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情殇 39这时,翻过了高高的山路,前面已经可以隐约地看见沙阳城辉煌的夜景了。 小吴跟田心说:“田姐,回清城的路只有两条,一条是经过沙阳城,另一条要绕道 城郊的一道山路,那里道路崎岖,而且,现在已经是晚上十一点了!” 田心毫不犹豫地说:“小吴,我刚才说了,咱们不进沙阳城,你就走山路绕过 去吧。” 杨石却说:“不行,我们为什么要绕着走?!我们直接就把车开到沙阳市委去, 找市委书记韩畏农!”老七说:“杨石,照你这样,我们不是自投罗网吗?!”杨 石冷笑说:“沙阳又不是江建人他们的天下。更何况,他现在还在谷丰收跟武警的 手里呢!我们如果避开沙阳,到时候这事反而更说不清了!” 田心说:“杨石,韩畏农虽说是你父亲一手提携上来的,但是如今闹出了这么 大的事,他会相信你的吗?!” 杨石冷笑说:“我有郑小寒的笔记本在手,他不敢不相信我的话!”我跟老七 对望了一眼,便对田心说:“好了,咱们去沙阳市委!”田心不说话了。小吴便将 车子往沙阳城方向开去。 杨石跟我说:“麻子,你不是想知道那两件事吗?现在我可以告诉你们了。其 实,所有的秘密,都在郑小寒的笔记本上!” 我跟老七都有点来精神了,田心也把脸从车窗移到小吴的后脑勺上。杨石说: “在郑小寒笔记本的首页,题着一首《诗经》里的诗歌,叫《野有死麇》。” 老七说:“我记得这诗歌,不过不会背。麻子,你肯定也不会背吧?!”我背 不上这首诗,但是对它的内容有些印象,我暗地琢磨了一下,心里突然一震。我问 杨石说:“是不是郑小寒的身上也有‘野有死麇’四个字的刺青?” 杨石说:“麻子,你说对了!昨晚上我为了印证这事,特意给郑小寒擦了身子, 她的后背上,的确刺着这八个字!” 我想起了以前见过的李不凡的题字,便说:“要是我没猜错的话,那四个字用 的是有那么六分像瘦金体?!”老七说:“顶多也就四分像罢了。” 杨石说:“现在我只说郑小寒背上这刺青的事,本子里记着的其它的事,等见 了韩畏农时,再跟他对簿公堂不迟。事情很简单。早上我在郑小寒家时,就跟大家 提起过,我的父亲李不凡,当年在沙溪做民办教师时,曾经跟一位姓林的女知青有 染。”老七笑着说:“杨石,你别这么文绉绉的说,不就是婚外恋吗?!” 杨石说:“如果真是婚外恋倒也罢了,但问题的关键就在于这‘死麇’一词!” 我想了想说:“杨石,莫非这个‘死麇’,指的便是你妈?!”杨石说:“是的! 麻子,你还记得昨晚我在发廊里跟你说过的那些话吗?”我愣了一下,看看田心, 又看看老七,说:“你说的是那个,……那个你毒杀了你后母的事?!” 杨石又掏出一支烟,点上了说:“没错!”我问说:“这么说,当年那个林知 青根本就没死?!她实际上只是悄悄地将襁褓中的郑小寒交给了郑老婆子,也就是 李不凡的母亲后,从此从沙溪镇失踪了?而郑老婆子自然是装神弄鬼了一番,以便 掩人耳目。”杨石点了点头。我受到她的认可,便继续说道:“但是,郑老婆子那 时候又返魂是怎么回事呢?难道世上真的有鬼?!” 杨石说:“世上当然有鬼!除非你能给我证明世上没有鬼!”我愣了一下,又 说:“后来,你母亲过世后,这位林知青又出现了。她的出现,可能是在你的父亲 在‘文革’后恢复高考,他考上了大学之后。然后她也就顺理成章地成了你的继母?” 杨石说:“事情基本上就象你推测的这样。不过,他们真正结婚是在他们大学 毕业之后。因为这位林知青在我父亲考上大学后的一年,也考上了大学。他们分别 在两个城市上学,好在那时他们的感情还有模有样的,因此几年的分居,倒也没有 让他们分道扬镳。”老七说道:“那是因为当时的人还看重这些,要搁着这年头, 大家早就各奔东西了!是不是,田心?”说着,他望了田心一眼。田心不理他。 我跟杨石说:“你说几年的分居,‘倒也没有让他们俩分道扬镳’,我是不是 可以做这样的理解:后来他们俩的感情出现了危机,因此分道扬镳了?”杨石说: “麻子,看来你的确有些小聪明和敏感,事情还真是这样的。”我听了这话,想装 作一副很深沉的样子,但终于还是忍不住笑了起来。我只好抽吸了一下鼻子,以便 将笑容和笑声在这个动作中消解。 杨石说道:“你们想,一个在自己的妻子大病的时候跟别的女人偷情的男人, 他对谁还会付出真情实意呢?!更何况后来他的前途一片光明,一路青云直上?! 还有,一个连自己的亲生女儿都忍心抛弃的女人,她会真心一辈子去爱一个男人吗?!” 老七意味深长地又看了田心一眼。田心乜了一下沉睡中的曹柳,冷冷说道: “老七,你看我做什么?你是不是以为我们之间有什么关系啊?!”老七自我解嘲 道:“说的也是这话!” 我心里有个疑团,就是杨石到底是怎么毒死那个林知青,也就是郑小寒的母亲 的?如果说,昨晚上杨石跟我提到这事的时候,我没有丝毫的兴趣的话,那么,此 时我就有点像是烟瘾发作一样地憋不住了!但是,此事又关系着杨石的清白,当着 这么些人,到时候弄不好谁露了口风,她或许便会有牢狱之灾了!于是,我的问话 到了嘴边,就变成了这样:“那么,杨石,你父亲上了大学后,你一个人又是怎么 过的?要是没猜错的话,你那时候该只有七,八岁吧?” 我想了一下,忽然觉得这样问话不太妥当,就补上一句说:“对不起,其实你 现在看上去,比你的真实年龄要年轻得多!” 杨石果然有点生气了,她冷笑说:“我年不年轻关你什么事?!”我想,跟女 人说话真是件棘手的事,稍不小心就会弄巧成拙了,这可能也是我不讨女人喜欢的 原因之一。 杨石接着说:“我妈这边不是还有亲人吗?我妈本来就是沙溪人!我是上初中 的时候才离开沙溪的。”老七说:“自然是你爸来接你了。”我摇了摇头。老七的 不讨巧的智商,经常像皇帝的新衣一样,昭然若揭。老七问说:“杨石,照你刚才 说的‘野有死麇’什么的说,你爸当年上的是中文系了?” 我对老七的智商忍无可忍了,说道:“废话!中文系毕业的能混到分管金融财 政系统的副省长吗?!你以为组织部的人都长着一个跟你一样的脑袋啊?!你要想 这样横向比较着以为自己也是做官的料,你这辈子只怕没出息了!” 我顿了一下,迅速从愤怒中回过神来,问杨石说:“杨石,要是我没猜错的话, 那个林知青上的是中文系,对不对?因为只有咱们学中文的才会这么自以为多情, 做出那般见不得人的风流事!而且,那首‘野有死麇’的诗,也是这位林知青在和 你父亲热恋过头的时候,写了赠给他的!后来,你父亲又把它刺在郑小寒的后背上。” 杨石点了点头。我受到鼓励,继续说道:“可怜的是郑小寒,来到这世界没多 久,就成了爱情的牺牲品!而且,身上还无端的挨了那么多针!为的可能只不过就 是一段绵绵情意,山盟海誓!”杨石眼睛有些湿润了,说:“我妈难道就不是牺牲 品吗?!你们想想,他们把我妈比作‘死麇’,虽然在诗中那只是比兴手法,但你 们也可以把它理解做,是诗中的那个所谓吉士,用它来取悦那个女子的!” 我劝慰杨石说:“或许他们赠诗有其它的意思,你倒不一定这么敏感!”杨石 激动地说:“你倒是想想,那时我妈正奄奄一息地卧病在床!”我默然无语了。 这时,田心突然插话说:“我听你们说的,好像这位林知青真是罪孽深重似的! 她不也是一个受人欺凌的弱女子吗?!要说造孽的,李不凡才是始作俑者!” 杨石冷笑一声,说道:“反正因果都有报应!始作俑者,其无后乎!”我听了 这话,想起了林知青和郑小寒的死,心里猛然打了个寒战! 老七问说:“那么,郑小寒她知道李不凡是她的亲身父亲吗?”我说:“你又 来了!李不凡会把这事告诉她吗?!在他眼里,他的前途比什么都重要!他最多也 只可能会在暗中照顾着她!但是肯定有人会将这事告诉郑小寒的。比如她的养母, 还有……”我想说还有杨石,但终于还是没说出口。我说:“不过我想,即便郑小 寒知道了自己的身世,她也不会买李不凡的账的!”说着,我看了杨石一眼。 杨石脸色冷冰冰的,不说话。老七望着她,想从她的脸上发现答案,不过最后 他有些失望了。 这时,正在昏睡着的曹柳忽然扭动了一下身子,随即惊叫一声,睁开眼来。她 惊恐地打量着我们几个,慌忙往老七身上靠去。老七苦笑一声,摇了摇头。我留心 观察了一下曹柳的眼神,只见她的瞳孔明显地比平时放大了。我心里叹息了一声, 闭上了眼睛。 杨石伸手紧紧搂住曹柳,说道:“那墓窟的确可怕!在郑小寒的那个日记本中, 她说她特别喜欢她昨晚上下葬的那个小山凹。那里林深草密,环境清幽,让人身心 迷醉。所以昨晚上我跟她姐姐郑小亲商量了一下,就把她的尸身从太平间弄出来, 请两个山民把她安葬在了那里。没想到那里却是郑小亲母亲娘家的一个祖墓窟,而 且那墓窟还是跟庄院的暗道相通的,也是暗道的出口之一!” 我说:“那么郑小亲事先为什么没跟你提起这些?”杨石想了想说:“我估计 她也是无意中知道了这个秘密的。因为她不是她母亲娘家的人,更何况,即便是那 庄院中的那些人,恐怕也没有几个知道这个秘密的。我以前好像听过镇上的一个悠 远的传说,那郑家的祖上,在几百年前是那庄院主人的贴身仆人,明亡之后,他跟 着他的主人从北方来到了沙溪,在沙溪建立城堡似的庄院,继续从事反清复明的活 动。后来,这仆人家的人去世后,都由后人葬在了那个墓窟中,说是替庄院主人看 守秘道。这个遗训竟然世代相沿下来。” 我说:“那么,郑小寒本人是不是知道这个秘密呢?”杨石说:“这我就不知 道了。”我说:“这郑家做奴才倒做的上瘾了!”田心说:“你以为只有做主子的 才会上瘾啊?!” 曹柳靠在杨石和老七之间,渐渐地又昏睡过去了。我跟杨石说:“说了这么多, 你还没有告诉我们,郑小寒的日记本上记录的到底都是些什么呢!” -------- 春秋书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