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 散会后,贾克平带着一帮人去了看守所,接着去与董先木“对话”,小刘则带 了两名刑警在审讯室里与孙寡妇“周旋”,而林样却自顾自地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 林祥刚刚坐定,端着水杯的王汉笑模笑样地进了门。 “我就知道你要来找我。”林祥说。 王汉不言语,自己拿起水瓶向水杯里续满水,然后一屁股坐在了林祥对面的椅 子里。 “我说,你就这么肯定是董先木杀的人?” “我没说是董先木杀的人啊?” “那你在会上的一大堆话说的是什么啊?居然还有这么多人给你鼓掌。” ‘’我没什么意思啊。董先木已经承认是自己杀的人,我所说的那一套也只是 假设是董先木杀了人。“ “万一不是呢?” “那就是我的假设错了呗。” “没那么轻松简单吧?” “那你说怎么办?” 王汉无语,尽管王汉在心里不得不承认林祥在会上所说的那一些都有道理,但 那都是建立在董先木是凶手的基础之上,虽然董先木自己承认自己杀了人,但是公 安局拿不出证据,不搞清楚他为什么杀人,是怎么杀的人,这个案子还是拿不下来。 再说,万一董先木不是凶手呢?但是,案子办到这个程度,不这么办又能怎么办呢? “怎么办是你的事,现在你是刑警队长,我只问你一个问题,董先木为什么要 杀刘磊?” “这个问题我现在也没有想清楚。”林祥说。 “你连董先木杀人的动机都没有找出来,你就敢这么大放厥词?”王汉这回真 有点急了。 “不是没有找出来,而是现在还投有找到,这要看下一步的工作情况,对了, 老王头,对这个问题,我有一些想法,但是还不敢肯定,我说出来,你帮我参考参 考。” “你快说吧。都快把我这老头急死了。” “是这样的,我们还是假设董先木是凶手。要说董先木杀刘磊,这个动机是绝 对找不出来的,在这一点上,我同意你对这个案子的分析,那就是董先木要杀的对 象不是刘磊,而是当时的生产队队长郭灿,也就是当时生产队里所传的凶手杀错了 人。 现在的问题是董先木为什么要杀郭灿?“ “说实话,当年我调查这个案子时,查遍了生产队里的每一个人,确实发现家 家都与郭灿有过矛盾,这个董先木当时也被查过,他与郭灿的矛盾还是最小的,因 为董先木上无老下无小,光棍一个,一人吃饱全家不饿,他与郭灿的矛盾仅仅是扣 工分的问题,他有什么理由去杀郭灿呢?所以,当时董先木连重点嫌疑人都没列入。 …‘如果孤立地去看董先木,董先木是没有杀郭灿的理由,但是,如果把董先木与 孙寡妇联系起来看,这里边就有好戏看了。” “你这是什么意思?”王汉又被林祥搞糊涂了。 “我一直在想这个问题,案发当晚,郭灿为什么偏偏去了孙寡妇家,让孙寡妇 给他们擀面条。” “这事你得去问郭灿,可郭灿已经死啦!”王汉的话里有一丝幸灾乐祸。 “你还别说,我真问了。” “啊?!”王汉大惊。 “不过,我问的不是郭灿本人,而是郭灿的老伴,还有案发当晚与郭灿一同去 孙寡妇家的两个人。” “这几个人当年我就做过他们的材料,可他们没提供什么有价值的线索啊。” “是的,他们现在所说的与他们当年所说的基本上没有什么差别,但是,我还 是那句话,如果孤立地看,他们当年说的话是没有什么价值。但是,只要把它们与 某些东西联系起来看,就变得有看头了,我先问你,郭灿是在这个案子发生后第6 个年头死的,你们那时是不是已经对这个案子差不多失去了兴趣?” “废话,一个一点线索都没有且已经搁了6 年的案子,谁还有精力去搞它。” 王汉似乎觉得林祥的话有些不中听,所以语气中多少带有一点不满。 “这就对了。”林祥压根儿也没听出王汉语气中的不满。 “什么对了?”王汉问。 “郭灿的老伴讲,在郭灿去世的前一年,有一次他自言自语地说:董先木这小 子真不是个东西,提上裤子就不认人,把个孙寡妇害惨啦。郭灿的老伴就问郭灿, 孙寡妇跟董先木有什么关系?郭灿告诉她,他早就知道董先木跟孙寡妇相好了,因 为有一次他亲眼看到半夜里孙寡妇把董先木让进了自己的屋门。 你也知道,郭灿是个好开玩笑的人,在以后,每当郭灿在查夜时发现董先木进 了孙寡妇家后,他就故意在门口咳嗽一声,然后捡起一块石头,扔到孙寡妇家的屋 顶上,让石头骨碌碌地滚下来,闹出动静,吓得里头的两个人大气也不敢出。再后 来,孙寡妇也知道郭灿发现了她跟董先木的事。所以,每当郭灿跟她开一些有含义 的玩笑时,孙寡妇也仅仅是心知肚明地一笑,彼此之间都有些心照不宣。郭灿还对 老伴说,生产队里就他一个人知道,说一个寡妇人家,做人不易,还告诫她千万不 要跟别人说,省得孙寡妇难做人。“ “好他妈个郭灿,他当年怎么不说这一档子事呢。”王汉不由得骂了起来。 “老王头,人都死啦,你还骂人家做什么?我想,郭灿当年不跟你说这件事, 肯定有他的道理,一是为了孙寡妇好,二是他肯定觉得这种事跟公安局破案没什么 关系。” “那你现在觉得这事跟破案有关系啦?” “是的,我是隐隐约约地感觉到了一些东西,不是十分明确,说白了,我现在 也是一边跟你探讨,一边在整理我自己的思路。 我接着往下说,在案发当天晚上与郭灿一起去孙寡妇家的两个人说,郭灿带他 俩到孙寡妇家时,孙寡妇已经睡下了,是郭灿叫开的门,孙寡妇在里边磨蹭了好大 一会儿才给开的门。开门后,郭灿让孙寡妇擀面条。然后,郭灿就跟这两个人在孙 寡妇的炕上甩扑克,郭灿一边打牌,一边还大声跟孙寡妇开一些连荤带素的玩笑, 孙寡妇则一句话也不说,一直打了将近两个小时,直到他们被人叫走。“ “是啊,当年那两个人包括郭灿也是跟我这么说的啊,这事跟这案子有关吗?” “是啊,有关系吗?” 林祥实际上是在自言自语,因为他现在是全力以赴地想将自己的思维集中到将 这些事情与案子有关系上,所以把自己正想着的那个问题在不知不觉中顺嘴溜了出 来。 “你问我?这是我在问你呢!” 王汉说完这句话就后悔了。他何尝不知道现在的林祥是竭尽心智地在琢磨他与 自己都想搞明白的一个问题,而且这个问题是如此地至关重要,看着林祥一副出神 的样子,王汉静静地闭上了嘴。 、半晌,如灵魂出窍般的林祥的眼神倏地一亮。 “对啦,就是这个样子。” “什么样子?”王汉知道林祥已经有了结论。 “你还记得孙小军说从炕底钻出大猩猩的事吗?我以前一直据此认为案发当晚 董先木在孙寡妇家,但是一直没有搞清楚这件事与整个案子的关系,现在,我想, 我已经找到了其中的必然联系。现在我把整个过程复述一遍,看看是否合理。” 林祥眯起了眼睛,把自己的思维集中在对案子的判断上。 “在案发当天晚上,郭灿从家拿完面粉出来,叫上一起看夜的两个人往麦场方 向走的时候,按照他平时对孙寡妇的了解,他知道在这个时候,董先木一定已经在 孙寡妇家了。那时候的农村不像现在,老婆孩子热炕头是那时收工后的农民惟一的 娱乐活动,所以从家出来后的郭灿本来是找谁家都可以做面条的,但是,郭灿却偏 偏要去孙寡妇家,一则是为了满足一下他的那种不可名状的心理,二则也可以给自 己找乐子。反正,郭灿是非要找孙寡妇擀面条不可了。等他们到了孙寡妇家门口, 孙寡妇迟迟才开门,使郭灿证实了自己的判断,那就是董先木的确就在孙寡妇家。 但是,屋里却不见董先木的人影,郭灿认定是董先木已藏了起来,孙寡妇家里就三 间房,东边的一间一隔为二,后边是孙小军的住处,中间一间是所谓的正间,也就 是堂屋。是孙寡妇迎来送往接待人的地方,西边一问,同样也是一隔为二,前边一 间是厨房,后边一间是孙寡妇的房间。郭灿在屋里转了一圈以后,发现空空荡荡的 几问房里都不能藏人,他认定董先木就藏在了炕底下,所以,他与同来的两个人一 起,故意到了炕上打扑克,还故意跟孙寡妇开一些连荤带素的玩笑,不急不忙地耗 时间。 “郭灿走出门后,还关照孙寡妇说一会儿还要过来取面条。 这当口,或许是孙小军被人吵醒了,或许是孙小军被尿憋醒了,反正是他起床 了,走进堂屋,一眼便看见了正从炕底下钻出来的满脸是黑的董先木,这就有了孙 小军所说的炕底下钻出一个大猩猩的说法,也就有了我在调查中,那两个与郭灿一 起去孙寡妇家的看夜人所说的,他们还没有走出孙寡妇家多远,就听到孙小军哈哈 大笑的说法。 “现在,我们来设想一下从炕底下钻出来的董先木的心情。 当时是夏天,炕底下又热又闷,又黑又臭,在里边一呆就是两个多小时,又联 想起以前每当自己与孙寡妇成好事时,郭灿闹出的那些动静,这时的董先木的心情, 要是换了你,你会怎么想。“ 林祥停住话头。用两眼盯着王汉。 “宰了他的心都有。”王汉脱口而出。 “对啦。”林祥一拍桌子,把王汉吓了一大跳。 林祥知道自己失态了,立马歉意地一笑,然后降低了声调:“这就叫,怒从心 头起,恶向胆边生。” “你是说。这就是董先木的杀人动机?”王汉的话里仍然充满了不解。 “我实在找不出更有可能的解释。”林祥的话里有了自信。 “照你的意思,那就是董先木杀的人啦?” “如果我的推断没有错误的话,那么一定是董先木和孙寡妇两人一起作的案。” 王汉目瞪口呆。 “为什么?”愣了半天神儿后的王汉还没有反应过来。 “只有这样,才能解释董先木被抓后的一副只求速死的反常行为。” “为什么?”王汉再一次脱口而出。 “董先木这次被抓,已经清楚地知道等待他的将是什么。董先木知道出卖自己 的肯定是孙寡妇,但是,他不恨孙寡妇,为什么,因为是他自己先对不起孙寡妇, 个中道理,我想你已经清楚了。再说,两人做的事,我一人当,让我一个人去死, 这也算报答你孙寡妇了,这就是董先木现在阿心态,所以他才会口口声声地说:人 是我一个人杀的,要杀要剐随便。” “合理,精彩。”王汉一拍大腿,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我要亲自去会会这 个孙寡妇,了一桩多年的公案。” 王汉起身,一副急不可耐的样子。 林祥一笑:“你是着急去看看是不是我在这里一厢情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