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节 离婚后他偶尔也有女人,但却没有正式的女友,爱情和婚姻对他而言早就是 个陌生词了,直到有一天,他看到了一本书,当时还蛮轰动,是一个叫水犹寒的 神秘女作家写的,讲述的是一个女孩以不同的面孔挣扎在红尘中的故事,他一看 就感觉如遇知音,因为他也是这么生活的!他马上给作者写信,也很快得到回信, 在信里两人谈得并不多,但却谈得很深刻,水犹寒就如她的名字一样,给他的感 觉很冷淡,却并不疏远,有点忧郁,却并不颓废,很成熟,却暴露出天真,他对 她充满向往和想象,书信来往了半年后,他按捺不住了,提出要采访她。对方也 很爽快地答应了,可是见面后他一眼就看出是个冒充的,揭穿对方的身份后他坚 持要见到小说的原作者,后来发生了一些事,那个女作家终于肯见他了,他欣喜 若狂,直觉意识到这次见面将非比寻常。 太深刻了!无论用什么语言来形容,都无法描述她在他脑海里绝世而独立的 样子,在那间幽静的茶楼里,她蒙着面纱而来,只一眼,那双比海还深的眼睛就 毫无道理地淹没了他,他自认为见过很多女人的眼睛,可是没有一双能像她的眼 睛一样如此强烈地震撼到他,她说话轻轻的,有些羞怯,矜持中透着刻骨的忧伤, 那天说了些什么,他完全没了印象,只知道当他提出想跟她再见面时,她竟然告 诉他,她将要离开这座城市……她真的离开了,后来无论通过什么途径,他就是 没法得到她的半点音信,仿佛她是一滴水珠,还没沐浴阳光就蒸发得一干二净。 他不甘心,就找到之前冒充她的那个女孩,试图从她身上找到那双眼睛的踪 迹,可是徒劳无功,那个冒充她的叫繁羽的女孩也不知道她的下落。他还是不死 心,经常约繁羽出来吃饭、喝茶、聊天,打听不到下落,就努力从繁羽那获得更 多有关她的事情,结果让他意想不到的是,频频约会繁羽竟让对方误会他对她有 意思,喜欢上她了。天哪,这怎么可能,在他的眼里,这个叫繁羽的女孩子平庸 得即使天天见面也无法想起她的样子,除了因为她认识水犹寒这唯一的一点理由 外,他就是一辈子打光棍也不会想到跟她有所发展。可是这个女孩很有心计,虽 然秦川委婉地告诉她,两个人不可能有发展,但她并不急于退缩,主动出击,他 不约她了,她就约他;他出差了,她就借口要到他的钥匙帮他打扫屋子;他回来 了,她就帮他洗衣做饭;他上班了,她就守在他的屋子里等他回来;他不理她, 她就自己脱光衣服睡在他身边……后来的事情想也想得到,无论他情不情愿,反 正他们在一起了,谈不上喜欢,也没有感情,更没想过未来,不用付出感情,不 用花时间哄,有人给他洗衣做饭,有人陪他睡觉,有人仰视他崇拜他,时间长了 就成了习惯了,虽然周围的人很不理解,如此优秀的他怎么找了个这么平庸的女 友,但他已经默认了,或者说绝望了,她只是他的一个习惯,仅此而已。 大概是在水犹寒失踪后的第三年,他认识了“云中漫步”画廊的老板沈牧文, 准确地说,是他有意识地认识了沈牧文,因为他知道这个人和另外五个好朋友经 常在一起聚会,是这座城里鼎鼎大名的“茶话六君子”。而六君子中最有名的就 是这座城里的首富朱道枫,此人身世显赫,出生于大家族,他的父亲朱洪生更是 一个传奇人物,在这座城里没有人不知道他们父子,凡是有头有脸的,或是想进 入上流社会的都以认识那家人为荣,草根出身的秦川当然也对这家人“仰慕”有 加,却苦于没有机会认识,而认识牧文后一切就有了可能。他是通过写了一篇云 中漫步的评论文章而认识沈牧文的,两人一来二去就成了朋友,沈牧文为人很热 情,也很热衷交朋友,秦川经常去他的画廊赏画聊天,有时候也约他出来喝酒, 两人年龄相近,兴趣爱好也都差不多,很快就无话不谈了。 “我一定要介绍我的那些朋友们给你认识。”牧文好几次都这么说。 秦川笑而不答。深藏不露是他多年练就的本领。 机会终于来了,那天他刚刚开完会,牧文给他打电话,要他速到王府茶楼, 过期不候。等他赶到的时候,二楼包间里已经高朋满座谈笑风生了,牧文一一给 他介绍,善平、哲明、东波、吴昊、朱道枫…… “你好!”他向朱道枫伸出手,目光炯炯地看着他笑。 “你好!”对方也很有礼节地站起身,跟他握手。 四目相对,他有一瞬间的失神。好英俊的脸! 回到家,秦川跌坐在客厅沙发上很久都没有动,脑子里全是朱道枫的影子。 在这座城市里生活这么多年,今天还是头一次见面,印象大大出乎他的意料, 那个人很是谦和,虽身家亿万,却没有一点有钱人的势利,言谈话语倒像个做学 问的,给人以云淡风轻,从容不迫的感觉。 “你回来了,”繁羽刚好买菜回来,见他坐着一动不动,以为他累了,“很 累吗,上去休息会吧,晚上我做你最喜欢吃的……” 他看都没看她,径直上了楼。 繁羽愣在原地,气得没话说。 两个人就是这样的,没话说。连吵架的话都没有。 但繁羽似乎习惯了,反正他当她是空气,这样不是更显出她的重要吗,谁能 没有空气呢?她只能这么安慰自己。 晚饭后秦川把自己关在书房很久都没出来,繁羽不敢去敲门,他在书房的时 候任何人任何时候都不能去打搅,否则就翻脸。她是领教过的。 很晚他才上床。繁羽连忙将自己半裸的身子贴了过去。他一把推开她,“睡 觉”,随即就关了灯,把背对着她。但马上他就爬了起来,咆哮道:“跟你说过 多少次,不要喷那些难闻的香水,你就是不听,出去,我要一个人睡!”说着他 就掀开了被子。繁羽紧张地坐起来,“没喷多少,就一点点……” “出去!”秦川怒目而视。 她只得慢腾腾地起身穿衣服,难过地走出卧室。 他看她出去,马上起身打开窗户,让房间空气对流。不知道为什么,现在他 越来越讨厌这个女人,别说看到她的人,闻着她的味就不舒服。这个女人实在是 庸俗,还假装情趣喜欢往自己身上喷香水,她根本就不知道,一个女人的味道岂 是香水可以喷出来的。外表平庸并不算什么,最可怕的是内心也一片荒芜。 秦川开始考虑,是时候该要她走了。 繁羽隐约也知道,她留在他身边的日子已经屈指可数。他跟她的话越来越少, 看都不愿看她,更别说碰她。他们已经有好几个月没有性生活了。无论她以何种 理由安慰自己,也无论她如何的不甘心,她越来越清楚,她没有办法留住这个男 人。以前他还是跟她有话说的,虽然大多是打听另一个女人,但有话说就有交流, 总比一天到晚看都不看她要强。她不理解,那个有着一张恐怖面孔的女人究竟有 什么魔力,竟然如此吸引着他,她知道他们见过面,仅仅是一面,就让他这么惦 念吗? 早上他起得很早,她做的早餐也没吃,一个人闷不做声地出了门。 “你回来吃午饭吗?”她追出来问。 “不吃!”他头也不回地钻进了自己的奥迪车。 今天是周末,不用去报社,他开车去看母亲。 在一间独门独院的民房门口,他缓缓停下车,刚进院子就看见母亲扶着一棵 枣树向门口张望着。院子里一共有两棵枣树,枝繁叶茂,阳光下散发着大自然的 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