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汽车到了金兔村口,李帅问:“张队,到不到宋村长家?” “到。”张国华思考了一下,说。 外人进金兔村有几个理由越不过宋村长家,自然位置,他家在村头,那条山路从门 前经过,绕都饶不过去;再者,他是一村之长,大事小情都要由他出面解决。张国华还 要加上一条,上次是他说服田大巴掌拿出九花日记。 车停在村长家门前,院里很静,张国华和李帅走进去,喊:“村长,村长在家没?” 宋村长老婆出来,说:“张队长,是你们啊。” “老宋呢?” “上坟去了。”村长老婆眼睛往车上看,问:“那小谁咋没来?” 张国华知道她说裴菲菲,说:“她有事,没来。哦,村长给谁上坟?” “大白鸟。”村长老婆说。 “大鸟死啦?”李帅跑向装鸟的栏子,还残留几片白色羽毛,有些伤感:“它怎么 会死呢?” “有人得罪了铁锅山的老鹰,到村子里来报复。”村长老婆说。 刑警听来感到很新奇,什么得罪老鹰,它到村里来报复? “呃!”宋村长的咳嗽声飞进院子里。 “村长。”张国华和宋村长打招呼。 “看见你们的车,我就下山啦。”宋村长让客,说,“进屋,到屋里说。” “你去上坟……” “她说的!”宋村长乜斜瞟老婆一眼,说,“我去看看它。” “村长和大鸟有感情。”李帅说。 “唉,有人招惹老鹰……”宋村长绕过去老鹰鹐死大白鸟一节不说,讲了铁锅山的 老鹰。 金兔村的西北有座铁锅山,几只老鹰住在那儿。山高路险,人们很少去,过去有人 到铁锅山采过天麻,自从发生了那件惨事后,几年里没人到过那座山上。 五年前,常老尿子老伴腿疼,需天麻泡酒,铁锅山生长天麻,他便去采,这个老尿 泥就是没正经的,采到天麻还抱回两只鹰雏儿,闯下大祸。 那个傍晚,夕阳还在村子里游荡。 忽然,几只鹰从天而降,金兔村遭到前所未有的袭击,目标家禽,鸡、鸭、鹅横尸 遍地,惨不忍睹。 转瞬间,金兔村鸡鸭鹅所剩无几。村人从惊愕中醒过腔来为时已晚,灾难无法挽回。 “常老尿子惹的祸。”宋村长说,“从此没人再招惹老鹰。” “那害死大白鸟的老鹰?”李帅问。 “还是有人招惹它了。”宋村长说,“我挨家查了一遍,最近没人去铁锅山。” “这次又遭祸害了吧?”刑警关心村民鸡鸭鹅损失。 “现在家禽都舍饲圈养,老鹰没弄死几只鸡,倒弄死了我的大白鸟。”宋村长悲哀 地说。 “你爹死了,你都没这么伤心。”村长老婆挖苦村长,话损了点儿,不过也不伤人, 听来挺诙谐。 “瞎呲!”宋村长忍不住笑了。 说笑几句,宋村长问:“案子没破?” “正在破。”张国华说,“我们来找桂老蔫谈谈。” “哦,可倒是那个本子起作用没?”宋村长问九花的日记,对破案的作用。 “有作用。” “有作用就好。”宋村长感触道:“在早听到杀人案挺震惊的,如今成了家常便饭, 不时听到哪哪儿杀了人。金兔村摊上了,一下子杀死两个人。” 村长老婆用几只竹筷子刀似的削芹菜叶,老绿的叶子蝴蝶一样飞舞,她在准备午饭, 插话道:“越瘸越用棍点,两年前遭了灾,房子还没盖起来,连个窝住都没有,活蹦乱 跳的大姑娘又给杀了两个。都是常老尿子惹得祸,你说说,惹那老鹰做啥呀?” “大水冲毁村子是哪年的事,常老尿子上山掏老鹰窝又是哪一年的事儿,屎盆子非 往一个人头上扣?”宋村长争辩道。 “你总为他挣口袋(偏向),全村人都这么说。”村长老婆说出根据。 “歪!我怎么是挣口袋?村长处理事情尽量一碗水端平!”宋村长白了老婆一眼, 对刑警说,“他们一哄一哄地埋汰常老尿子。” “有什么原因吗?”张国华说。 宋村长想了想,说:“人家有俩钱,眼热(嫉妒)呗!村里人老毛病,看得你穷, 看不得你富。” “你没寻思常家的钱咋来的,要不大伙儿能说么?”村长老婆掐豆角,一种叫老母 猪耳朵的豆角,炒青椒丝很好吃。 宋村长不再和老婆掰扯什么,说:“常老尿子搬走了,到凤凰岭镇帮闺女养鸡。” “他女儿常大香?”刑警问。 “是,本来拿钱回村里养鸡,带动全村养鸡致富挺好的事。这个说三,那个道四, 唾沫星子满天飞,架势要淹死人家。”宋村长从大局出发,即为常家的鸣不平,又为村 子发展着想,“鸡场办在咱村里,不出几年金兔村准富起来。” “哼!”村长老婆从鼻孔里挤出轻蔑的声音,说出一句狠话:“金兔村还不变成野 鸡村,全村男人都戴上绿帽子。” “胡嘞嘞,做你饭去吧!”宋村长轰走老婆,几堆绿菜随她移出屋子,他说,“瞪 俩眼睛说人家常家的钱不干净,硬说常大香当鸡(妓)挣的钱。” “常大香最近回过村里吗?”张国华问。 宋村长说常大香没回来,搬走的常老尿子夫妇也没回来,进村没人给好脸色看,拿 眼梢子看他们,全村凉嗖嗖的,谁愿意回来啊! 中午的饭在村长家吃,宋家小园子里生长的菜,又是山皮子土壤,吹了山风,菜的 味道不一样,十分纯正。村长老婆熟练操作大铁锅,炒出的菜很好吃。 “你们什么时候走?”饭后,宋村长问。 “我们去见见小慧的父母,然后就走。”张国华看出村长不是随便问的,就问: “你有事儿?” “喔,镇上叫我去一趟,说歌声集团捐款100 万,给我们村子修25栋房子,家家10 月1 日前搬进新房。” “好事啊,那你一赶快去。”张国华说,“呆会儿坐我们车走。” “我也是这个意思。”宋村长指搭车。 刑警去桂家,宋村长等在家里。 小慧的父母都在家,张国华掏出几张照片,柳雪飞的照片在其中。 “请你们看看,见过这几个人吗?” 桂老蔫的眼睛花了,也没配镜子,看东西很吃力,拉距离调角度找阳光,阴暗的窝 棚里阳光是奢侈品,只那么一小缕,给一盆阴绣球花占用,桂老蔫老婆跟着光线挪动她 的宝贝花卉,刑警进屋后,她挪动了一次。 “你别碰了花。”桂老蔫老婆提醒丈夫。 “眼睛花了,不亮看东西混画儿(模糊)的。”桂老蔫将照片对着一窄条光带,瞧 了瞧,说:“都没见过。” “您再仔细看看。”李帅说。 “没见过。”桂老蔫把照片递给老婆,说,“你眼睛好使,看看吧。” 桂老蔫老婆眼没花,可正常视物,点点头,接着又摇摇头。 “怎么样?”刑警问。 “瞅颧骨像,嘴也像。”桂老蔫老婆指着柳雪飞的照片,说像小慧带回家的那个男 朋友。 “肯定是他吗?”张国华问。 “说死不敢,小慧的男朋友戴着墨镜,睡觉都没摘下来,没见到眼睛。”桂老蔫老 婆说,“那天晚上停电。” 点蜡烛别指望桂老蔫看清小慧男朋友的真面目,小慧母亲又不敢确定。 车子在景色秀丽的山间行驶,刑警心里一点儿都不舒畅,树木叠次闪过。树木间的 大大小小的石块,是大水把它们冲到这里留下来的。 “水搬来石头。”宋村长说惋惜道。 天下水最柔软,但水可穿石,水可搬走石头。是时间是功夫是力量?李帅说:“水 动怒,很可怕。” “唉,你是没见那大水呀,地动山摇……石头房子像纸糊似的不堪一击。”宋村长 描述大水肆虐的情景后,欣慰地说:“歌声集团给我们盖房子,老少爷们今冬不挨冻, 暖暖和和过个年。” 车子钻入浓浓的绿荫。 “贾地委没享这福的命啊。”宋村长叹息。 村民贾地委是大水过后冻死的,在纯朴的山民心里烫上一个疤,别人提起他就心痛, 不提也隐隐作痛。 “修24栋房子每户1 栋,我要坚持修25栋房子,一定修25栋房子。”宋村长说。 “多修1 栋干吗?”李帅问。 宋村长说:“给贾地委。” 贾地委人已故去,他的伙伴毛驴也死去,还给他修房子做什么?宋村长为什么坚持 给他修1 栋房子? “全村人都住上了新房,贾地委一个人冻着咋行啊!”宋村长带着浓厚的感情色彩 说。 车子驶出浓荫进入光明地带,前边道路陡然通下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