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节 朱道枫赶到王府茶楼的时候,路边已经停了好几辆轿车了,看来那五个君子 已经到齐。这倒是个风景,在这座城里,凡六君子所到之处,人们不用看到人, 光看那几辆车就知道“茶话六君子”又来了,有他们在,那绝对热闹。 六个人职业和背景各不相同,但在这座城里都算得上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先 说牧文,经商兼开画廊,他的“云中漫步”画廊在圈里可是响当当,名义上是买 画卖画,实质上成了众多文人墨客聚会的“定点”位置,他人很斯文,却热情好 客,赚钱对他来说永远摆在第二,结交朋友倒是他最热衷的;再说善平,本职是 个大夫,给心脏动手术的,凭借一把手术刀纵横天下,等着他做手术的人永远排 长队,所以这么多朋友里也就数他最忙;哲明呢,全名叫爱新觉罗? 哲明,这个 姓氏难免让人想到显赫一时的来头,大伙都管他叫“王爷”,因为他的茶楼就叫 “王府茶楼”,他为人豪爽,说话做事最讲派头,他的茶楼坐落在市区最繁华的 路段,跟朱道枫的新时代广场打对面,两人也认识得很早;东波的外号叫“东坡”, 跟牧文一样也很斯文,本身是个建筑设计师,朱道枫是在澳洲认识他的,在当地 很有成就,朱道枫费了很大的力气才把他挖回来,此后两人一直合作,朱家的几 个楼盘也都出自他之手;吴昊最年轻了,还不到三十,是电视台的制片人,年轻 有为,也很莽撞,自称“大侠”,在认识其他五个君子前有一次到王爷的茶楼打 架,王爷出来劝,结果不打不相识,两个人反倒拜起了把子;朱道枫呢,朋友们 都管他叫“收藏家”,一方面喜欢收藏古董,一方面喜欢收藏女人,为人低调, 最阔的当然也是他,其实对于古董他并不是特别热衷,家里珍品多半是父亲所藏, 而对于女人呢,其实很多也算不上是“收藏”,因为外表有型,又有实力又成熟 内敛,他很受女人垂青,又善于“照顾”女人,身边自然是美女如云,但很少见 他为谁动过情,也不轻易给对方承诺,想留的留,想走的走,想要爱情那就没有, 逢场作戏,不过如此。朋友们当然也最喜欢拿他开涮,每次见面总免不了问句: “威廉,最近又有什么新收藏啊?”朱道枫总是耸耸肩:“收获不大,跑了两个, 新遇见一个……” “威廉,你怎么才来,我茶都喝饱了。”一进门吴昊首先发话。 “喝饱了好啊,喝饱了给”王爷“省点饭钱。”朱道枫笑答。 屋子里果然都到齐了,古香古色的房间四面都打开了窗,大家围坐在一张八 仙桌旁,抽烟的抽烟,喝茶的喝茶,都笑嘻嘻地看着他。 “怎么,昨晚又喝多了?”善平给他挪了个位置,显然是牧文说出他昨夜醉 酒的事。“没喝多少,”他摆摆手,一个身着满族服装的姑娘赶紧过来给他沏茶, 他看着那姑娘笑着说,“王爷,你府上的丫头们是越长越水灵了。” 哲明说:“哪能跟你大收藏家比呀,你随便带哪个出来不是沉鱼落雁啊?” “是啊,威廉,很久没见你传绯闻了,”东波疑惑地瞅着他,“改邪归正了?” 朱道枫笑而不答。吴昊追问他是不是藏了什么桃色事件,他连连给自己辩解 :“什么桃色事件,我当和尚都半年了!” “半年?胡扯!你会守得住?”东波首先怀疑。 这时候善平发话了,“他说的没错,虽然不能肯定是半年,但禁欲应该有一 段时间了。” “你怎么知道?”东波问。 “他是大夫,怎么不知道。”牧文笑。 “没错,你们怎么老是忽略我的职业呢?”善平得意洋洋,拍了拍朱道枫的 肩膀说,“这个人哪,有没有性生活,看他的脸色就知道了……” “不会吧,哪有这么神?”吴昊马上表示怀疑。 “你小子,一看就是昨晚超额完成任务的。”善平指指他。 “哈哈……” 众人哄笑。 吴昊脸红到了耳根,恨不得钻进地底下去。 “善平,别欺负‘大侠’噢,你刚从日本回来,也应该超额完成任务了吧?” “王爷”把矛头指向他。 “我?别提了,一回来老婆就检查过了。”善平笑答。 又是一阵哄笑。 “如今这些个娘们啊,越来越猖狂,”东波抱怨说,“自从看了冯小刚的《 手机》,我家那口子有事没事就翻我手机,有一次吴昊冒充女人给我发个短信, 我老婆看到了,跟我闹了一宿,没完没了,后来没办法只好要吴昊跟她去解释, 你猜她怎么说?” “别跟我扯这些,你们根本就是一伙的。”吴昊模仿东波老婆接话道。 “这还别说,咱们六君子喝茶聊天的时候,我们背后那些女人也没闲着啊, 她们已经结成联盟了,没事就互透信息,刺探军情,通风报信。”“王爷”说。 “是,是,没错,”牧文也认可,“我老婆今天早上问我干吗出去,我说到 王府喝茶,她也没吭声,当着我的面就给‘王爷’老婆打电话,确定无误后才放 行。” “还是我们威廉好啊,享用不尽……”善平打量身边的朱道枫,马上发现情 形不对,“怎么了,威廉,你心不在焉啊?” 众人忙把目光转向他,果然见他神思迷离,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正要问个 究竟,门突然开了,进来一个高大的平头青年,一身休闲装,有款有型,很有风 度,牧文马上站起来,给大家介绍道,“给你们介绍一下,这是我最近新认识的 朋友,晚报社的秦总编。” “哦,久仰,久仰……”善平首先站起来跟他握手。 其他人也纷纷站起来握手,打招呼,自我介绍。 轮到朱道枫了,他笑着起身伸出了手:“你好!” “你好!”对方握着他的手也是笑容可掬,“在下秦川。” 晚上回到梓园,朱道枫围着梓园绕了几个圈,还特意跑到心慈的墓地等了好 一会,一无所获。他垂头丧气地回自己房间,进客厅碰见管家正在和老张说着什 么,他问管家:“白天没人来过吗?” “没人啊,先生,我们已经很少有客人来了,”管家好奇地问,“怎么了, 您是约了人吗?” “不是,没什么,你去忙吧。”他疲惫地上楼。 半夜了他还是睡不着,站在窗边望着后山一根一根地抽烟。这个习惯由来已 久,怎么都改不了,晚上睡不着的时候他就会站在窗边望着后山抽烟,结果往往 是一站就是半宿,更加无法入睡。他也不知道这是为什么,明明像个正常人,却 过得连个正常人都不如,梓园真的就是个巨大的精神病院,住着一男一女两个疯 子,或者还有个幽灵,潜伏在暗处,他看不到她,她却可以洞察他……电话响了, 这么晚谁打来的? “白天你去哪了,打电话你不在家。”电话那边是父亲的声音。 “哦,我跟几个朋友聚会去了。” “别光顾着跟朋友玩,有空也和碧君说说话,培养一下感情,”父亲不紧不 慢地说,“你们结婚都这么多年了,还没生小孩,怎么得了,你想要我们朱家绝 后吗?你大伯和你小叔生的都是女儿,我们家族就指望你了。” “爸,这种事哪能勉强得来,再说我跟她……” “她身体残疾,情绪有点过激也是可以理解的,一辈子坐轮椅,心里是会不 痛快。” “爸,我不想说这事了。” “唉,我知道你很辛苦,”父亲在电话里叹息道,“这么大一份家业要靠你 一个人支撑,是不容易,可是没办法,谁叫你是我们家族唯一的子嗣呢?” 朱道枫没说话。父亲又接着说,“如果你哥哥和你弟弟都还在,我们家也不 至于像现在这么冷清,一想到这事,我就……” “爸,这不是谁的错。” “是啊,不是谁的错,是老天对我的惩罚。” “你别这么说,爸。” “威廉,你要好好活着,活得开心,我虽然没在你身边,可心里老是放心不 下,我天天都在祈祷,让老天把所有的罪过都降临在我身上,我种下的怨孽太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