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豆豆 伴随肖副市长离奇死亡是奸情的败露,马豆豆恨不得找一个地方把自己藏起来, 不管是自己的丈夫还是肖市长的亲属她都无法面对,事实上她确实也是这么做了。 她暂时住在邮电宾馆1024房间,除了警察谁也不知道。 如同禁闭一样,马豆豆在这间薄暗的房间里困惑地生活了一个多星期。恐怖的 阴影依然没有消失,她总是坐在窗旁一个布包椅子里,阳光透过薄薄的窗帘照进来, 米灰色的地毯上飘浮起纤毛一样的尘埃。 同样也是宾馆的房间,他们幽会的场所,若在以前虽然提心吊胆但却充满了柔 情蜜意,宾馆里的场景总是让他们的恋情有一种仓促和粗鄙的忧伤。 那天她休班,在这之前她和肖世海就有约定,在他视察工作回来后安排一次小 聚。她和胡姐分的半块胎盘还没等晾干就煲成汤,她捧着保温饭盒坐一辆出租车就 去了宾馆,这一去,改变了整个生活。 她设想过种种可能,因为这种不可告人的隐秘生活迟早会曝光,她也做好了承 受一切的准备,但是怎么也没有料到会是这样一种灾难性的结局,直到现在她还不 能接受,整个人都懵了。 她蜷缩在这个寒伧的宾馆里,觉得四周分外阴凉,处处透露出一种威胁的气氛, 那些进进出出陌生的住客如同梦中的影子,聒噪而又带着令人厌恶的欢欣;推着洁 具车打扫房间的服务员安静得像耗子。 她总是不敢正眼凝视房间中央洁白的大床,不然那一幕悲惨顽固地驻留在她脑 海里,挥之不去。 她长时间坐在窗旁的椅子里,想起很多事,从没有这么系统完整地回忆起这么 多的往事,有的遥远记忆已经被忘却了现在却突然又苏醒,回顾这二十几年的人生, 她感觉自己一下子苍老了。 只在傍晚时分,她揭开窗帘一角注视着楼下熟悉的街景,眺望城西她的家,能 看见她工作的二院崭新的大楼,而这一切似乎正在离她远去,处处竖起一堵看不见 的围墙将她隔离起来,孤独像潮水一样将她冲刷得越来越苍白。 她心里产生了莫名的憎恶,这个生她养她的地方,身边的亲朋好友,一下子变 得很稀薄,很世故。没有人听过她内心的声音,从没有。 她突然想从这个窗口跳下去,在身体和地面接触的刹那,有一个震动,所有人 都能够听到。 电视机白天黑夜都开着,但她没有完整地看完一个节目。比之起来,她更喜欢 淋浴,让细密的水柱洗刷她的悲伤,一遍又一遍。 从餐厅吃完饭回来,马豆豆迷惘地走进房间,把吊灯壁灯台灯全部打开,但是 还是感觉房间不够亮。 她从打开的电视前面走过,长发竟然飘拂起来吸附在荧光屏上,没想到电视会 产生这么大的静电。仔细一检查,发现荧屏的边缘出现漆黑的雪花点,她想,是不 是电视坏了? 她拿起床头的电话准备叫服务员换一台,后来一想反正自己也不认真看电视, 就不用麻烦她们了。 其实每到夜幕降临她很不情愿待在宾馆里,可是又不知道能去哪里?她每一个 活动都要向警察汇报,说不定宾馆里就有人在监视她。她认为还是配合一点好。 她关掉电视,去重复这几天来做的最多的一件事——淋浴。想到淋浴浑身忽然 出现一阵暴烈般的骚痒。虽然不是干燥的冬天,但是房间里仿佛流动着很强的静电, 所以头发才会吸附在荧光屏上,身上才会骚痒。 可是现在正是湿润而又闷热的初夏,室内怎么会有静电呢?她无力多想,迷惑 地走进卫生间,里面有一个塑钢和玻璃组装成的浴室。 梳妆镜里出现一个蓝色面孔吓了她一跳,而这个蓝色面孔正是她自己,短短几 天她就憔悴成这般模样,令她心底无限凄凉。 一向引以为傲的娇好面容此时已失去了意义,她不忍再看自己,把戒指褪下来 放在玻璃的水池上,像是受到震动一样,戒指突然发出”叮铃铃”的响声。 她注视着那颗闪光的结婚钻戒,是自己放下时动作太重了吗?还是地震了?或 是吹进来一股风? 戒指不能回答她,但她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毛孔收缩使细软的汗毛变成皮 肤上的尖刺使她很不舒服,太阳穴突突地跳,她有些喘不过气来。 越来越感觉到那潜藏的威胁正在逼近,叠放整齐的浴巾放在物品架上,像有一 只无形的手按了一下,凹陷下去又恢复了原状;两只紧挨在一起的玻璃杯也像人为 地碰撞了一下,发出共鸣声;池子里排放的水形成漩涡盘旋得时间太过漫长;戒指 又震动了。 马豆豆出其不意地脱掉身上简单的几件衣服,钻进浴室,把门关严,整个人麻 木地沐浴在一片晶亮的水幕里,温热的水可以让头皮恢复一些清醒,而水幕可以封 闭双眼和双耳,暂且躲避这个现实而又危险的世界。 突然,像是一团湿毛巾啪地砸在她背上,她蓦然回头,同时拿手在背上一摸— —什么也没有!她紧张地盯住拉门,咽着口水,猛地拉开——卫生间里灯光橙黄, 和房间相通的门关着,衣服搭在不锈钢的晾衣架上,戒指在水池上闪光,其它物品 整整齐齐——没有人。 她关上门,在水帘里静默着。太奇怪了,刚才是什么砸在自己的背上呢?难道 像上次抱着那个婴儿一样出现了幻觉?但是背上依然有被毛巾抽过一样的灼痛感。 她又仔细检查这个狭小的浴室,忽然发现地上的积水越来越深,透过水雾她看 到水中飘浮着缕缕血丝,排水口被一个圆形的、灰白色的东西堵住了,她抠起来一 看,柔软而又沉重,那正是一个胎盘! 她连忙扔了,身体像被抽干了血一样,眼前发黑,不由自主地跌坐在地上。如 此同时,从房间里传来婴儿的哭声——电视里的吗?电视关了!走廊里,别的房间 …… “呯!”朦胧的毛玻璃上出现一只畸形的手形。 “呯”又一只。 当门被拉开时,马豆豆最后看到黑暗像冰凉而又潮湿的泥土埋没了自己。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