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白秘书低着头忙着摁号码,并没有发现方胜男的异常,叹着气答道:“唉,问 问我们儒鹏呗!”说着,电话已经接通。问了大夫几句,也没弄出个所以然来,白 秘书便一脸茫然地收了线。 方胜男看着白秘书黯然失色的样子,不知不觉受到了感染,神经也再一次回到 了松弛的状态,劝慰道:“只要有人能治,总会有希望的,不要愁。”说话间,不 禁联想到田芬,“你儿子是来夕明湾是治病的,不管时间长短都能跟你回去,可是 有的人,就永远呆在这儿,再也回不去了。” “你是说田芬吧。”白秘书呼地坐了起来,“一提起这事我就来气。活活的几 个大男人竟把一个小姑娘给弄没了,怎么着也能把她拽到岸上吧!光顾自个逃命!” 方胜男试探道:“真的是遇见了大鲨鱼?” 白秘书狠狠地说:“谁知道呢,到底是喂鱼了还是淹死的,别人咋能说得清! 一群窝囊废!” “郝董信吗?”方胜男追问一句。 “不信也没办法。没有尸首,不随着他们说咋办?跟人家里没法交代呀!结果, 只好拿出了一笔重重的抚恤金,然后还想尽办法找全了所有的遗物和存款,送到了 田芬家里。” “哦,怪不得您问过我,田芬有没有东西放在我那儿。” “是呀,这是郝董特意交给我的任务,让我一定要认认真真地问问你。”白秘 书的表情十分坦诚,没有丝毫的狡黠。 方胜男迷惑了,白秘书好像对海顺公司的那些事情真的一无所知,而且此行也 没有带着任何不可告人的任务。但是,这又怎么可能呢? “哟,都十点多啦。”白秘书忽然抬起手腕看看表,“明天还早起呢。小方, 要不你就别过去了,睡我这儿吧。” 方胜男站起来告辞:“不、不,我还是过去吧。屁股太沉,该回去睡了。”说 着走到了门口。 方胜男已经走出去顺手带上了门,白秘书像是才意识到应该关心一下自己的同 事,敞开嗓门热情地喊一句:“你在那个房间?明天还在吧?”白秘书一贯如此, 想起一搭是一搭。方胜男模糊地应一声:“在楼上。明天下午走。” 方胜男走后,白秘书冲了澡便躺进了被窝。关了灯,又想起应该给家里打个电 话,三言两语地交代完孩子在夕明湾看病的情况刚要收线,他爱人老曹在另一头叫 住了她:“哎、哎,慌里慌张的,干吗呀?你猜谁和我在一起呢?我俩正喝着呢, 一瓶酱香型茅台。你等等。” 这时,电话里响起了郝董的声音:“我不是老曹。不好意思打断了你俩的夫妻 蜜语。”私下里他们总爱开玩笑,最起码也带着几分的诙谐。 白秘书说:“烧成灰都能听得出来。哎,我跟你说,大夫已经见着了,真该谢 谢你!怎么,又带瓶高级‘敌敌畏’比肠胃来啦?”白秘书喜欢把白酒说成敌敌畏, 因为她所见过的饮酒者,在下咽的瞬间几乎没有一个不呲牙咧嘴,呈痛苦状的。 “瞧你这话说的。住下啦?” “住下了。哎,你猜我碰见谁啦?我们俩还聊了好一会儿呢。” “那儿就一家旅馆,到了那儿的都能碰得见。谁呀?” “方胜男。刚走……” “走哪儿啦?”郝董的口气明显有些急,但在白秘书听来,这正是郝董对员工 的一种关心。 “回她房间了。哎,不是孟经理带她去电子城了吗,怎么到这儿来啦?”白秘 书打着哈欠问。 “几号房?”郝董此时只对更加确切的信息感兴趣。 “没问。她明天下午离开,回电子城吧。” “好好给儿子看病,啊!没事儿啦,我就替你的老曹放下电话啦,没意见吧?” 郝董的声音很兴奋。 白秘书抢着说一句:“瞧你把‘敌敌畏’灌的,音都岔了。” 郝董的确有些声颤音岔,但绝不是因为酒的缘故。 电子城火车站截捕方胜男失败之后,郝董的心便一直悬着再没有踏实过。政协 会议开得很顺利,一切都在原定的计划中运行,他不但如愿以偿地当上了政协委员, 而且有可靠消息说,那位市长在半个月之后将要召开的党代会上出任市委书记,到 时党政大权一肩挑。可以说,局面对自己越来越有利。可是直到晚宴结束,他匆忙 赶回公司,却也没能听到有关方胜男的任何可以让他放心的消息。 孟经理带着两个保镖已经回到了公司,分布在公安局周围的人马从早到晚盯了 一天,也未发现方胜男的人影,同时在其他方面,也丝毫没有方胜男与公安部门已 经发生了联系的任何迹象。一大早派往方胜男老家的人,乘早晨九点的航班于中午 抵达,其结果同样令他失望。方胜男的父母一听说是女儿的同事,不停地问长问短, 还热情地拉着他们的手总也不让走,最后塞给他们几包当地的土特产,让他们带话 给方胜男,好好工作,家里一切都好,别老惦记着。要命的是,方胜男父母的言谈 举止,丝毫没有装傻充愣,瞒神弄鬼的成分。 这个黄毛丫头,似乎突然从人间蒸发了,犹如一场明枪明炮的战斗已经开始, 进入了你死我活的关头,对手却神秘地消失了,而且消失得无影无踪。郝董的心里 一阵一阵地烦躁不宁,一种隐隐约约的不祥之感不时地击打着他的神经。 多年来,海顺公司凭着本市第一私企的地位,借海关缉私之剑,逐个灭掉了大 大小小的其他走私帮伙,一步步实现了独霸一方的愿望,那些翻了船的小沙弥们也 曾以其之道反治其身,向海关多次举报过海顺的走私行为,但海顺公司历来做事严 谨并且早有防备,每当缉私队突然出现时都能蒙混过关,化险为夷。尽管随着时间 的推移,随着海顺公司的霸业日渐稳固,那些人因为一次次的失败而不再与之较量, 似乎也失去了报仇解恨的决心,但谁能肯定,他们不会以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的信念 逮住这次机会,利用方胜男来彻底扳倒海顺公司这艘正春风得意的巨轮呢!本来以 为,走上层路线,糊弄好地方官员,将要紧的几个人物伺候舒坦了就万事无忧,尽 可为所欲为,哪承想,这帮小沙弥们也是一股不可小视的暗器。方胜男出逃如果真 是他们策划的话,那受到威胁的就不仅仅是海顺公司,而且还有他的性命。 郝董打了个寒噤,苦思冥想却无计可施。因为他们藏于暗处,不知是一小帮还 是几小帮为了一个共同的目的伙成了一大帮,更不知道他们下一步将如何出拳。这 些仇家比公安要难对付得多,而且差不多都是亡命之徒。 次日清晨,带着这种恐惧他刚走进写字间,白秘书便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先 是一番祝贺,然后就说要请几天假,带她儿子去看病。他说,市里的省里的医院不 是都跑过了吗?别给医院白送那冤枉钱啦。白秘书双眉一扬,说这回可不一样,听 说夕明湾来了位名医,治好了不少人。人家是巡诊,机会难得! 听到夕明湾这三个字,郝董的心头顿时一颤,但接着又豁然一亮。夕明湾对他 来说,是个敏感的地方,他曾让孟经理在那里对田芬施展过阴谋。这两天,挖空心 思地琢磨着方胜男所去之处的时候,并不是没有想到过夕明湾,只是觉得不太可能。 方胜男到夕明湾去能干什么?再说,那可是她朋友丧身的伤心之地。即便她人小胆 大,无所畏惧,但也不可能无所忌讳。此时一听白秘书要去夕明湾,他觉得正好是 个证实的机会,因为连方胜男的人影都摸不着的当口,应该说任何的不可能和任何 的可能都存在着很大的不确定性。撒开的人手一时有点不够用,白秘书一去正好拾 遗补阙。于是,他立即给白秘书准了假,而且小从冰柜里取出几筒饮料,装进一个 袋子,让白秘书提着路上喝。 只要能抓回方胜男,无论有多少危险和恐惧都将烟消云散,万事无患! 他一边关照着白秘书马上动身,一边让手下准备了一些下酒的熟食,当晚便带 着这些东西和一瓶“茅台”走进了白秘书的家门。他计算着,傍晚时分白秘书肯定 到达了夕明湾,所以一边跟白秘书的丈夫老曹对饮,一边等待着消息。平时闲暇的 时候,他也常跟老曹这么喝,不过目的十分单纯,就是叙旧,而今天的注意力却在 老曹家里的那部电话机上。方胜男不在夕明湾则已,如果在,白秘书就一定能够碰 见她。只要能碰见,心快嘴快的白秘书在给老曹的电话里肯定会提起。即使不提, 他今天也要问一问。 果然,他的猜测得到了非常绝妙的效果。尽管沉稳老练,也难以抑制住自己的 兴奋而显得有些声颤音岔。 放下电话,他立马告辞,说突然想起一件要紧的事,改日再饮。他钻进自己的 小车开出去一段,见老曹转身回屋并且关上了门,便掏出手机,要响了孟经理的电 话。 “孟经理,你多带几个人快去夕明湾宾馆,那个姓方的在那儿!还有,那个姓 戴的你辞了没有?还没有,是吧?好!让他半小时之后到我的写字间来。”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