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张副所长奈马平格不何,正说要带他去找那位女服务员的家属谈谈,不料话音 未落,就听见一阵乱糟糟的声音从镇头传来。两人抬头看时,只见从大水镇上涌出 一群人来,一个个手里都拿着家伙,板砖菜刀,应有尽有,气势汹汹向小旅馆扑过 来。 张副所长见来者不善,急忙让人把马平格等人推进了小旅馆。他想让他们先避 一阵。自己迎了上前。一个老头打头冲过来,横眉立目地说,“听说你勾结几个外 路人,想把我闺女劫走?” 张副所长平心静气地把情况说了一遍,说完,才招手让申有楚出来给对方讲讲 这种病的危害,给老头介绍说申有楚是从平峡过来的传染病专家。申有楚几曾见过 这阵仗,唬得双腿乱抖。他含混不清地把这种肝炎病毒的危害性宣讲了一遍。 不等他说完,那老头已连叫放屁放屁,指头几乎戳在申有楚的鼻子上,“放你 娘的臭屁!你敢咒老子闺女死,老子让你先死!”顺势抽了申有楚一个耳光。 张副所长连忙把申有楚拉开,一边拦住了穷追不舍的老头。老头戟指道,“姓 张的,你也是大水地面上的,你今天要是敢帮这几个外路人,把我闺女劫走,我让 你以后不能直着腿在大水街上走路。” 申有楚捂着腮帮子,欲还手不敢,欲罢休不甘。马平格担心他们再吃亏,从小 旅馆跑了出来,让申有楚退回旅馆内,同时站在张副所长身后边。 张副所长陪着笑脸对老头说,“大爷,人家这几个平峡人千里迢迢跑来,不是 想害你闺女,恰恰相反,人家是想救你闺女的命。你要是不信的话,你可以把你闺 女带到镇上医院去,让镇上医院检查检查,看你闺女是不是得了肝炎。” 马平格听了不由在心里叫苦,因为他们根本就是在说谎,如果这老头真的听了 张副所长的话,他们的谎话就会立时戮穿,那他们就非但无法对老头交待,也无法 对张副所长交待了。 马平格心想,看这架式今天这事大概是不能好说好了了,到实在走投无路的时 候,只好跟他们实话实说了。他清了清嗓子,用尽量心平气和地对老头说,“大爷 ……”但是不容他把话说完,老头就吹胡子瞪眼地喝问他是谁,其它的人也虎视眈 眈地瞅着,作出一副随时准备冲上来群殴的架式。 马平格本来还有些紧张,一见这架式,反而放松了,因为这种阵仗他见得太 多了。他面无表情地对老头说,“刚才张副所长已经跟你说了,我们不是来害 你闺女的,相反,我们是来救你闺女的,不但是是救你闺女,也救你……”他环环 扫视着众人说,“救你们大家,救你们大水全镇。” 老头暴跳如雷,一迭连声放屁放屁。有一些人跟着朝马平格喊放屁放屁,更有 一些摆开架式,要跟马平格放对。张副所长好不容易才将他们拦下。 马平格说,“事到如今,看来我不跟你们说实话不行了。”转而对老头说, “你闺女得的不是啥肝炎。你闺女受了一种病毒感染。这种病毒叫什么,我们也说 不清楚。一个多星期前,我们平峡市河口乡茅坪村才第一次发现这种病毒,十来天 功夫,那个有一千三百多口人的大村子,死得已经只剩下了不到一百人了……” 他有意夸大了事实,因为他想,如果不夸大其词,也许吓不倒这帮蛮横的家伙。 “……国家派了许多专家,还有许多外国专家一起来到我们平峡,但是谁都束 手无策。上面担心这种病毒扩散,派了几千武警部队,带着机枪和装甲车包围了那 个村子,严禁村民外出外人进村,但是仍有两个人趁黑夜逃了出来。这两个人一路 扒煤车到了你们大水,就在你们大水这个小旅馆住了下来。”他对老头说,“他们 住的房间刚好归你闺女服务,刚才我们检疫证明,你闺女已传染上了这种病毒。如 果我们不把她带回去,她只有死路一条,国家已经组织了许多中国的外国的专家一 起在我们平峡攻关,据说在近期可以拿出解决办法。你闺女跟我们回去,说不定还 有救……” 老头一双眼睛兔儿般红,又喊,“放屁!”马平格置之不理,只顾说,“如果 我们让你带她回去,那我们就是对你闺女不负责任。你们不但会害了自己,也会害 了你们全镇。你们要是不信,可以跟我到我们平峡,我可以领你们到那个村子去看 看。我告诉你们,这种病毒可以通过空气传播。”他语气虽是淡淡的,但听上去却 让人有些不寒而栗地说,“我们站的这个地方就很危险。这旅馆里现在有三个病毒 携带者。”他看看老头说,“其中有一个是你闺女。” 马平格看见有些人听了他话,眼里开始出现畏惧神色,悄悄地往后退。那老头 脖子上蹦着青筋嚷道,“别听他放屁!他们刚才说是肝炎,现在又说是什么不知名 的病毒,全是放屁!明摆着是在骗人,你们不要上他的当!快还我闺女!”他手提 着一条劈柴,对着马平格虎视眈眈,那架式能一口吃了他。张副所长显然被马平格 的话所震惊,对老头的进逼毫无反应,根本没想到去制止他。马平格回头叫正在小 旅馆探头探脑的申有楚,让他把赵先富架出来给他们看看。申有楚先从车上取出防 护服。刚才他给赵先富等人做检查时,本来穿着防护服,刚脱下收好,这会儿又要 穿上。对方见他小心翼翼,如临大敌似地全副武装,心里更是打鼓。 申有楚上了楼,一会儿架着一个人走出门来。跟着老头来的人不由自主,哄地 一声像苍蝇似地一阵乱飞,最少的也至少退后了五十步。就连张副所长和他的伙计 们也不由自主急退了一大截。只有那老头跳着脚,冲着他带来的人又喊又叫,让他 们不要上当,不要让人吓唬住,但是没人理会他。 其实根本用不着废话,让他们看见赵先富就知道了。这些人一见赵先富,顿时 就让他的模样吓住了。赵先富已病入膏肓,只剩下最后一口游丝般气息。他半趴在 申有楚肩上,像条眼镜蛇似地,咝儿咝儿费劲地吐着气,一边翻着眼皮,用无神又 有些莫名其妙的眼神瞅着众人。他的脖子已被他自己抓得稀烂,为了想多透一口气, 他差点没有抓破他的喉管。 马平格让申有楚把赵先富扶回去,一边对老头也是对老头带来的人说,“你们 都看见了,我不是吓唬你们吧。这种病毒可以迅速破坏人体血红蛋白,使血液失去 溶氧性和输氧性,最后使人窒息而死。他的脖子为什么是破的?我们为什么把他的 双手绑起来?因为他为了多吸一点氧气,不惜把自己喉管抓破。我们为了不让他抓 破自己的喉管,只好把他的双手绑起来。”他转而对老头说,“如果你不想让你闺 女活命,我们可以把你闺女交给你,让你带她回家,不过……” 他侧头一瞧张副所长,才发现张副所长听了他的话,神情也十分紧张。他心里 不由一凛,心想可不要坏事。 他附在张副所长耳边说,“我是骗他们的。”说完,才又大声道,“张所长, 他带闺女回家后,请你务必立刻派人将他家看管起来,严禁他和他家里人与镇上人 接触,以免传染源扩散,危及全镇。” 张副所长也是个眼眨眉毛动的人,也不说话,只是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他的 沉默,使气氛更加紧张。 马平格就让申有楚去把老头的闺女领出来。申有楚把那位涂脂抹粉也掩不住憔 悴脸色的女服务员领出来。她一看见老头和众人,就不由激动万分,大喊了一声爹 呀,就大步向众人赶过去。但是还没等她走近,她的亲朋好友们已经跟见了鬼似的, 一哄而散。其它的人也都躲得远远的,摆出一副如临大敌的架式来。人人都是抱着 同一种心思,那就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小心无大错。 老头见状,也不由的有些将信将疑起来,不由自主地退了一大步,拉开了与他 闺女的距离。一边僵僵地望着闺女。他闺女摸不着头脑,跑了几步停下来,站在那 儿愣头愣脑地望望她爹,又望望她的亲朋好友。 空气仿佛凝固了。过了好一会儿,老头垂头丧气地对马平格说,“让我闺女跟 你们走。我跟你们走!” 马平格心中大喜,他巴不得赶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但又担心慌乱会引致对方 出尔反尔,于是摆出一副从容不迫的样子,让穿着防护服的申有楚和跟申有楚一样 穿着防护服的申有楚的两个助手,把赵先富和那位女服务员扶上他们带来的隔离车。 对赵棒棰的处理使他感到有些棘手,他担心万一申有楚诊断有误,会害了大伙, 当然也会害了他自己。他再三询问申有楚有无把握。申有楚让他问得不耐烦起来, 就说,“你要不放心,可以给他穿上防护服,让他跟赵先富和那女服务员坐一辆车。 这样你既可以放心,又不虞他受感染。”马平格说,“这个主意好,就这样吧。 虽然穿着笨重的防护服赶长途有些受罪,没办法,只好让他将就一些了。” 尔后,将他们将赵先富、赵棒棰和那女服务员接触过的东西,连同赵先富和赵 棒棰准备贩到广州去卖的一麻袋满地乱爬的山鳖,都堆在小旅馆外面,付之一炬。 一切办妥后,马平格让老头上了自己的车,过去跟张副所长告别。他再次对张 副所长和他的伙伴们的帮助表示感谢。张副所长皱着眉头,有些闷闷不乐地说, “我总有一种被人耍了的感觉。你们的话到底哪句是真的?” 马平格听了,脸上有些发烧,当下什么也没说,也不知该说什么,只对张副所 长笑了笑,跟众人一一握了握手,就上路了。他一坐上车,心里开始骂李局长,骂 完李局长,又骂阮仲枋,因为正是他们,害得他不得不鬼话连篇的。 -------- 书连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