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案 这是一个很深的林子,几乎是人烟绝迹的地方,迷雾缭绕,树木丛生。天空 中一片厚厚的积云,把太阳挡得严严实实,一丝阳光都钻不出云缝,使得这片山 林看起来更加阴郁。远远望去,那些树林深处的迷雾,虚无缥缈的,似是要把人 吞噬进去。 在这个平时毫无人烟的山林深处,此刻却有了人影。那看上去是一群山里的 村民,他们拿着棍子,在草丛中小心翼翼的拨着,似乎在寻找什么。 忽然一阵腥臭传来,几个人大骇,循着味道而去,一群大鸟被人惊吓了,扑 腾扑腾从一棵大树上飞开去。 “啊!”那些村民似乎看到了什么,吓得惊呼,没命似的往后退去,有的居 然瘫软在地上,开始狂吐。 那是一棵很高的树,乍看上去,和别的大树没什么不同,粗壮的树枝,茂盛 的绿叶。 不同的是,树上吊着一具尸体,腐烂的尸体。吊得很高,离地面足足有两米 多,脖子上栓着绳子,脑袋耷拉着,仿佛都快折断掉下来了。脸上已经血肉模糊, 分不清哪个是眼睛,哪个是鼻子,哪个是嘴巴,身上的肉一块块恶心的往外翻着, 露出白森森的骨头,那是被林子里的大鸟啄食的痕迹,还有些蠕虫在尸体的肉缝 中爬着,穿进穿出。大风吹来,尸体随风的方向轻轻晃了晃,仿佛动了起来,让 人不寒而栗。 “又来了……”一个年纪稍长的大伯不忍看尸体,噙着泪花,心惊胆战地说。 在这片林子边,延伸着一条歪歪扭扭的小路。一辆普桑正在这条小路上艰难 前行。 “靠!这荒山野岭的,是旅游的地儿么!”路小海小心翼翼的开着车,气愤 的说。 这片林子湿气特重,小路上尽是松软的泥土和浅坑,还落着些石块,车子颠 簸得要命。 “现在不是流行到荒山野外探险吗?”何飞坐在副驾驶位置上,吊着车顶上 的把手努力稳住自己的身体。他从来不晕车,可这会儿也觉得自己的五脏六腑都 要被颠出来了,“我也知道这地儿偏,可是还真没想到居然偏到这程度,咱们现 在回去也来不及了!还是坚持到前面的村子吧!” “再这样开下去,我这辆破车就要彻底报销了!”路小海嘀咕着。 何飞回过头去看了看坐在后座位上的两个女孩,妹妹何缈和她的同学莫凝, 两个人都被颠得东倒西歪的,脸色苍白。 他不禁苦笑。 何飞是一名职业画家,在博览中心曾经举办过一次小型的个人画展,还兼任 著名杂志《风云周刊》等三个杂志的美术顾问,在圈内算小有名气了。 妹妹何缈还在一所大学念大三,现在正值暑假。这个妹妹,从小就是个无拘 无束的性子,剪着短头发,不爱穿裙子,大热天也穿着牛仔裤,大大咧咧像男孩 子一样。 何飞杂志社的同事苏杰前不久到玉女村拍了一组风景照,刊登在周刊上,被 何缈看到了,非拉着哥哥陪她到玉女村旅游不可。 苏杰早就声明,那地方虽然风景奇特,但是个鸡不生蛋、鸟不拉屎的偏僻地 方。何缈却说这样才有意思,兴趣更浓了。 何飞拗不过她,只好答应。何况,他见过苏杰拍回来的照片,那真是一个美 丽又神秘的地方,也许他也被那些尘世间很难见到的风景给迷住了。何缈自然是 乐得不行,还叫上了闺中密友兼大学室友的莫凝陪行。 提到莫凝,那可是个大美女,学院里出名的校花。她的五官分开来看,并算 不上多少漂亮,可是组合在一起,却特别的明艳,看上去很舒服,也许她就属于 传说中那种气质型的美女。 有美女的地方自然就有追随者。比她高一年级的路小海,自从第一眼看到莫 凝就惊为天人。只可惜莫凝不喜欢他那股孩子脾气,所以他一直处于革命尚未成 功,同志仍需努力的阶段。得知莫凝他们假期要外出旅游,他就自勇奋告的把老 爸的破普桑开出来当司机了。 苏杰答应做他们的旅游向导,昨天已经先到了玉女村,替他们找住的地方。 此刻,应该正在焦急地等待他们吧。 又过了一小时,车子终于驶进玉女村的地界,一直没有信号的手机也终于有 了信号。何飞松了一口气,拨通了苏杰的电话。 “何飞?哇靠!你们终于到了!还好吧?”电话那头苏杰一阵嚷嚷。 “还好,就是有点晕车!”终于联系上了,何飞心里特开心。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苏杰一副如释大负的样子,引得何飞非常好奇: “你怎么了?这么紧张兮兮的?” “你们没事儿就好!”苏杰说,“告诉你,你们过来的那片林子里出事了! 死了个人!“ “啊?”何飞的头发立刻竖了起来! 苏杰嗓门超大,车里面所有人都听到了。坐在后排的何缈和莫凝全都跳了起 来,头差点撞到车的天花板上。 “小姐,安静,安静!”路小海想努力的表现出大度来,头皮却不听话的发 麻。 “我在村门口等你们呢,快过来!”电话那头依然嚷嚷着。 苏杰是个高高瘦瘦的年轻人,大概三十岁出头的样子,戴着一副金丝眼镜, 看起来很帅气,却又有点玩世不恭的味道。他正在村口焦急地等待着。看到何飞 的车子驶过来,他连忙奔了过来:“终于等到你们了!” 小海把车子停好,四个人下了车。一路颠簸,突然站到了平地上,呼吸着新 鲜空气,这感觉真是格外的好。 “林子里真死了个人?”何缈是认得苏杰的,一下车,就冲到苏杰面前问。 “嗯,真的,今天刚被发现。村子里有个叫王大头的,他老婆失踪一个星期 了,今天刚在林子里找到尸体,不过,听说已经面目全非了,王大头都认不出了。 见过尸体的人回来几乎都把苦胆给吐出来了,特吓人。我刚在村门口都看到 他们了。据说尸体还在林子里呢,恶心得都没人敢碰!“ “怎么没人报警吗?”何飞很奇怪的问。 “报警?这村里只有几个治安管理员,警察要几十里外的镇上才有,而且… …“苏杰压低了声音,”我看这个村子里的人很奇怪,根本不让报警。“ 他们说话的时候,旁边不停的有村民经过,他们都面无血色,惊魂未定的样 子,警惕的看着何飞他们一行四人。 苏杰第二次来了,和他们有点相识。“李伯,这四个是我朋友,来旅游的, 您放心,不会给你们添乱子。”他对其中一个脸上有颗黑痣,头发花白的老伯说。 那老伯瞥了一眼他们,那一闪而过的目光,却像两把刀子,要把这四个人的 来历看清楚。“这里雨水多,夜里下雨别乱跑,当心迷路!”他拉长着脸,阴森 森的说了这么一句,就拄着拐棍离开了。 何缈听得身上一阵阵发凉,大热天紧紧地搂着莫凝。 “走吧,我带大家去住的地方!”苏杰看着大家都被搅了兴致,也有点黯然。 “这里还没有完全开发,比较简陋,我也找不到什么条件好的房子,就租了 一个民房的两个房间,你们不介意吧?”苏杰有些歉意的说。“没关系,要住总 统套房的话,我们也不来这儿啊!”何飞拍拍苏杰的肩膀。 苏杰找的房子是一户农家自己盖的两层小楼,看起来年代已经很久了。门面 很窄,走进去却很深,只不过很简陋,房间里大多没什么东西,只有几张破凳子 破橱,横七竖八的堆放着一些木柴。“这是一楼,是堆杂货用的,没人住。”苏 杰说着,走到一个房间,里面有个简单砌起来的砖头楼梯,上了二楼。 大家也跟着上去,首先看到一个房间,房门打开着,里面一个破破烂烂的木 头桌子,旁边有一张大床,7 月的天气,早就不用盖被子了,可是床上还是胡乱 的堆放着被褥,一股霉味扑鼻而来。床上躺着一个老人,是一个骨瘦如柴的老太 婆,旁边还坐着一个老头子,两个人警惕的目光望着他们,看得大家心里一阵发 毛。 “这就是房东。”苏杰小声说。“啊?”何缈吃惊的张大嘴巴。苏杰又接着 说:“他们就靠着出租房子来赚点钱,养活自己。你看他们这么老还能下地干活 么。”“那他们没有儿孙么?”莫凝很奇怪的问。苏杰看了看莫凝,摇摇头,又 继续往深处走。 里面是一个比较大的房间,虽然比较简陋,但是挺干净,中间放着三张床。 “就是这里了,这里是我们男人住的。”苏杰说着,又打开房间里一扇小门, “里面这间女生住吧!不管什么人进去都得通过我们住的这个房间,所以你们放 心,很安全的。” 莫凝和何缈走了进去。里面同样放着三张小床,倒是收拾得很洁净,和两个 老人的屋子不能比,看来,是苏杰昨天到来已经打理过了。 “好,大家收拾一下行李,休息一下。这里没有电话,只有村里的小街上有 公用电话,不过这里手机有信号哦!虽然弱了一点,但是能打通!”苏杰像导游 一样介绍着,“水池在楼下门外的窗户下面,厕所是公用的,出门向左拐就看见 了。还有,楼下最后一间屋子,你们都不要去!”苏杰最后神秘兮兮的说。 “为什么?”何缈很好奇。 “别去就行了!”苏杰根本不想说原因。 “靠!还搞神秘!”何飞受不了了。“我倒要去看看!”小海也满不在乎的 说。“别去,没什么好看的,去了保你后悔。”苏杰这么一说,大家兴趣都来了, 都盘算着什么时候偷偷去看看。 忽然楼下传来一阵喧哗声,何飞把头探出去一看,却见很多人都朝村口奔过 去了。“什么事儿?”苏杰他们也把头伸过来看。“走,我们跟过去看看。”何 飞扭头就跑,其他几个人赶紧都跟在了后面。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村口堵了一群人,问话的正是那个李伯。“大伯, 我们真是来旅游的,您别不相信我们那!”说话的是一个三十岁出头的男子,脖 子里挂了个相机,后面跟着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被村民团团围住。 那李伯却不信,拐棍在地上乱点:“旅游?刚才来四个旅游的,现在又来两 个?我们这儿什么时候成旅游胜地了!”“是呀是呀,你们究竟是什么人?”其 他人也是一阵附和。“我们真是来旅游的啊,你们咋不让我们进呢!”那个男子 有理说不清的模样,急得满头汗。 那个二十来岁的小伙子一直没出声,看着村民,突然一眼就看见了何飞,脸 色一变,愣了一下,突然大叫起来:“何飞!你怎么不等我们!害我们现在被拦 住啊!”七嘴八舌的村民全安静下来,扭过头来看着何飞。 “哥,你认识他?”何缈愣了一下,低声说。“见鬼了,谁认识他?他怎么 认识我呢?”何飞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 正在这当口,那两个人却大步走来。“你小子,我们车抛锚嘛!你都不等我 们一下!”那个青年跟何飞和熟稔的样子,一把搂过何飞的肩头,手偷偷的用了 一下力,何飞狐疑的看着他,他又偷偷使了个眼色,然后对村民说:“我们一起 来摄影的啊,这个可是美术家何飞哦!你们不相信可以问他啊!”村民一致看着 何飞。 何飞感觉自己上了贼船,他愣了一下,想了想,打了那个青年一拳头:“你 们俩小子,动作这么慢,活该被拦住!”那两人暗暗松了口气。 村民摇摇头散开了,那李伯却没走,不阴不阳地说:“怎么,待会儿是不是 还有第三拨你们的朋友来啊?”“李伯,您开玩笑,没有了,没有了。就差这两 个,现在人齐了。”苏杰赶紧说。 到了住处,何飞就把那个年轻人搁在他肩头的手掰下,退到一旁问:“你们 俩小子到底什么人?”苏杰、小海、何缈和莫凝也全站到了何飞身后,一副同仇 敌忾的样子。 那两个人互相望了一眼,然后各自从贴身衣物里翻出一个东西来,亮在他们 眼前。那是两个证件,傻瓜都认得。 “你们是警察?”何飞他们都愣住了。“嗯!”那个三十来岁的男子说, “我叫徐雷,他叫冯天驹,我们也是万不得已才冒充你们的朋友的,希望你们不 要介意。” 那个冯天驹也开口了:“我在报纸上看到过你,所以认得你。估计你们到这 地方来是旅游的,所以赌了一把!”“真是人怕出名猪怕壮。”得知他们是警察, 并非什么恶类,小海轻松了,又耍起嘴皮子。两个女孩子听见笑了起来。 “既然是警察,你们为什么要装成游客进来呢?”何飞不明白。 徐雷的目光立刻深沉起来:“我们也是没有办法才出这样的主意。”冯天驹 到底年轻,比较毛躁,一提这个他就火了:“这里的村民,都有很强的地方保护 观念,根本不放警察进来!你以为他们为什么盘问我们啊,就是担心我们是警察 啊!”“嗯!”徐雷点点头,“五年前,我们就吃的这个亏,现在我们不能再吃 同样的亏!就想了这个办法。” “你们也知道这里死人了?”苏杰皱着眉头,“村里人不是都不愿报案么?” “五年前,这里也死了人?”何飞也问道。 徐雷看了他们一眼说:“警察办事,自然也需要耳目。五年前这里确实也出 过事情……”他却不继续说了,只说:“只是现在把你们都牵扯进来了,有点过 意不去。”“警民合作嘛!”小海又插嘴。 “嗯,既然走到这一步,我们也只有继续在村民面前演戏了。”徐雷说, “也希望你们能配合一下了。”“没问题。”其实事以至此,何飞也根本没有其 他选择,“只是我们没准备你们的床位,怎么办?”“没关系,夏天,我们打地 铺。”冯天驹笑着说。 何飞沉思着。村子里出了命案,这两个警察,住在这里可能会保护他们的安 全,可是,也可能把凶手引来,而另他们不安全,真是混乱的局面,看来只能走 一步算一步了。 -------- 梦远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