生,我想知道你怎么会看到这张照片,并且又如何找到我这里来? ” “你群发了这张照片,然后有人看到后转发给了我,我找到了那个群发的人, 对他施加了一些压力,然后就——” “这就是我收不到回复的原因吗? ” 邓肯点了点头:“我想先和你谈一谈。” “我已经把知道的都告诉你了,刚才你碰到我的时候,我正要到照相馆和那个 男孩对质。” “我们一起去向他了解情况吧,不要担心。” 邓肯一直也没有把目光从那张照片上移开。格雷斯已经把事情的前前后后告诉 了他,但是邓肯除了说出那个金发女孩是他妹妹以外,什么也没说。格雷斯指着那 张画×的脸说:“说说她的故事吧。” “她的名字9L{ 盖瑞,你听说过这个名字吗? ” “很抱歉,从来没有。” “你的丈夫也没有提起过吗? 盖瑞·邓肯? ” “我记不清了。” 斯考特·邓肯点了点头:“她21岁的时候死于一场火灾,就在她的宿舍里。” 格雷斯打了一个冷战:“她上的是佛蒙特州立大学,对吗? ” “是的,你怎么知道? ” 现在就说通了,怪不得格雷斯刚看到这个女孩的照片时觉得有些熟悉。 格雷斯不认识她,但是当时的报纸有她的照片,正在进行物理治疗的格雷斯很 无聊,所以每天翻看很多的报纸和杂志:“我记得曾经看过关于你妹妹的报道,好 像是一次意外事故,电线着火了? ” “我也是那么认为的,直到三个月前。” “发生了什么事吗? ” “美国联邦律师办公室抓获了一个名为蒙特·斯坎伦的雇佣杀手,他的’工作 就是让谋杀看起来像意外事故。” 格雷斯明白了:“你三个月前才知道的? ” “是的。” “你没有调查吗? ” “我正在调查,但是这件事情已经过去很长时间了,”邓肯的声音变得柔和了 许多,“这么多年过去了,很多线索都没有了。” “我发现盖瑞当时和一个本地的男孩子约会,那个男孩叫谢恩·阿尔沃斯,你 听过这个名字吗? ” “没有。” “你确认吗? ” “是的,很确认。” “谢恩·阿尔沃斯有案底,但不是很严重,我找到他了。” “然后呢? ” “然后他就跑掉了。” “跑掉了? ” “是的,消失得无影无踪。我找不到他的工作记录,也找不到任何他的税单, 甚至连他的社会保险记录也没有。” “他消失了多长时间了? ” “我往回查了十年,但是一无所获。”邓肯把手伸到衣兜里又掏出了一张照片, 然后递给格雷斯看,“你认识这个人吗? ” 格雷斯看了一会儿,毫无疑问,这个人就是神秘照片上的另一个小伙子,她很 肯定,邓肯也点了点头。 “很令人恐惧,是吧? ” “你从哪儿搞到他的照片? ”格雷斯问道。 “谢恩·阿尔沃斯的妈妈那儿。她说谢恩住在墨西哥的一个小镇上,做牧师之 类的工作,所以他的名字没有任何的记录,谢恩还有一个哥哥,住在圣卢西斯,是 一位心理学家,他也证实了母亲的说法。” “但是你不是这样认为的,对吗? ” “你会相信吗? ” 格雷斯把那张神秘的照片放到了桌子上,“现在我们已经找到了这张照片上的 3 个人。”她自言自语地说,“你被杀害的妹妹,还有他的男朋友,谢恩·阿尔沃 斯,目前失踪,还有我的丈夫,看到这张照片以后也马上消失了,对吗? ” “是这样的。” “谢恩的妈妈还说了什么? ” “谢恩现在联系不上了,因为他在亚马逊森林里。” “亚马逊森林? 墨西哥? ” “她的地理知识真是糟透了。”邓肯说道。 格雷斯摇了摇头,指着那张照片说:“现在就剩两个女人还没有搞清楚身份, 有什么线索吗? ” “还没有。但是我们现在掌握的证据已经不少了,那个红头发的女孩相信很快 也能查出来的,但是那个背对着镜头的女人我就没有把握了。” “你还能提供什么信息吗? ”格雷斯问道。 “真的没有了,我已经把盖瑞的尸体重新挖了出来,这是要花时间的,全面的 尸检正在进行中,看看能不能有新的发现,但是希望不大,”邓肯举起了手中打印 出来的照片,“这是我三个月以来最大的发现。” 格雷斯不喜欢邓肯说话的语调,“那只是一张照片而已。”她说道。 “你可能不相信。” 格雷斯把手放到桌子上:“你认为我丈夫的失踪和你妹妹的死有什么关系吗? ” 邓肯摸了摸下巴,“这个问题好。”他说道。 格雷斯等着他说下去。 “也许会有关系,但是我不认为你丈夫杀害了我的妹妹,如果你那么问的话, 那就是在多年前,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事,我们都不知道,然后我的妹妹就被烧死 了,你的丈夫也逃到了国外,就像你说的,到了法国? ” “是的。” “还有谢恩·阿尔沃斯,也是有关系的,但是也消失了。” “我丈夫的姐姐好像知道些什么。” 斯考特·邓肯点了点头:“你是说那个律师吧。” “是的,在波顿一克利姆斯坦法律事务所。” “不是好消息,我知道那家公司,如果她不想告诉我们,我们也不能施加压力。” “那你要怎么做呢? ” “我们要引蛇出洞。” “引蛇出洞? ” 邓肯点了点头:“这是我们查明真相的唯一办法。” “那我们只能从照相馆的那个家伙查起,”格雷斯说道,“是他把照片塞到我 袋子里的。” 邓肯站了起来:“这是个好办法。” “我们现在就要去吗? ” “是的。” “那我也跟你过去。” “好的,我们马上就走。” “我的天啊,是泼马特警长,见到您真是我的荣幸。” 印蒂拉.卡利瓦拉身材矮小,像一支凋谢的花朵。她深棕色的肤色和她的名字 一样告诉人们她是从印度来的,更确切地说是从孟买来的。虽然她的皮肤已经变得 又硬又厚,但是仍然有几分姿色,当然与她年轻的时候是大相径庭了。 “好久不见了。”泼马特说道。 “是啊。”印蒂拉·卡利瓦拉努力地挤出一丝微笑,几乎都要把皮肤撑开了, “但是我不想再提过去的事了。” “我也不想提了。” 当泼马特开始在卡什尔顿工作时,他有一个很好的搭档,史蒂夫。高德特,那 时史蒂夫还有一年就退休了。他们的关系很要好,高德特有三个孩子,都已经长大 成人了,她的太太名叫苏珊,也很贤惠。泼马特不知道高德特如何遇见的印蒂拉· 卡利瓦拉,后来两个人搞到了一起,被苏珊发现了。 接下来就是迅速的离婚。 高德特支付了巨额的离婚诉讼费,财产也所剩无几,退休之后,他当起了私家 侦探,但是主业就是替人查通奸,当然这是他自己标榜的。而事实上,据泼马特了 解,这是一个阴谋,高德特用印蒂拉作诱饵,让她去勾引有妇之夫,当他们上钩以 后,高德特再去拍照。泼马特已经警告过他很多次,夫妻之间的忠贞不是儿戏,也 不是闹剧,更不能用这种方法去验证忠贞。 高德特最后也意识到这是不对的,所以每次都是很小心,也没有暴露过身份, 他还在家里放了一把枪,可是从来没用过,在他死后,印蒂拉接手了他的生意,现 在公司的门上还有高德特的名字。 “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印蒂拉轻声地说。 “你爱他吗? ” “这不关你的事。” “你毁了他的一生。” “你认为我真的有力量去改变一个男人吗? ”她挪了一下位置,“泼马特警官, 你过来找我有什么事? ” “你是不是雇佣了一个名为洛基·康威尔的人。” 她没有回答。 “我知道这是非法雇用,但我不是追究这个。” 印蒂拉仍然没有说话。泼马特猛地将洛基尸体的照片摔在了桌子上。 印蒂拉扫了一眼,刚想把目光移开,但是又盯了回去:“我的天啊! ” 泼马特等着她的反应,但是印蒂拉还是没有说话,只是长久地盯着照片看,头 深深地低了下去。 “他的妻子说洛基替你工作。” 她点了点头。 “他在这儿做什么? ” “值夜班。” “值夜班又是做什么? ” “主要是取取东西,还送一些传票之类的东西。” “还有呢? ” 印蒂拉又不说话了。 “我们在洛基的车上找到了远程照相机和望远镜。” “真的吗? ” “他是不是也在做侦查工作? ” 印蒂拉看了看泼马特,眼里含着泪水说道:“你认为洛基是在工作的时候被杀 害的? ” “从逻辑上讲,是这样的。但是如果你要告诉我真相,结论会不一样的。” 印蒂拉躲开了泼马特的目光,她开始摇晃椅子。 “前天晚上他是不是在替你工作? ” “是的。” 又是沉默。 “他在做什么? 印蒂拉? ” “我不能说。” “为什么? ” “这是客户委托的,他们有这个权力,你知道这个游戏的规则。” “但你不是律师。” “但我可以为律师工作。” “你是说这个案子是律师委托你做的? ” “我没有那么说。” “你还想再看看那张照片吗? ” 印蒂拉笑了笑,“你以为那样就会逼我说出来吗? ”她又看了一眼,“怎么没 有血? ” “是没有的。” “他不是被枪击中的吗? ” “不是,不是枪,也没有刀。” 印蒂拉有些疑惑了:“那他是怎么死的? ” “我现在也不知道,法医正在检查,但是我的估计是——你想听吗? ” 印蒂拉不想听,但还是慢慢地点了点头。 “他是窒息而死。” “你是说被绞死的? ” “只是猜想而已,但是在洛基的脖子上没有勒痕。” 印蒂拉皱了皱眉头:“洛基是个大块头,壮得像一头牛,一定是有人下毒了。” “我想不是这样的,医生说他的喉咙遭到了致命性的损害。” 印蒂拉更加感到奇怪。 “换句话说,他的喉咙被人像捏鸡蛋壳一样给捏碎了。” “你的意思是,有人用手? ” “我们也不知道。” “他很强壮的。”印蒂拉再次声明。 “他跟踪的人是谁? ”泼马特问道。 “让我先打个电话,你在大厅等一下好吗? ” 泼马特出去了,等候的时间并不长。 当印蒂拉出来的时候,她的声音又变了:“很抱歉,我什么也不能告诉你。” “这是那个律师的命令? ” “我不能告诉你。” “我会回来的,到时候拿到搜查令。” “祝你好运。”说完,印蒂拉转身离开。泼马特拿她也没有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