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族史 由于连日来为莫一的事奔波伤神,加上又被蛇咬了,本来身体就很虚弱的小 美一下子就病倒了,虽然她体内的蛇毒差不多已经都被清除出来了,可是她的小 腿还是有些麻木,也不能过多地行动。 看来高阳和小美又要在这房子里多住几天了。今天早上妈妈已经放宽了口风, 让他们养好了伤再走,反正人都已经住下了,多住个三天五天的也没有什么分别 的,高阳他们没有报警,妈妈心里也一直觉得很过意不去,怎么还好意思在这个 时候搬出雷克的遗嘱来下逐客令呢? 雅问自然也很喜欢高阳他们在这儿多住一些日子,不管愁眉苦脸的高阳还是 笑个不停的高阳,只要是高阳在这个房子里,她就会觉得屋子里不是那么冷。可 是对于高阳他们留下来的问题,她也有她的担心:这三个年青人是一块儿出现的, 但现在单单只死了一个莫一,事情是不是就到此为止了呢? 她总觉得是有一种神秘的力量在操纵这件事:曾祖父、爷爷和爸爸,在他们 死后的第二天,家里竟然都不约而同地出现了陌生人,而这些突然出现的陌生人 都在一天之内离奇死亡,如果不是有什么力量操纵着,怎么可能会有如此巧合的 事情? 其实她不想让高阳和小美离开这里,她真得担心他们一出门就莫明其妙地死 在了大门口,还不如住在家里天天让她看到才放心。 吃早饭了。 难得小美也有胃口想下来吃饭。 “罗婶,钥匙找到了吗?” “哦太太,我这两天正在找,房子里并没有,今天我再到花园里去看看。” 雅问心虚地瞟了罗婶一眼,罗婶正在给她使眼色。 “雷鹏,你在干什么?” 大家都顺着妈妈的视线看过去,目光全部落在了雷鹏的身上。 大哥嘻嘻笑着,嘴角的稀饭都没有擦干净,就像一个刚满五岁的小孩子似的, 正在旁若无人地和欢欢抢那个洋娃娃,两个人你来我往地抢得正起劲,欢欢都快 急哭了。 小孩子怎么能和大人比力气呢,洋娃到底还是被大哥抢了去。 接着,大哥从碗里舀了一勺稀饭,对着洋娃娃的嘴灌了下去。洋娃娃当然是 不会吃饭的,所以那些稀饭顺着洋娃娃的脸流了下来,弄得大哥的衣服上满身都 是。 饭桌边所有的人都停下了筷子,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 小美悄悄碰了碰雅问:“你大哥不是最讨厌那个洋娃娃吗?” 她没吭声。今天早上大哥整个人看起来都很怪。 这时,大哥又从碗里舀了一勺稀饭送到洋娃娃的嘴里。 “他疯了。”大嫂小声地嘀咕了一句。 欢欢见到自已的娃娃被抢,心里很不服气,趁大哥不注意的时候一把又拽走 了那个洋娃娃,然后撒开腿跑到楼上躲着去了。 大哥一看娃娃被抢走了,竟然像个孩子似地气呼呼地撇着嘴,然后上楼追欢 欢去了。 好半天,大家才回过神来。 “大嫂,要不要上去看看,他不会和欢欢打起来吧?”二哥提醒到。 大嫂放下饭碗,起身上楼去了。 “刘方怎么没下来吃饭?”妈妈这才发现饭桌边少了一个人,“罗婶,你上 去喊他一下。” “好的,太太。” 刘方是爸爸生前的两个助手之一,另一个助手叫石汀。 平常如果刘方不开口说话,大家都会忘记家里有这么个人存在,他真得是个 太不喜欢说话的人了。 雅问回到家已经有一段日子了,从来都没有跟刘方说过一句话。刘方不仅是 不爱说话,而且还不是一般的腼腆,他一看到有人从正面走过来就想办法躲。他 从不抬头看人,老是低着头看脚下,好像地上随时都会冒出两个大元宝给他捡似 的。 也不知道爸爸看中刘方什么了,怎么会把这么一个闷葫芦留在身边当助手? 雅问正这么想着,突然听到二楼传来了罗婶的惊呼声,紧接着,罗婶从刘方 的屋子里跌跌撞撞地跑了出来。 “太太,刘方他……” “他怎么了?”妈妈放下筷子,已预感到事情不妙。 “他……死了!” 刘方是被一根绳索吊死的。 当全家人进来的时候,他的身体已经僵硬,一动不动地挂在天花板下。 大嫂带着欢欢回避了,小美和高阳也识趣地躲开了。剩下的一家人正在焦急 地等待着阿杏的验尸结果。 过了一会儿,阿杏一脸倦怠地从隔壁房间走了出来,顺手把手上的塑料手套 脱下来扔到了垃圾筒里。 “阿杏,快说说吧,你都检查出什么了吗?”妈妈着急地招呼阿杏过来。 “他身上并没有其它伤痕,也没有撕打的痕迹,没有任何中毒的迹象,只有 在颈处有一道很深的勒痕,这就是唯一的发现,也是他致死的主要原因,死亡时 间大约是今天的凌晨四点左右。不过据我分析,是他自已走到那根绳索下,然后 把头伸了进去。” “你是说,他是自杀的?” “是,也没有别的解释了,我检查得很详细。从尸体上看也只能得出这个结 论,除非你们另外有别的发现。” “他、他怎么会自杀呢?”妈妈吃惊地把脸转向石汀,“石汀,你平常总跟 他在一起,有没有发现他最近有什么反常?” “没有啊!我们一直都是各干各的,他也很少跟我说话……”石汀想了想, 补充到,“不过,有一天他突然跟我说,说他以后一定会成为一个很有名的魔术 师,还说他接下来就要在屋子里好好地用功看书了。我当时觉得很意外,因为他 从来都没有说出过像这样的话,而且当时他那副表情,很兴奋,从没看到过他这 样。除此之外,就没什么了,这几天他一直都在屋子里看书,连门都不出。” 石汀说完以后,大家都陷入了沉思。 谁也想不到刘方会突然一言当地自杀了,这真是应验了那句老话:悲剧往往 降临在最不合群的人身上。最容易被忽略的人往往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真的从人群 中彻底消失了。 可是雅问还是觉得不对劲儿:刘方说接下来他要好好用功看书的,一个突然 之间有了远大志向并且踌躇满志开始学习的人,会因为什么事而想不开呢?何况 家里人一直都对他很好。 这桩自杀事件,实在出乎所有人意料。 爸爸的死和莫一的死笼罩在他们心头的阴影还没有抹去,现在又多出了一个 刘方。 她猛然想起阿杏刚才说的一句话——“除非,你们另外有别的发现。” 对啊,阿杏所做的只是尸体检验,也许自杀现场还有很多痕迹未被检验出来 呢。她用眼睛瞟了瞟刘方的卧室,心头暗暗拿定了主意。 “妈妈,刘方的事要怎么处理?”二哥问。 “先通知他家里人吧。他家里还有什么人?” “听说他就只有一个老母亲。” “唉——!”妈妈沮丧地叹了一口气,“为什么我们家里会出这么多事!你 们想个办法把刘方的尸体弄回去,再给人家一笔钱吧。” “尸体运回去可能不太可能,我看得火化,就算通知他家里人过来也是一样 的。”阿杏说。 “那你们看着妥善处理吧,好好跟那个老太太解释解释,多给她点儿钱,千 万不要让她把这件事情在外头声张,我们这样的家庭最怕别人在外头说闲话了。 就算你爸爸已经死了,也要维持住这个家族的名声。你爸爸毕竟还没有下葬,他 看到出了这样的事,不会安心的。”妈妈说着站起来,让罗婶扶她回屋去,“自 从你爸爸死了以后,家里就不停地老出事。唉!这真是做孽啊!以后大家都各自 小心吧。” 雅问隐隐觉出妈妈说的最后一句话里有一种不一样的暗示。 “雅问,你先上楼吧,我们几个商量一下刘方的后事。”二哥打发她走。 正好,她对这个事情也没有什么兴趣,她用手朝楼上指了指,问到:“阿杏, 我能进刘方的房间里看看吗?” “可以,不过千万别乱翻,他的遗物是要交给他家人带走的。” “知道了。” 以前,雅问从来都没有进过刘方的屋子。 一进门,她就看到了那根绳子,挂在房子的横梁上,挽了个圈。 这栋小楼里只有刘方的屋子里是有横梁的,没想到阴差阳错,一个要自杀的 人住了进来,这根横梁为他提供了方便。 除了横梁之外,她还看到一个很大的书桌。通常一个想要自杀的人,临死前 都会写一些遗言之类的东西,对自已的一生做一个总结,对活着的人也做一个交 待。想到这儿,雅问信手翻开了刘方书桌上摊开着的那本书。 那不是什么遗言,而是一本书,书名叫《魔术大观》,其中有几页还折了角, 用红笔做了记号。 书中间夹着的那只红笔没盖笔帽,墨水吸得很满。看来他一直在屋里努力学 习。 一个临死前还在努力学习的人,怎么会突然放下书本去找根绳子要上吊? 不过刘方的死和爸爸的死倒是有一点很相似:他们临死前都坐在屋里看书, 书桌上同样都有一本摊开的书,只不过,一个是被吓死的,一个自杀的。 书?她似乎有所感悟:难道问题出在书里? 她又拿起那本书信手翻了几页,并没有发现什么特别之处,全是在讲一些魔 术,还配着插图。她想了想,把这本《魔术大观》装到了衣服口袋里,又打开了 刘方的电脑。 意外地,她发现电脑上的监视器竟然还开着。 这个“意外”可真让她喜出望外!真是柳暗花明,说不定电脑监视器记录下 了刘方死亡的全过程,那么不费吹灰之力很快就能知道刘方死亡的真相了。想到 这里,她忍不住兴奋起来,赶紧打开了电脑。 电脑屏幕上开始出现图像了:刘方正坐在桌前看书,一只手拿着笔,似乎很 专心致志……他好像听到了什么,怔了一下,然后慢慢地转过头去……他身后的 门并没有开,但他一直盯着那扇门。 会不会是有人在敲门?她一眨不眨地盯着刘方的头。 当刘方的脸再次转过来的时候,完倒换了一副表情,面部僵硬,眼睛直勾勾 地瞪着,一脸的惊恐。可是并没有人走进屋子里来。 她看了一下电脑屏幕上的时间显示,正好是今天的凌晨四点,也就是他死亡 的那个时候! 看来重头戏马上就要开始了,她全神贯注地盯着电脑:刘方不知道在看什么, 一直用那种充满惧怕的眼神呆呆地盯着自已的侧面。也许他在想什么……片刻之 后,他好像被什么东西重击了一下似的,上半身猛地剧烈地颤了一下,然后他向 后一仰,靠在了椅背上……他好像在想什么事情,表情看起来很悲伤……又过了 一会儿,他像是最终下定了决心,起身从墙角的一个储物箱里拿出了一捆绳子… … 这就是他自杀的全过程,再往后屏幕上显示的就是罗婶进屋看到他的尸体吓 得大叫,然后喊大家上来的情景。 他的确是自杀的,屋里自始至终都没有出现过其他人,是他自已找出了绳子, 自已把自已吊死的。 可是,敏感的她不认为事情就这么简单。 她又把刚才的片段回放了一遍,越看越觉得蹊跷:刘方侧着头看着自已侧面 的那一段,看起来不像是在沉思,而像是在盯着什么东西看或者在聆听什么。可 是在偏偏监视器上没有显示他的侧面有任何东西。 就算是自杀的,是什么原因可以让他在短短的十几分钟内迅速下定决心要不 顾一切地了结自已的生命呢? 十分钟前还趴在桌子上孜孜不倦地学习,十分钟后竟然动了轻身的念头。不 会是中了邪吧? 她也情不自禁地学着刘方的样子把头靠在椅背上,他当时在想些什么呢? 电脑屏幕上突然出现了一个小黑点,她仔细一看,那原来是一个人的脑袋。 当她再凑近点的时候,发现那个人正在向她招手。 一回头,她就看到了小美。 “小美?” “雅问,你跟我我来!”小美神秘兮兮的。 她只好关了电脑跟小美去了。经过走廊的时候,她看见客厅里的人还在愁眉 不展地商量着刘方的事。 小美把她领到自已屋里,转身关上了门。 “小美,不是不让你随便下地乱动吗,你的腿还没好呢。” “没事儿,反正就是两步路。”小美拉着她坐到床上,“刘方就是那个一天 到晚都不说话的人?” “是啊,他以前是我爸爸的助手。” “怎么死的?” “自杀。” “自杀?”小美很吃惊,“为什么呀?” 她摇了摇头:“不知道。” 小美是个外人,她也不想对小美透露太多。 “好奇怪哦,昨天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自杀了,死得太突然了。看来莫一说 得果然没有错。” “莫一?”她一皱眉,“莫一说什么了?” 小美眨了眨眼睛,也许想到了逝去的伙伴,伤感再度袭来。 “雅问,你还记得我们三个来这儿的第一天晚上吧?” 记得。她当然记得:那天早上, 虽然一夜暴雨, 但是第二天的阳光还算好, 门铃响了, 三个狼狈不堪的年青人敲开了她的家,个个又冷又饿,她答应收留他 们住一晚,他们高兴得像个孩子似的跳了起来。 现在想起来, 她仍然觉得那是一个温馨的早晨。 “那天晚上, 天一直阴阴的, 有点冷, 莫一一直站在窗口, 不知道在看什么。 我过来拉他,他突然对我说‘今天晚上一定会有不寻常的事发生’,我问他会发 生什么事,他摇摇头不肯说,心事重重的。后来他和高阳玩塔罗牌的时候,又把 这句话说了一遍。都怪我粗心,我早就该有所警惕的,莫一的预感一向很准,可 是我没想到,这次出事的会是他自已!结果那天晚上,他就被自已的预言说中了。 而且,他还说过……”小美犹犹豫豫地看着她。 “说吧。你叫我进来不就是要说给我听的吗。” “他说,接下来这个房子里一定会有血光之灾,因为这个房子里有一股‘死 气’!” “‘死气’?” “对。莫一从小就喜欢钻研那些占卜星相或者看相之类的东西,他说他一走 进这个房子就感到到处都有一种沉沉的‘死气’,而这房子死气最重的地方就是 在门外的西北角。” 西北角?雅问暗中掐着指头一笔划,西北角不正是那是冰窖么? 这个莫一! 小美谨慎地用眼睛瞄了一下门口,然后又往她身边凑了凑,贴在她耳边小声 地告诉她:“莫一还说,叫刘方的那个人,脸上有股阴气,可能就快死了。” “他真这么说?” “是啊。” “那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她责怪道。 “早点告诉你有什么用啊?再说我们第二天就打算走了,干吗跑去多这个嘴, 找挨骂啊?而且我和高阳当时都以为刘方是得了什么不治之症呢,哪里想到他会 ……” 啪嗒。雅问口袋里的书不小心掉了出来。 小美弯腰替她拾起了那本书:“你喜欢魔术?” “不,这书不是我的,这是刘方临死前在看的。” “是吗。”小美随意翻了翻那本书,很快就被那些从来都没见过的好玩的照 片给吸引住了,津津有味地看了起来。 她情不自禁地走到窗边望着西北角的冰窖,心说这个莫一确实不简单,他那 天晚上所有的预言,包括那个“今夜子时,东门进,西门出”的说法全部都应验 了,真是百发百中! 如果莫一还活着的话,一定能帮助她解开不少谜题。 “刘方钻研魔术吗?”小美在她身后问到。 “是,他想成为一个魔术师。” “你说他会不会中了邪?” “谁?”她转过身来。 “死的那个,刘方。你说他会不会中了邪?” “你为什么这么说?”她又是一惊,没想到连小美也会有这种怀疑。 小美冲着她晃了晃手中的书:“我听说很多修道的人,还有很多迷信某种什 么‘真理’的人,当他们不得要法而又深陷其中到了痴迷的程度,一不小心就会 ‘中邪’,迷失心智。你看刘方又是那种沉默寡言有什么都闷在心里的人,这种 人最容易中邪了。没准儿,他是在看这本书的时候,受了其中哪个魔术的误导, 一时头脑混乱想以身试法,结果弄巧成拙把自已吊死了。” 小美的想法提醒了她,这种可能性不是不存在,现实生活中这样的例子也有 很多。不过……电脑监视器上的那段录像她已经看了两遍,从刘方当时的种种神 态以及最后下定决心的那一个起身来看,她更认为刘方更像是受到了一种外力的 鼓惑,而并非他自已。这种鼓惑应该是一种“有声”或是“有形”的东西。 “雅问,你身上有什么东西嗡嗡地响?”可能是离得近的缘故,小美也听到 了那声音。 “哦,是一块玉。” “呀!让我看看,什么玉能发出这么大的声音?” “是一块挺普通的玉。” 她边说边把那个月牙从衣服里掏出来,“可是它好像有一种很强的能量,关 上灯还能看见它会发光。” “哟!这么小!”小美看着那块玉露出了吃惊的神色,显然无法相信这么小 的玉也会发出那么大的鸣声。 “是啊,而且我也是头一次看见做成这种形状的玉,现在很少有人把玉刻成 月牙儿的形状,还是这么细的。” “是啊,做得还真精巧!”小美爱不释手地小心摸着那个弯弯的月牙儿,生 怕把它碰碎了,“你知道么,玉这个东西不是什么人都能戴得好的,莫一跟我说 过,戴玉的人,他自身的气场必须能控制得住这块玉,那才能一片祥和,万事如 意,如果他自身的气场不强,就会反被玉的磁场控制,佩戴的人就会被其所害。” “是吗?还有这种说法?”她看着小美那张专注的脸,忍不住心疼地问到, “小美,你真得那么崇拜莫一吗?为什么你翻来覆去说得全都是莫一?” 小美怔了一下,低下头,脸慢慢地红到耳根,好半天之后才轻声说到:“有 时候我觉得……他并没有离开我,我时常能感觉到他就在我的身边,关切地注视 着我,而我也越来越能感知到他的想法。” “小美,别瞎想了,莫一已经死了。” 小美两眼呆呆地望着窗外,像失了魂一样。 “他说,我会很快再见到他的。” 雅问用了一整个白天,才翻完了那本《魔术大观》,她完全不认为这本枯燥 无味的书会让刘方产生自杀的念头。 难道刘方的死也要和爸爸以及莫一的死一样成为一个无头谜案?虽然这三个 人的死阿杏都给出了最后结论,但那只是尸表上的,真正的死因其实都有很多疑 点。 这本书没发现什么有用的线索,她又找出了爸爸临死前在看的那本书。 那是一本很旧的线装书,所有的字都是繁体字,她在看了几页以后才知道, 这本书原来是雷家的族史,上面详细地记载了雷氏家族的由来、每一位家族成员 的姓名等个人资料。而且,这本族史竟然已有一千年的历史了。 但更重要的是,这本族史让她发现了一个十分令人震惊的秘密! 她终于明白了为什么爸爸在遗嘱上一再强调一定要将他的尸体保留七七四十 九天,中途绝不允许有任何生人打扰。原来所谓的“停灵”只不过是为了掩人耳 目,真正的目的是为了等待时机还魂! 族史上明确地记载了雷家的每一个魔 术师在死后的七七四十九天之内,只要将尸体妥善保管,防止其腐烂发臭,就可 以等待一次还魂的机会。如果四十九天之内死人没有还魂,那就永无回天之力了。 她盯着那几行小字,渐渐一阵头晕目眩,恍惚中以为自已已经隔世为人了。 没想到这世上真有这种神秘的还魂术,竟可以让人死而复生! 但是在族史上记载的那些已经逝去的魔术师中,只有一个人曾经死而复生过, 这个人叫雷隐。可是对这个雷隐复生以后的行踪,族史上就没有记载了。 她掐着指头仔细一算,已经过去了七天。这么说,还剩下四十二天的时间, 爸爸就有可能复活! 天啊! 爸爸有可能会复活? 那前几次她和大哥屡次见到的爸爸难道 是…… …… 在这本书最后一页的地方,她看见了爸爸的名字。 看来,就像她一开始判断的那样,爸爸早就预见到了自已的死,所以早早地 就把自已的名字写了上去。 在自已的名字后面,爸爸只写了两句话: 我一生最遗憾的事就是没有教 我的儿女们练魔术。 我一生最大的幸福也是没有教我的儿女们练魔术。 夜已经很深了。 雅问还在看着那本族史发呆。 她也不知道该不该睡觉,睡了,怕一会儿又梦游去冰窖;不睡,只担心也许 又会看见爸爸。 死而复生!这四个触目惊心的字一直就像一把钢凿在她脑子里一下一下凿个 不停。 这可怕的秘术,竟然就存在于她的家族里。 神秘家族、诡异的魔术、死 而复生的人。 可是爸爸既然留下了这本族史,妈妈也应该是知道这件事的,为什么一直只 字未提?难道妈妈并不知情? 还有那个曾经复活过的魔术师雷隐,他复活以 后又过了一种什么样的的生活,这还真让人好奇。可是族史上却对他复活以后的 生活一点记录都没有,似乎他自此就消失了一样。 她感到胸口好烫,用手摸 了摸,是那块玉。一摸到那块玉,就像摸到了一个暖炉。 她觉得这块玉这几 天有些变化,并不是外形上的改变,而是她觉得这块玉的内部正在悄悄地变化。 那是一种感觉,她感到它的急切与焦躁,它似乎在渴望膨胀。 她把那块玉掏 出来,又看到了那只乌鸦。现在再看到那只乌鸦,她已经不那么惊讶了,就像见 到一个老朋友一样。 爸爸留下的这两样东西,一本族史,一块玉,这两样东 西完全不相干,但都是一样的令人费解。 她脱了衣服,打算还是先睡觉吧, 养精蓄锐,明天再好好琢磨一下这本族史。 她装着眼睛数:一只羊、两只羊、 三只羊……不行还是睡不着!猪比较肥,数猪吧,看着就容易产生倦意。 一 只猪、两只猪、三只猪……十五只猪……二十只猪……。 在数到第二十五只 猪的时候,她听到一阵脚步声轻轻响起,踩得地板吱嘎吱嘎地响,走得还很慢。 一听到那难听的吱嘎声,她立刻忘了刚才数到哪儿,一下子清醒过来,心里 懊恼地暗骂:谁呀?大半夜不睡觉! 那阵脚步声由远及近,在经过她的门口 时突然停住了。 是谁站在门外? “谁?”她问了一声。 门外的人没 有答应,依旧悄无声息地站着。 她猛然想到高阳说起过,在莫一死的那天晚上,门外也有脚步声,可是他们 打开门以后却什么也没有看到。难道那天晚上的事会重复? 又等了好半天, 也不见有人敲门,那脚步声就像在门外被钉死了一样,门外的人似乎在与她对峙。 她实在忍不住好奇心,决定下去开门。 大不了就是看见爸爸,或者什么也没 有。 没想到,门外站着的人却是大哥! 大哥痴呆呆地看着她,两眼直直的,就像一个失忆病人一样。 “大哥……”她刚叫了一声,大哥就转身走开了。 她隐隐觉得不对劲:大哥刚才那种眼神……看着大哥一言不发地走下楼梯, 她也悄悄地跟了上去。 在下楼的时候,她听到空气中飘飘忽忽传来一阵嗡嗡嘛嘛的声音,像是念经 的声音,不过只片刻就隐去了。 她一直跟在大哥后头,大哥也没有发现她。当她看见大哥笔直地冲那个冰窖 走去的时候,一下子恍然大悟:大哥也在“梦游”! 她刚想冲过去的时候,斜刺里猛地冲出一个人,一棒子抡在了大哥的脖颈上。 大哥一下子倒地,连哼都没来得及哼一声。 “小姐,快!快来!”那个人在向她招手。竟然是罗婶! “罗婶,你干吗打他呀?” “我也是一下子着急,没考虑到那么多,我开始还以为你们两个都在梦游呢, 再说我怕又喊又叫的到时候你大哥没醒倒把其它人弄醒了。我有一次在电视里看 到人家对付那些梦游的人就是用得这一招。放心吧,我没怎么使劲,他不会有事 的。” “你看的那都是负面教材!”她生气地白了罗婶一眼。 “小姐,别说那么多了,咱们快把你大哥抬到屋里去吧。” 于是她抬脚,罗婶抬头,把大哥抬到了客厅的沙发上。 “等他醒了自已就会回屋去的,咱们谁也别声张,最好不要让他知道今天晚 上发生过什么。”罗婶叮嘱到。 “可是,明天晚上要是他接着梦游怎么办?” 罗婶拉住她的胳膊说:“你跟我来,我有事要对你讲。” 她跟着罗婶进了屋:“是什么事?” 罗婶反手关上了门:“雅问,你上次去检查的时候那个教授说你根本不可能 有梦游症吗?” 她点点头:“是啊。” “我现在知道你们兄妹两个为什么都会梦游了。”罗婶神秘地冲她挤了一下 眼。 “为什么?” “你刚才跟着你大哥下来的时候有没有听到有人在念经?” 她猛地记起来:“是,是有一阵!” “我发现,在那念经声响起的时候,你大哥就开始梦游,好像前面有人在引 路一样。而且在你梦游的那晚,我也听到了同样的念经声,当时我以为是谁在为 老爷的亡灵超渡,所以也没有在意,只是觉得挺奇怪,因为从来就没见家里有人 信佛什么的。可是刚才又突然听到,才引起了警惕。要知道,我是看着你大哥从 小一点点长大的,他有没有梦游的毛病我怎么可能不清楚。” 就算罗婶不说,她也觉得大哥不可能会梦游,通常只有那些意志薄弱的人才 有可能患有梦游症。 看来罗婶的分析不无道理:她和大哥极有可能都是受到了那念经声的催引, 所以才会梦游,潜入冰窖。 有人想控制他们! 这下她茅塞顿开了! 她连着四个晚上都做相同的怪梦,其实那也许并不是什么梦,而是她四个晚 上接连在梦游状态中做出的事。但她竟然还会依稀记得自已在梦游中干了什么事, 这不能不说也是很稀奇的,通常梦游的人都不知道自已干过些什么。 有人在利用什么“经文”控制她,利用她去冰窖里偷出爸爸肚子里的东西, 这东西就是那张记载着一些古怪口诀的小纸片。 这个人一早就知道那张纸片藏在爸爸的肚子里,可是又不敢自已去冰窖,所 以利用了她和大哥。看来这个人不仅知道爸爸秘密,也知道那个冰窖的秘密。 看来这个人相当危险。 而且他一直隐藏在暗中,连半点蛛丝马迹都还没有露出来呢。 可是她就是不明白:为什么今天晚上那个人操控的对象换成了大哥? “罗婶,你说这个人会是谁?” “我也不知道。”罗婶无奈地摇摇头,“除非这个人再一次利用你们梦游, 咱们才有机会查出这个人。刚才我救下你大哥,不知道这人是不是躲在暗处都看 见了,看来,这几天我们要小心一点,也许他就是房子里的某一个人,也许他是 从外面潜入的,现在没有证据咱们乱猜也没有用。” “罗婶,你说的那个‘经文’是什么经文?真得会有这种邪门的经文?” “我想那应该是一个咒语。” 咒语?她一皱眉:对,这世上有很多古老的咒语,相信有一些的确是可以控 制人的行为的,就好像一直很神秘的催眠术一样。以前催眠术也被人们认为是一 种邪恶的咒语,可是很多国外的警察办案也都借助催眠术的帮助。 那、死人也能真得复活吗?她想起了族史上说的那个还魂术。 “小姐,我觉得大少爷他、有些反常,昨天还是好好的,可是今天早上就跟 变了一个人似的。我在想,他被操纵梦游,可能也跟他的反常有关系吧?” 她看了看罗婶,别看这个老佣人年纪大,长得又胖,脑子可一点也不比她差。 不过,大哥是反常了,昨天从冰窖里出来以后,他就开始反常了。 这一晚,当雅问回到自已房里睡的时候,竟然发现窗口站着一只乌鸦。 她本以为那只乌鸦只是站在那儿歇歇脚的,可是它竟然一直站在窗口一动不 动,就像脚底长了钉子一样,而且它似乎隔着玻璃在打量她。 很奇怪的一只乌鸦,既不叫也不动,倒是很安静,个头也很大。 它好像真得在观察她。 这只乌鸦很眼熟。 她想这可能是自已的错觉。本来嘛,天下乌鸦一般黑,所有的乌鸦都长着同 一张脸,怎么可能有乌鸦会跟她很熟呢。 她试探着朝它走了几步。它并没有飞走,这只鸟不怕人。 她又朝它走近了几步,现在可以看得很清楚了。 这是她这一辈子头一次见到这样匪夷所思的事,比雷氏家族秘密流传的那个 还魂术更让她感到不可思议——她看见那只乌鸦在笑! 没有发出任何笑声,但那只乌鸦的确在对着她笑! 这只鸟的两只眼睛全都笑得弯弯的,像是弯弯的月牙。 看到她瞠目结舌呆若木鸡的样子,这只乌鸦笑得似乎更起劲了。 好半天之后,她才想到要去抓住那只乌鸦,看看它到底是什么怪物。 她的手还没有拉住窗户的铁框,那只乌鸦已经振翅飞走了。 从头至尾,它一声也没有叫过,就像一个胜券在捏的阴谋家那样在黑暗里静 静地等候,又放肆地嘲笑。 她终于明白,莫一为什么大半夜三更地会跑出去追赶一只乌鸦了。 这只乌鸦,会不会正是莫一看到的那只? -------- 梦远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