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主任 为什么要粗鲁地挂断卢强的电话?就因为他带来了坏消息吗?就因为死咒还在 继续吗?那我为什么还在这里?为什么我还能为自己的男人买吃的? 竹英感到超市里那些琳琅满目的商品旋转起来,人流像一束束光一样穿梭,她 像是站在一个世界的入口,一些面孔贴近自己,带着疑惑的表情,倏而划过去。她 不认识这些面孔,是死者的面孔吗?她期待着马豆豆的面孔,然而没有出现。 超市里尖锐的广播声唤醒了自己,她还站在熟食和面点中间的过道上,不断有 人和她擦肩而过,她一定是出现了轻度昏迷。各种气味诱发她想呕吐,然而胃里十 分干燥,微微痉挛着。 她真的是饿了。 她在买烧鸡、卤肉和馅饼时一个声音一直在心里回响:”停止吧!停止吧!” 悲剧不能再发生了。她隐约感觉到这种诡秘的杀戮跟自己有联系,跟从没有见过面 的妈妈有联系。 妈妈呀,我从未见过面的妈妈,我早夭的妈妈,生下我便抛弃我的妈妈,你究 竟是怎样含恨而死?生下我之前你承受了多么大的痛苦?为什么在十八年后你借助 一个早产婴儿复现你的冤孽? 竹英觉得她冷酷的、混乱的、破灭的家庭一定隐藏着一段秘史。有关母亲的死 说法是因为生她时难产而死。母亲是何许人?她生前又如何呢?在她看来一个女人 和爸爸或伯伯生活在一起是危险的。 因为她的家庭到处充斥着野蛮、愚昧和反伦理的味道。 虽然在那个家庭度过了冰冷的十八年,但是她心里一直感觉到自己是个孤儿的 情结。 “停止吧!停止吧!” 如果真是母亲的冤魂作祟,那么就由她来终止吧! 竹英一边想着一边提着食物回到旅馆。 房间里没有开灯,她看到麦主任已经醒了,正坐在床头看电视,在变幻的荧光 里,他头发凌乱、神色凝重。 “饿了吧?”竹英声音温柔而又羞涩,把食物放在桌上。 没有回答,麦主任犀利的目光被电视深深吸引着,房间里弥漫着紧张的气氛。 她看到荧光屏上一位女记者的身影,背景应该是一个阴惨惨的村庄,还有一群 无知而又惊愕的群众,像是某个事件的现场。穿迷你套装的女记者被乡村恼人的大 风吹乱了头发,也顾不上整理,她的脸因为沉重而扭曲。 “……死亡七人都是大旗乡好石村普通村民,虽然在不同的地点和不同的时间, 但是死亡症状却很雷同,全部都是死于突发性心肌梗塞。为什么这类猝死事件在本 市一个月之内频频发生呢?目前警方联合专家正在进行全面调查……现在大家看到 的这所房屋的主人叫罗平柱,罗平柱一家四口一夜之间离奇死亡,幸存的人员只是 罗家的大媳妇陈金环和刚诞生不久的婴儿,还有已怀孕六个月的二媳妇常桂花,专 家不排除罗家死于基因突变……” 竹英突然发现麦主任盯住自己,纹丝不动,像一只狗嗅到了鸡血的气味,神情 使她猜不透,令她毛骨悚然。没有疑问,没有惊讶,没有庆幸,没有愤怒,不是她 所预料的任何表情。 “我……有一点没有告诉你……” 竹英真想叫喊,她受不了麦主任这样盯着她,好象自己是一个怪物。 “……我跟你说的,那个幻觉里出现的女人其实是我妈妈……我虽然没有见过 她但我知道她就是我妈妈……” “所以你没事?”麦主任用一种竹英从没听过的声调说,他绞尽脑汁也想不明 白这中间发生了什么事。 “我不知道……” “那为什么要我女儿死!要我老婆死!还要这些无辜的人死!”他指着电视, 喉结一上一下,声音在房间里震颤。 竹英忽然捂住耳朵,尖叫起来:“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你的死鬼妈妈在暗中保护你吗?就因为我强. 奸了你而害我家破 人亡吗!”麦主任笑起来,笑得令人寒心慑魄。忽然收住笑容,抬头看着天花板昏 暗的四角,说:“有什么尽管冲我来好了!” 他走过去揪住竹英的头发,把她摔倒在床上,又跃到她身上,左右开弓疯狂地 扇耳光,拳头闷声闷气地打在她身上。 “把你妈的鬼魂唤来吧!叫她出来,出来!出来啊……看我怎么欺负你女儿! 看啊!看啊!” 麦主任对着虚空狂叫,变动的荧光照在他流汗的脸上,狰狞而恐怖。针对他对 阴间力量的呼唤,电视却矫情地发出现实世界的噪音。 竹英像一只玩偶,无声无息,因为悲哀同样也吞没了她,泪水流在她大理石一 般的脸上。 男人撕扯掉她的衣服,举着她的双腿,粗暴地、羞辱地刺入她的体内,东张西 望,带着得意和阴险,就像为黑暗中的一位看不见的观众表演。 角色不断互换:疯子、野兽、小丑、小孩、魔鬼…… 在最后一阵颤抖中,他流下泪来,跌跌撞撞地奔出门外,丢下赤. 裸的、虚弱 的、破碎的女人飘浮在那里。 寂静的走廊,落寞的门框,晃动的光影,无声的、哀伤的、无人欣赏的换灯片 ……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