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悲痛的怪梦 一间空无一人的房子,没有门,四面白得刺眼的墙,上面孤零零地挂着一幅 风景画。 整个场景像是一幅单调的画,并被蹩脚的图像处理技术加上了不该有的柔光, 把一切白颜色的物体都扩散了亮光,让它们明晃晃地刺着眼,夺取了原来的主题。 她不得不把眼晴眯起来,把脸使劲地向前凑,墙上的风景画终于在视力的范 围下清晰了起来。 画中的内容是夜幕来临时的河边,天空的幽蓝染了太阳下绿色的竹林,给了 绿色的河流点点滴滴亮光;河滩也被染成了幽黑色。月亮圆而大,在天空上贴着, 本来它应该是画的主题,奇怪是让人总是在最后才会留意到它。 “这不是秋长沙河吗?原来它是一幅画啊!我还以为它真的存在呢!”她心 里恍然大悟。 她随手把画取了下来,当画框和墙壁分离时,一阵隐隐的呜咽声在寂静的空 间中响起,尽管哭声非常压抑,但和寂静对比起来,它就有了很大的功率,填满 人的耳朵。 她竖着耳朵听了一会儿,突然感知到一个事实:她已经被这种哭声折磨了好 多个日夜了。 “好了,别哭了,我知道你们为什么哭了。”她温柔地安慰着这个声音,并 用力地把画从墙上拨离,墙和画彻底分离的一刹那间,哭声嘎然而止。 她的力气太大了,造成的后果是一整片墙倒下来了。 墙倒下来的动作很缓慢,像是一张厚纸片竖着站,被拉扯时就轻轻地整块地 向下倾斜,在接触地面的顷刻之间整面墙化作了灰尘。 灰尘如雪花一样在空气中纷纷扬扬了起来,她伸手拭去脸上的灰尘,才发现 这灰尘的质感特别地柔软特别地光滑,像天鹅绒一样。 “多美啊!”她发出了由心的感叹。 她的感叹声一停,所有美丽的灰尘就在空气中静止了,像能见度极低的大雾 一样。 她用手拨着它们,在白茫茫的雾中茫然地朝前走去。 颗粒粗大的雾越来越稀簿了,她终于摸到了尽头,是一扇木门上嵌着的玻璃。 大雾只不过是这面玻璃上凝结的一层厚厚的水气而已。 她伸出手指在上面轻轻地一划,一缕清晰的彩色出现在透明的玻璃上,令人 惊喜。芳青就张开手,在玻璃上面用力地拭擦了起来。 外面的世界渐渐地露出了它的面目,刚才那一缕彩色是一条小巷两排杂货店 上搭的遮雨帆布,五颜六色。一缕阳光照在巷口的第一家杂货店上,让杂货店门 口摆着的桶和娟花闪着光,彩色的极富有生活温馨气气息的光芒。 她心里一动:这不就是小时候妈妈每天春节前就会来采购年货的言水镇老街 吗? 她用力地推玻璃,想到那彩色当中去。玻璃却很坚固,正在她着急的时候。 陈浩的脸在玻璃的另一边出现了,他像个魔术师一样,一本正经地把双手放在玻 璃的边上,卡兹一声,玻璃就被他搬下来了。 她于是就置身言水镇那儿时对她极富诱惑力的老街当中了,她朝前走去,急 于到那光彩夺目的杂货店去看个够。 这时候,一个匆匆路过的行人横穿马路时把她的眼睛遮盖了,等到行人走了 之后。她发现自己不知为何就到了老街尽头转弯处一颗大树下,那里有一颗有几 百年岁月的大树,树下摆着一张旧木桌,木桌后面坐着一个算命先生,他正若有 所思地看着她。 她心里突然害怕起来,扭过头便走,想回到老街当中去。 走着走着不知为何却来到了一个旧式的国营商店里面,划痕累累的玻璃柜台 里摆着几双白球鞋和解放鞋,芳青把眼睛使劲地朝玻璃柜上瞅,突然她惊喜地叫 了起来。 玻璃柜的最里面摆着一副精美绝伦的玻璃跳棋,这一直是她渴望要拥有的东 西。 “这副跳棋多少钱?”她大声地问。 “这副跳棋要两个人一起买才卖的,你才一个人不卖!”一个冷冰冰的声音 在柜台后说。 “啊?为什么?” “不为什么?反正要两个人一起买,我们才卖。” 她这才突然想起刚才为她搬开玻璃的陈浩不见了,她走出商店,急冲冲地找 陈浩去了。 满大街的人来来往往,不见陈浩。 她心越来越慌,越来越急,夜幕开始降临了。 街上冷清了起来,只有她一人在走着,路灯很微弱,只能照到脚下的一点点 路,眼前则是一片漆黑。 “陈浩,你在哪里啊?”她哭了起来,找不陈浩,她买不到那副跳棋了。这 让她遗憾无比,而悲痛就跟在遗憾后面,越来越浓重。 她只好惊恐又沮丧地哭泣了起来,一直把自己哭醒了过来。 尽管醒来的人知道那乱七八糟无厘头的故事只是一场梦而已,悲痛的感觉仍 然难从芳青的情绪中抹去。 她用湿毛巾轻轻地擦着被泪水渍肿了的双眼,看着凌晨那窗外暗灰色的天空, 靠在枕头上,一直到天亮,那在普通意义上会唤起生命美好意义的阳光照射在她 身上去时,失去了最珍贵东西的遗憾和悲痛仍会在她心头荡漾,尽管它们在每天 现实琐碎生活的衬托下变得似乎虚幻了,但确实存在着。 就如她对陈浩的爱那样,无论他再如何离开,再如何变幻莫测,爱意就像银 行里的定期存款,只要自己不取,数量就会向上涨。至于它的价值呢,就不是个 人的能力可以影响得到的,也无法测量。 因昨夜的梦起得太早的芳青,吃过早餐,换上了上班的衣服后,还有充裕的 时间来发呆。 她便把那盒跳棋拿到餐桌上,掀开它的盖子,让六种色彩的珠子在清晨的阳 光闪耀起来。 这些圆润的珠子仿佛具有魔力一样,总会把她的目光紧紧地吸牢。 就如一种东西,仅仅在想象当中,你偏对它梦寐以求,直到有一天你却真实 地拥有了它,才发现它竟然比你想象中还美丽得多丰富得多。 手指在珠子上面轻轻地抚过,亲切的感觉在芳青心中一波又一波地涌上来, 直到让她困惑:难道这盘跳棋是自己儿时曾经拥有的一个玩具吗?如果不是,自 己为什么有一种多年不见亲友相逢的感觉呢? -------- 红袖添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