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节:重大改革 战后,作为战败国,德国军队被下令解散,福兰德教授的研究也受到严格禁止,他 开始周游世界,高价出售自己的研究成果,他走到哪里,帕苏跟到哪里,一路跟,一路 学。 他们先去了日本,然后是阿根廷,最后到了俄国。俄国在战时遭受德国化学武器的 进攻,损失惨重,所以,他们急于研制本国的同类武器。 帕苏天资聪颖,跟父亲走进了科学的大门,不过,父亲是个化学家,他自己的兴趣 却是生物,真正诱惑他的是细菌战,用病菌打击敌人。父子俩形成了一个惊人的组合, 最后,海烈波勋爵听说了这对组合,当时,他们正在萨拉托夫,为前苏联政府的实验室 工作。 勋爵在苏格兰建立了新基地之后,曾雇佣他们为自己服务,可就在他们即将离开俄 国的前夕,那里的实验室出了事故,包括福兰德教授在内的七名科学家被自己研制的毒 气熏死。帕苏怀疑,这根本不是什么事故,而是俄国佬杀人灭口,还好,他自己当时碰 巧不在实验室,逃过一劫。他悄悄离开俄国,尽快来到了苏格兰。 帕苏的唯一兴趣就是他的研究课题:谈的、想的都是这个,其他一概不管,对任何 人都无动于衷。他从未有过爱与恨的体验,基本没什么喜怒哀乐,除非他的试验出了岔 子,或者研究受到干扰,他才会生气,他对女人也毫不动心,所以,这个与世隔绝的城 堡,倒是他生活和工作的理想地点。 瞧帕苏切肉的样子,仿佛在案板上解剖什么东西似的。他吃饭的方式很可怕,一边 吃,一边不停地说话,那副整齐的小白牙从叉子上拖进去什么东西,他压根没有感觉, 只管张嘴大嚼,也没有享受的表情。这让乔治想起,蜥蜴在吞吃蜘蛛和甲壳虫的时候, 眼珠乱转,显然不知在吃些什么。 今晚吃的是烤牛排。城堡里每顿饭的主食,不是煮肉,就是烤肉。乔治想起,母亲 在家的时候,伙食比较清淡,而且丰富得多。 不,他必须停止对母亲的思念,这只能增加自己的痛苦,可不想母亲,就得听福兰 德博士唠叨德国的事情。他的声线偏高,语调毫无变化,十分烦人,就像一列火车只顾 在轨道上咣当咣当开着,没有光亮,没有阴影,也不管是否有人在听。 “阿道夫·希特勒是德国的新首相,这人很有意思,”他说,“我在读他的书,还 托人把他的文章和小册子寄来。希特勒先生有一些非常先进的理念,他认为,人类应该 用纯正的血统培养优秀人种。勋爵,你该见见他,他的国家社会党将进行一些重大改革。 我敢肯定,他对我们的项目会有浓厚的兴趣,如果能够得到一个政府的理解与合作,我 们的试验就不缺活标本了……” 乔治想让他闭嘴,响亮地放下刀叉,打断了他的话:“据我所知,德国是不能发展 军队的。” “希特勒会改变这一切,”福兰德博士头也不抬地说,“他会让德国再次强大,而 我们会在他身边坐享其成。我昨晚在读《汉堡科学期刊》,有一篇关于双胞胎的文章, 有趣极了。显然……” “乔治,你不吃了吗?”海烈波勋爵远在长餐桌的另一头大声发话,福兰德博士还 是照说不误,根本不理别人的话茬。 “我今晚不太饿,爸爸。” “你必须多吃,肉里面有铁,对肌肉和骨架有好处。” 不等乔治回答,突然有人敲门,克里格·麦克索尼走了进来。他厌恶地看了看乔治 和福兰德博士,颠颠地朝海烈波勋爵靠近。 勋爵的狗上蹿下跳地闻着来人,麦克索尼照着它的肚子猛踹一脚,那狗呜咽了一声, 夹着尾巴钻到桌底下去了。 麦克索尼在主子耳边嘀咕了几句,主子的脸色一沉,双眉紧锁,接着,他用餐巾擦 了擦嘴唇,推开盘子,站起身来。 “把你的东西吃完,”他简短地对儿子说了一句,就跟麦克索尼走了。 就刚才这一阵,帕苏还在不停地说,不停地吃,勋爵出去时,他连头也不抬。 “……答案是遗传,可是没人理解,自打遗传学家孟德尔之后,我们几乎没有任何 进步。当然,我们无法跟鳗鱼交配,事实很简单,我们需要人……” 晚饭后,海烈波勋爵还是不见人影,乔治溜进了他的办公室。他知道,一旦被老爸 抓住,准得挨抽,可他已经不在乎了。有一阵,他曾经竭力讨老爸欢心,可是,自从那 次伊顿运动会之后,他才明白,无论怎么努力,他永远达不到老爸的要求,老爸也永远 不会满意,还不如索性放弃。 乔治开始在老爸的办公桌上翻找。桌子的抽屉没有上锁。这里什么也不锁,办公重 地,任何人严禁入内,仆人对主子战战兢兢,谁敢不听命令。可是,乔治并没有发现自 己想找的东西,他看到被封死的窗户边有个文件柜,就走了过去。 他看着抽屉上的标签。 “庄园事务”。没用。 “银鳍”,他爸借用湖的名字来为最新项目命名。银鳍研究小组由帕苏领导,在城 堡地下室铁门紧锁的实验室里秘密进行。 乔治对这也没什么兴趣。 第三格抽屉标着“人事”,他一下子把它拉开。 他按着内容翻找着,终于发现了自己的目标:一叠法律文件和信函。他抽出文件夹, 在纸堆里快速搜索。没有--没有--没有--有了! 他母亲在波士顿的住址。 他读了几遍,默记在脑子里,然后,小心地把每份东西照原样放回去,看看周围没 有动静,就飞快地上楼,溜进了自己的房间。 一进屋,他赶紧坐下,先用钢笔记下脑子里的地址,然后,他竖起耳朵听了听门外 的动静,这才抽出一张信纸,开始写起来:亲爱的妈妈:我知道自己从未给您写过信, 可最近,我非常思念您…… 忽听楼下哗啦一响,他马上停笔,随时准备把信藏起来。那扇巨大的前门嘭地关上, 他听见了叫喊和骚动,等声音平息下来,他继续写信,心里咚咚直跳。 这事十分冒险。这封信必须绝对保密,他得亲自到凯斯利镇上的邮局把它寄出。可 哪怕就这么简单地写几句,他也觉得好受多了。他不止一次地向往有个人可以交谈,可 以分担他的恐惧,打发他的寂寞。他想起了那晚看马戏时,在人群中发现了詹姆斯·邦 德,见到邦德的那一刻,他心里一动,笑了起来--这里总算有一张自己认识的、熟悉的 脸--接着,他才想起邦德是他的对手,在比赛中打败了自己,顿时,痛苦和悔恨又像毒 药似地冒了出来,不由得怒火中烧。那天晚上,自己要是过去跟邦德握手言和,那会多 么不同。可是,他的成长境遇让他无法控制自己的仇恨,后来,他买通了两个乡下小伙 子去教训邦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