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因为你尊守那默契的誓言, 我便相信网络的经典; 但每每,在我面对生命的时候, 在我睡梦将醒的时候, 在我放纵失落的时候, 却触摸不到你的脸。 …… 我冻醒了,看见自己浸泡在浴缸里。水是红色的,刺鼻的腥臭味可以判断这是 血,浓得看不清我躺着的躯体。 这个小小的、肉色的浴室(瓷砖、浴缸都是肉红色),白天也亮着灯,我有几 分熟悉。网上她传给我的那些自拍照片的背景就是这个浴室。照片拍摄的角度很奇 怪,不是从头顶向下拍就是从脚下向上拍,或者就是身体某一部位的特写。拉近的、 变形的器官侵蚀整个画面,让观者有几分压抑,同时强烈地感受到颓废的粉****望。 我以为她不想让我看到她的真面目,可是我记得我们曾经短暂视频过,那天她 好像很高兴,刚看了一场地下电影,急切地要把观后感告诉我。 像舞台灯光一样,视频由黑变亮,她粉白的下巴,然后是叼着的一根烟,突然 镜头拉远,她穿一身黑,齐眉的流海,小小的脸。可能她那边摄像头没有调节好, 光线十分强烈,轮廓都模糊了。她的表情近乎冷漠,让我有点担心。忽然她把一张 对开的纸凑近摄像头,花白一片反而看不清,我想那可能是地下电影的入场券或是 宣传册,接着晃动了一下,视频关闭了。 强烈的光线、逐渐融化的影子,这是我对她最初的印象,而那些照片捕获的正 是这个影子的碎片。 浴室顶上,弯曲的电线吊着一个低瓦的灯泡,光线昏暗,映射在粘稠的血水上, 金色的M 形灯丝在水面上跳跃,仿佛我还闭着眼睛,眼睑遮暗的内壁里血液在瞳孔 上的红色影像。 耳边响起啃噬的声音,我的头不能动,眼睛斜向一边,我看到一只烟灰色的猫, 这种毛色很少见,像一团灰尘。 它的名字叫克辛斯基(与那位波兰黑暗艺术家同名)。从我踏进这间房子时看 见过它,这是第二次看见。她在网上聊天没说过还有一只猫和她同住。 它蹲在瓷砖地上好像啃着碎骨头,明黄的眼睛轻描淡写地瞅我一眼,又专心地 嚼它叼来的食物。猫头侧向一边,皱着脸,好像很使劲。从嘴里掉下一块,长长的, 雪白的,我看见了指甲。 一截手指! 像是条件反射,我似乎颤动了一下,因为血水晃动了,灯丝的投影也碎了。我 试着抬起手臂,因为浴缸窄小,我怀疑双手夹在了两边的髋骨处。 可是整个身体动弹不了。我把力量集中在双臂上,一种奇怪的感觉,像是破烂 的棱角划过胯部的皮肤,血水中渐渐浮现出乳白色,最后露出水面。 噩梦一般,我的两只手掌没有了!从腕部齐整地切除,木秃秃地两截短短的小 臂。像两个麦克风似的对着我自己,我看到泡得发胀、失去血色的伤口,能看到破 碎的腕骨。 我张开满是黏液的嘴巴,空洞地发出喑哑的鬼叫声: “啊……啊……啊……啊……啊……” 我的惊叫声不大,但是我使出了全部的力气,我口腔里有一个残损的、短小的 蠕动。 我的舌头没有了! ……昏迷。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