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节 似乎,朱道枫对他还蛮有好感的,之前经常给他打电话,两个人在电话里天 南地北地聊,居然很快成了无话不谈的“朋友”。 “我一直感觉你很亲切,不知道为什么。”朱道枫有一次这么对他说。 秦川当时心里一个咯噔,因为他对朱道枫也是同样的感觉!跟他见面,即使 不说话,感觉连空气都是亲切的。 但他跟朱道枫在一起不仅仅是因为亲切,而是为了更深入地了解这个人。直 觉上,他觉得这个人很单纯,而且是过于单纯,这一点从他对已故的未婚妻上就 可以感觉得出来,他一如既往地爱着亡故的女友,一谈到她就满脸幸福,好像伊 人还活着一样,纯情得不带一点杂质。但这并不表示朱道枫就是个简单的人,他 看上去很随和,从容淡定,不慌不忙,似乎天塌下来也是一副优哉游哉的样子, 骨子里却透着威严和傲慢,而且也相当固执,尊重对方,却从不改变自身立场, 这一点跟秦川很相似,认定的事死不回头。 “我们两个怎么有点像,”朱道枫有一次在喝酒的时候无意中说道,“他们 说我们长得很像,我没觉得,不过性格很像倒是真的,呵呵……” 说者无心,听者惊心。 的确有人说他们长得有点像。首先说这话的是牧文。那是在朱道枫的三十六 岁生日前夕的一次聚会上,话一说出来,马上得到其他几个君子的认同。善平就 开玩笑说:“威廉,你回去得好好问问令尊,是不是给你生了个弟弟,失散在人 间……” “是啊,有这可能,你们俩实在太像了!” “没错,回去是要好好问问。”朱道枫连连点头。 “如果有,可能就是我!”秦川漫不经心地开玩笑。 “是吗?那我们去鉴定鉴定,没准是有这可能。” “威廉,如果是,你打算怎么对待这个老弟啊?”牧文呵呵直笑。 朱道枫想都没想,就答:“一切共享,除了女人。” 一阵哄笑。 秦川郑重其事地点点头,很“认真”地说:“当然,假若我们真是亲人,我 想我也会给你最珍贵的。” 朱道枫有一瞬间的失神,好像很感动的样子。“谢谢,我也一定会给你最珍 贵的,如果我们是亲人的话……” 半个月后,朱道枫大概已经走出了那件事的阴影,主动打电话叫秦川去看一 样东西,秦川一点心理准备也没有,问看什么,他回答说你来了就知道,绝对的 超现实。结果秦川下班后赶到梓园,一进门就差点趴到地上,原来朱道枫要他看 的竟是生日那天神秘出现的棺材,离谱的是,棺材上面已经被画满图案,盖板上 突兀地“长”出了一棵树,枝繁叶茂,生机勃勃,跟象征死亡的棺材形成强烈对 比…… 棺材摆在壁炉边,墙上竟然还挂着朱道枫的“遗像”,笑容可掬,目光正好 落在下面的棺材上,“怎么样?有创意吧?”朱道枫拽着傻了的秦川坐到壁炉边 的椅子上,秦川面对着棺材,朱道枫背对着棺材。 “你……你这是……”秦川受惊不小,连话都不会说了。 “我也是突发的灵感,”朱道枫似乎很满意自己的“作品”,自己都佩服自 己的样子,指着棺材说,“明白是什么意思吗?很简单的,棺材意味着死亡对不 对,上面的树就代表重生,生生死死本是人生平常事,想象一下,当躺进去的人 在生命终结后以树的形式获得重生,同样获得阳光雨露的滋润,多幸福,看到的 人就不会再惧怕死亡,反而倍加珍惜现有的生命……” “那树……是怎么长上去的?”秦川还是心惊肉跳。 “哦,在盖板上打个洞,树是长在棺材里面的,其实这树只是个象征,寓意 着生命,很好理解的,你要不要打开盖板看看?” “不,不,不需要……”秦川连连摆手。 朱道枫笑了起来,点根烟,还是抑制不住兴奋。他穿了件Amanni的条纹西装, 里面是件暗花纹的休闲毛衣,下面配了条同色的休闲裤,靠在棺材上侃侃而谈, 慵懒中倍显优雅,随性中透着潇洒,秦川奇怪地看着他,不能理解这是一个正常 人的行为,都说艺术家是疯子,他不是艺术家,却比艺术家“疯”得还彻底,可 是,可是为什么,他特立独行的样子竟是如此令人着迷,秦川是男人,都为他 “着迷”了! “我从小就很喜欢艺术,上大学的时候简直到了疯狂的地步,学画,学摄影, 学雕塑,什么都学,一到假期就四处旅行,到过很多地方,认识了很多杰出的艺 术家……”朱道枫给秦川“上课”,看他一头雾水的样子,又继续说,“我准备 把这件艺术品拿到国外去参展,下个月巴黎正好有一次行为艺术的展览,盛况空 前呢。” “展览?”秦川差点昏厥。 “是啊,过几天我正好要去意大利处理公务,顺便就先把这件艺术品送到巴 黎,不过……”他又面露难色,很伤脑筋地说,“就是不知道飞机给不给托运啊?” 秦川暗笑,鬼才给你托运。 “应该没问题,大不了包机。”他财大气粗地说。 “参加完展览了还拿回来吗?” “当然要拿回来,这可是我的心血,光上面的图画我就画了好多天,牧文他 们都来看了……” “怎么样?” “还怎么样呢,差点横着出去,”朱道枫呵呵直笑,“还就你跟我合拍,见 了一点也不觉得出奇,我们欣赏的东西原来这么接近,难怪他们都说我们很像… …“ 秦川连忙岔开话题,“这次出去要多久?” “哦,可能要一阵,先去巴黎参展,然后去意大利,回来的时候还要在香港 逗留几天,看看家母,已经一年多没去看她了。” 秦川问:“令堂身体不好吗?” “不太好,一直就不好。” “我母亲也是。” “哦?你母亲身体也不好?” “是啊,年轻的时候吃过太多的苦,岁数一大,就是一身的病了。” “有时间一定去拜访令堂。”朱道枫真诚地说。秦川连忙推辞:“多谢,不 过家母很怕见生人,所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