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雀在后 张国跌坐在地上,双手掩面。从他的指缝间居然传出断断续续的抽泣之声,这 家伙看来真的吓坏了。 小中处理完刚才的小黄的“尸体”,一进来就瞅见张国像个女人似的,坐在地 上哭哭啼啼,不禁眉头一皱,像麻鹰抓小鸡一般,把张国整个提了起来,往椅子上 就是这么一扔,厉声喝道:“坐好!别像个娘们似的!” 张国也真听话,被人这么一喝,还真的停止了哭泣,坐在那低着头,只是偶尔 抽两下鼻子。活像一个做错事情的小孩,正等待着大人的惩罚。 大刘看到张国的模样,叹息道:“这乳臭未干的小子,大好前途不走,偏往歪 路挤,可悲,可惜啊......”说完摇了摇头,拿过麦克风示意西装男继续。 西装男从内袋里掏出一个烟盒,顺势扬了扬,靠着手上的惯性抖了一根,向着 张国示意了一下。张国还未从错乱跟惶恐中彻底醒悟过来,只是惊魂未定地摇了摇 头。 “张国啊张国,看你也是个聪明谨慎的人,但我真的想不通,这次你为什么如 此鲁莽,冒这么大的风险来参与这次行动,这其中究竟是出于何种的动机!”西装 男“啪”的一声为自己点燃一根,开口问道。 “我......”张国深深地低下了头,表情愧疚,“根本就没有什么深层次的原 因,我实际上也是逼不得尔......” “笑话,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所谓的逼不得尔,难道这次也是有人用枪管对着 你的头颅,要你选择顺从或者死亡?别废话了......”西装男吐了口烟,“张国, 你来告诉我,你为什么会走上你口中的这个所谓逼不得尔的地步? ” “这个......”张国始终吞吞吐吐,看上去像有什么难言之忍。 西装男察颜观色,故意翻了翻手上的资料,说道:“据我们所知,黄浩然的加 入,完全是因为赌债使然,难道你也是因为一个钱字作怪?” 张国低头不语。 “哼哼,也罢,所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你也不用这么遮遮掩掩,我们已经 查过你的财务状况。”西装男再次板起了脸孔,冷酷地翻开了手头上的资料夹: “这是个银行账户的对帐单,户名是......”西装男接着说了一个普通的女性名字。 张国一听到这个名字,顿时双眼圆睁,直挺挺地盯着西装男,嘴唇颤抖,喉头 一上一下的抽动,就是说不出半句话来。西装男没有理会,自顾自地继续说道: “这是你的未婚妻名义开办的银行账户,不过,我就奇怪了,半年前的六、七月份, 这个账户有非常频繁的现金流动,最高额甚至有数万元之多,而存取手续上的签名, 都是你的名字。” 西装男瞅了一眼目定口呆的张国,继续说道:“让我们来回忆一下,那时究竟 发生了什么?哦,对了,是德国世界杯!意大利人赢得了大力神杯,不过看来你没 有他们的运气好,人家捧杯的时候,你未婚妻的这个账号,却是只剩下了个位数......” 西装男悠然自得地绕起了二郎腿,微笑地看着那边面如死灰的赌徒,“哦,我真是 坏记性!”他做作地一拍后脑瓜:“差点忘了还有两个月就是你的大婚之日,在这 里就先恭喜一下准新郎,不过有件事我就比较纳闷了, 据我所知,你们订的酒楼, 已经不止一次催促你去缴订金了吧?我就说,结婚可是人生大事,可别马马虎虎......” “别说了,别说了,求你别说了......”张国双掌掩面,全身颤抖不已。 “好,那么现在等你来告诉我,这其中究竟出了什么问题?”西装男依然懒散 地依着椅子,眯着眼睛盯着对面的张国。 张国深深叹了口气,懊悔地道: “没错,你说的都没错......我从球赛上输了 钱,很大的一笔钱,大到已经危及我的人身安全,所以我唯有......”他低着头, 吞吞吐吐地说道。 “说详细点!”西装男厉声道。 张国抓了抓头上的乱发,继续道:“就在我穷途末路,拖得不能再拖的时候, 有人找上了我......他们所提供的条件非常吸引,而我为了她,为了自己,只好抓 住这唯一的救命稻草,完全豁出去......”西装男不耐烦了,打断张国的回忆,厉 声道:“说重点,我对你的心路历程没半点兴趣,说,他们究竟要你干什么?” “......他们说要见一见前几天命案的生还者,那个疯女人,好像叫陈丽娟的!” 西装男一拍桌子,道:“什么叫见一见,他们绑架了她,你别以为我们什么都不知 道!” “不,不,他们对我提出的要求只不过是想见一见证人,至于之后所发生的事 情,我真的完全不知道!”张国诚惶诚恐地连忙解析。 “哼哼!”西装男冷笑一声,狠狠地盯着张国。 “真的,我没有骗你们,直到医院停电的时候,我才知道出了事!” “好,就当所有事情都是意料之外,那么我问你,既然事态发展的那个程度, 你为什么不悬崖立马,还要一错再错,我看你还是一点也不老实! ”西装男边说边 执起桌面上的“手枪”,枪柄“啦”的一声划过桌面。 傻子也能看出西装男举动之中的恐吓意味。张国满头大汗,歇斯底里地解析道 :“我说的所有都是真话,请你相信我,请你相信我。” 西装男表情严肃,从文件夹中取出两张照片,手指一用力,就从桌面上滑到张 国的面前,嘴上说道:“你认识他们不?” 张国定睛看了看桌面上的照片,不禁震惊得张大了嘴巴,一时反应不过来,只 是牙关紧咬,整个人像泄了气的皮球,瘫软在椅子之上。 照片十分清晰,成像效果异常卓越,照片上面是两名彪悍的男子,其中一名眼 角有一道深深的伤疤,正是那夜“迷情国际”里跟着阿闵他们,又被康静认出在医 院里假扮成医务人员,然后劫走陈丽娟的黑衣人。 西装男死死地盯着张国,冷冷道:“这两个人,你认识吧?” 张国从震惊中恢复过来,点了点头,“只认识他。”张国说着指了指刀疤男, 吞了口唾液,“他叫陈志军,正是他的要求,要偷偷见一次陈丽娟。” 监视室内的众人,听到张国所说,不禁相视一笑,大刘双手一击,笑着道: “鱼儿终于上钩了!” 西装男继续说道:“偷偷见一见?还真他妈的轻描淡写,这两个家伙劫走了她。 其实在现场你已经认出他们了。我说的没错吧?” 张国一声不出,以默认作答。 “这两个家伙你是如何认识的?把你知道的全部抖出来. ” “他......”张国吞了口唾液,恨恨地道:“就是他把我推入如此的境地,这 个家伙暗地里从事非法外围* 的活动,听闻他们的上头是澳门那边的黑帮大佬,具 体渊源我就不清楚了,总之他们的背景非常复杂,而我也是被他们骗得输光了所有 积蓄,还欠下了一屁股的债,终于搞得今时今日的田地。”西装男听到张国所说, 不禁冷笑一声:“别说得那么好听,说得你是被逼似的,一个巴掌拍不响。别废话 了,这两个家伙跟陈丽娟无仇无怨,断不会如此大费周章的去医院抢人,说,他们 背后是谁?” 张国耸了耸肩,道:“在这件事上,我只不过是无名小卒,怎么可能知道他们 的目的是什么?更不用说谁是幕后指使的大佬。反正现在都到这地步,我也没有什 么好隐瞒的。” 黑衣男顿了顿,张国的说话合情合理,一时还真没有半句破绽,唯有继续道: “既然是这样,那么在事情发生后,你又为什么要跟踪这几个家伙?还有,他们究 竟是谁?”西装男又滑一张照片过来。 照片里,大刘一行四人,正若无其事地行走在沙滩上,各自拿着一串串烧烤, 一边欣赏着海滩的景色、一边狼吞虎咽,而在照片曝光的那一刻,86正举着手指, 对着敏姐来着一个“国际手势”。 屏幕前,大刘正控制着* 镜头把焦距拉近,86口中兴高采烈地哼着曲子。桌面 上的照片近在咫尺,画中人栩栩如生。李警官见状,心里不禁佩服道:这些家伙, 想不到还扮猪吃老虎,连这种细节都准备好了。 张国苦笑道:“这些家伙是随着我们队长从北京一起回来的。至于为什么要跟 踪他们,这可全都是陈志军的主意,而其中的因由,我就不太清楚了,不过我肯定 他们跟三亚的那场命案是有莫大的联系。” “联系?什么联系?”西装男假装毫不知道情,故意追问道。 “这个......”张国耸了耸肩,“凭感觉随便猜的, 总之,他们在这个节骨眼 的时候出现,我们队长又对他们毕恭毕敬,肯定是不知道那来的大人物,所以陈志 军就非常在意,还吩咐我跟了他们一个下午呢......” “呵呵,你这家伙还真他妈的没骨气。人家叫你去东你就不敢去西,还真不知 道谁是兵来谁是匪?算了,那你有没有跟到什么情况出来?” “嗯,我也没有办法,唯有随便应付一下,不过跟了不到半天时间,陈志军就 叫我撤了,当然对于我来说那可是求之不得的......”张国答到。 西装男合上资料夹,左手支着下巴,右手手指像弹钢琴一般,在桌面上有节奏 地踱来踱去,双眼却始终凝视着张国,不紧不慢地说道:“除了你跟黄浩然,还有 没有其他人参与这次行动?据我所知,陈丽娟被送到现场再到停电的时间,只有短 短几个小时,在这么紧的时间内要一击即中地切断整栋现代化医务大楼的电力中枢, 又要破坏后备电源的供送,时间又要配合得如此天衣无缝,那可不是一般两三个人 的杂牌军可以完成得到。再且,陈丽娟被绑走的那段时间内,你们究竟对她做了什 么手脚?” 张国摇了摇头,茫然道:“他们一开始对我的要求,只不过是想办法跟陈丽娟 单独见个面,至于什么停电、什么绑架,我也是由头到尾被蒙在鼓里。而自从那夜 以后,我就再没有见过陈志军他们了......” 西装男抿着嘴,阴晴不定地盯着眼前的张国,似在捉摸对方话中的真假。 屏幕前的众人同样沉默下来,各怀心事。 无容置疑,黄浩然、张国是棋子,陈志军也是棋子,甚至康宁、陈丽娟同样是 棋子。但是所有的背后,谁,才是真正的操棋手? 甚至这盘乱棋,究竟有多少方在博弈?而他们,究竟是属于哪一方? 一切都隐藏在黑暗之中。 此时此刻,只有浓重的呼吸声伴随漫漫的思绪。 屏幕那头,西装男还在询问,但不碍乎是那些无关痛痒的细节以及前后逻辑的 对比,以确认张国的说话,究竟有没有前后矛盾不一致的地方,可惜,张国能提供 的线索依然少之有少,对事态的发展并无更进一步的帮助。 大刘看了看手上的腕表,凑近麦克风示意了一下。屏幕里西装男停止了询问, 一直站在角落里的小中,一个掌刀重重地劈在对方的颈项处, 张国一声不哼就昏迷 过去。 大刘拿起对讲机,吩咐了几句,刚才负责站岗的平头立即走了进来,跟小中一 起把烂泥般的张国架了出去。 大刘转过身子,望定了李警官,嘴上说到:“李警官......刚才的对话我想你 也听得清清楚楚,我希望今晚的事,暂时别透露出去,我的意思是任何人,至于他 们两个,就交回给你处理吧,时间也不早了,先到此为止,我们还有其他事情要跟 进。” 李警官长长的叹了口气,说道:“刘中校你就放心吧,对于他们两个,我绝不 姑息,先感谢你的帮忙,让我看清了事情的真相。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助,尽管开声 ! ” 一行人走出了仓库,外面已经是凌晨时分,月亮隐藏在厚云的背后,黑压压的 没有半点星光。周遭万籁俱寂,只有无穷的黑暗,和一丝雨的味道。 大刘指了指李警官车子,隐约中可见黄、张二人像烂泥一样摊在汽车的后座上。 李警官意味深长地看了看大刘,点了点头径直走到驾驶室旁迅速钻了进去。 车灯亮起,犹如一把钝剑,企图撕破黑暗,然而在虚无的包围下,尽显渺小无 力,李警官用力擦了擦疲惫刺痛的眼窝,振奋起精神,又往后视镜里渺了一眼,一 臂之遥的背后,那两个背道而驰的家伙一动不动,完全没有半点知觉。他叹了口气, 猛然发动车子往出口呼啸而去。 今夜竟然是如此结果......他想到。 阿闵四人望着远去的灯光,渐渐消失于夜色之中,相互望了一眼,才往港口的 码头走去,在那里,停泊着一艘机动冲锋快艇。众人迅速登艇,小中麻利地解开船 头的栓绳,启动引擎。犹如利箭般的船头随即划开水面,撕开两道起伏的水痕,随 着船身的流线形,在洋面上不断扩散。 几分钟后,快艇就驶离了港湾,沿着海边平行前进。 同一时刻,离岸不远的滨江公路上,李警官正驾驶着车子,形单只影地高速奔 驰,他眉头紧皱,心不在焉地思索着,全然不知周遭的环境,所以并没有注意到背 后的后座里,张国正微微地动了一下。而在他们后方不远处,一辆黑色的高级越野 车,正步步靠近,在同样漆黑的夜,居然关闭了照明,犹如一头蠢蠢欲动的猛兽, 正在寻找狙击猎物的最佳时机。 两台奔驰的车辆,一前一后,距离逐渐拉近。 大刘放下望远镜,咬了咬牙。他们身后的高空之中,一台武装直升机无声无色 地盘旋而过,直升机上的“八一”涂装在暗夜之中若隐若现,一名狙击手正平举着 狙击步枪,从瞄准镜里静静地观察着底下,两个越来越靠近的黑点。他的食指习惯 性地摸了摸扳机,只差一声的令下。 更高空的云层之上,隐隐约约地显现着雷光,在云缝之中犹如上帝的神迹。 阿闵双目紧闭,昂着头,深深地吸了口气,空气中微微弥漫着雷雨的味道。风, 好像比刚才要猛烈了些,看来一场暴雨正踏浪而来。 大刘轻呼了一声。 “来了!” 话音刚落,一道闪电把黑暗狠狠撕开。 暴雨,倾盘而下。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