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王大毛被感动了,而且感动的一塌糊涂。他拉着我的手,说:“冬子,你放 心,你放心,我不是那种没心没肺的人,我就是有点想不开,但今天就冲你,就 冲你这份情意,就冲你对我和王梅的这份关心,我要带王梅回家。” 王梅感动的掩面痛哭。 娜姐也感动的不能自已,搂着王梅一会儿笑一会儿哭。 娜姐又跑过来,在我的额头上吧唧狠狠地亲了一口,娜姐说:“姐姐奖励你 一个最有力量的吻,你真是有个有情有义的男子汉。” 我心里的一块石头终于落了地,虽然高烧得难受,但意识还是很清醒的,我 清晰地听到王大毛在我耳边说要带王梅回家,清晰地看到王梅痛哭的样子,清晰 地看到娜姐激动的样子。 我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终于踏实了,终于踏实了。从他们的眼里我清晰地看 到了他们其实都挺简单的,当然除非他们有更深的阴谋,不过这种可能性很小很 小,几乎是不存在的。我认为他们是动真的。王大毛这样一个农村进城打工的青 年,在我面前如此流露他的情感,我知道他是真的要带王梅回家了。虽然还是因 为王梅曾经有过孩子而感到不快,但是主体已经错不了了,我可以百分之百地判 断,他肯定是下了决心带王梅回老家。 他已经原谅王梅了,愿意带她回家,一起生活。 我闭上眼,想睡,高烧真是难受啊。王大毛忽然说:“冬子,你放心,就冲 你,我也带王梅回家,不过……” 一听王大毛说不过,我立刻就警觉起来。马上从即将沉睡的意识中清醒过来, 听他下面的话。王梅和娜姐也都死死地盯着王大毛。 王大毛说:“不过,一定要等你病好了。我们再走,我们不能把你丢下,我 们好好照顾照顾你,你一个人在城里打工,连个亲人都没有。” 我心里都快要沸腾了,心想,我有的是亲人,你别这么叽叽歪歪的,要走就 赶紧走,我用你照顾吗,你走了就是对我最大的照顾。我怎么摊上这么个人呢? 但是我的嘴上却说:“谢谢你,大毛哥啊。” 王梅说:“冬子,你放心,你的病没好,我们是绝对不会走的,一定要照顾 到你病完全好了,我们才走。你放心吧。” 我心里开始咒骂,咒骂那个犯了案子却如人间蒸发了般的王二毛,也咒骂这 对影响了我生活的青年男女,也咒骂我的卧底,也咒骂这个浴室。我怎么这么倒 霉呢?我怎么就病了呢?我要是不病,他们不就走了吗?我得赶紧让自己的病好。 可是怎么才能让自己的病好呢?输液,打针?可是输液打针也不是立刻就好的呀, 怎么也得三两天吧。我想起了祈祷,想起了我父亲在我小的时候跟我说的一件事 情。那年父亲出海在船上,忽然遇到风浪,船就要支撑不住了,叫天天不应,叫 地地不灵,所有人力可以采取的措施都采取完了,就剩下看老天爷的眼色了。当 时,那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船长忽然就跪下来祈祷上天,我父亲不知道为什么就张 嘴祈祷观世音菩萨。一船的人终于找到了一个依托,全都跪下来,默默地祈祷。 后来风浪渐小,一船人死里逃生。 那次父亲告诉我,人在那个时候是多么的渺小啊。 我想起这个事情,也是因为感觉到自己是多么的渺小啊,眼睁睁这身体是我 的,我自己却主宰不了我自己的命运。我多么想让自己的病马上就好,马上就活 蹦乱跳地下地,告诉眼前这两个影响了我生活和命运的人,你们可以走了。赶紧 走,越快越好,马上在我眼前消失,在这个城市消失。我永远也不想再看到你们。 可是,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啊,哪那么容易的,我开始祈祷,像我父亲 在船上祈祷那样,只是我没有祈祷观世音菩萨,我祈祷的是列祖列宗,这是我能 想到的最贴切的祈祷对象了,我是个受唯物主义教育多年的青年,在这种状态下, 我认为最合理的祈祷对象就是我的列祖列宗,也不知道我是怎么想出来的。 当时我就心里默念:“求列租列宗保佑,保佑我的病赶紧好,赶紧好,越快 越好,好了我就可以去找我的明丽,去重新开始我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