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某人 这幽不几儿静悄悄的小山坳里,冷不丁地蹦出个人来,而且这老头儿还长得挺 寒碜,一脸的褶子,两眼睛挺大,其中一只眼睛俨然就是传说中的玻璃花,黑不黑 白不白,混沌着。可把我们吓一跳,海涛嘎地把刹车踩到底,我们俩全往前一窜, 几乎撞上前挡玻璃。 真是于无声处听惊雷!我靠!我回头望了望,这条路是从新乐园厂子里直接通 过来的,应该也是厂子的一部分。在这厂子里,除了吴厂长有时候还跟我摆摆架子, 还没遇见谁敢对我喝五喝六的!别说我身边还坐着一位海关同志呢。 我瞄了一眼海涛,海涛的脸色果然不好看,那老头还在那叫着:“不认识字啊?! 没事上别的地方闲去。快走快走!” 海涛一拉手刹,跳下车,板着脸,“你是干什么的?” 老头儿看见穿着制服的海涛,愣了一下神儿,顿时局促起来,从满脸的褶子里, 挤出一丝笑模样儿,“啊啊,海关的同志啊!我我我是这看大门儿的。” 海涛走到大门边往里张了一眼,道:“看大门儿的,也不低人一等啊?说话火 气怎么这么大呢?” “对,对不住啊!海关的同志,我,有眼不识泰山。” “这里都是什么?不让我们这些闲人玩儿来的?” “哪里,哪里,这,这是厂里新征的地,正在整地,还没弄呢。” “那几排房子干什么的?” “这个,要问厂长他们。也就是些建材设备什么的。” 海涛张望了一会,回头对一边诚惶诚恐的老头儿道:“干啥活儿都不分高低贵 贱,以后说话别太把自己当回事儿。” 瞧着海涛一本正经挺当回事儿的的样子,我一边儿偷偷乐着。 回到下面,小祁他们一伙正往办公室里走着,看见我们,小祁也挺象回事儿地 摆了摆脸:“夏总,我这儿检查工作呢,你这事主儿怎么跑玩儿去了?不支持我们 工作啊?” “对对对,一会儿多罚他几杯!”吴厂长一边笑呵呵道。 既然海涛都给我交代过了,我心里就有底了,嘻笑着拍拍海涛肩膀道:“怎么 不支持,咱这不正在帮咱海关培养多方位人才嘛!” 海涛往边上一闪,“别拉扯我啊。我可没让你跟着我去啊。” 小祁道:“好了好了,别乱扯了,来来来,正经事儿问你。”说着话,小祁拿 起手里的帐薄边看边乱七八糟地问着,我也凑过去边看瞎七搭八地回着,大伙儿有 说有笑地又回到了会客室,坐下继续喝茶抽烟。 小祁又问了一些保税仓库里的原料来源,老吴这边好象主要就是欧华和我们做 来料加工,所以仓库里的原料不是欧华的,就是我们的,现在仓库里我们还剩下一 些,准备转到下一单加工合同,其他都是欧华的料。 海涛看上去是真来玩儿的,啥事儿不烦,小祁在那边儿挺正经谈事儿,他却谈 笑风生地跟那小张秘书呱叽上了。小张秘书虽然是农村孩子,可现在城乡还有多大 差别呀?除了皮肤黑点儿,小张秘书也能挨上美女的边儿。 我正经听小祁和老吴的谈话,可他们谈来谈去都是欧华的事儿,本来海涛都说 了,这趟来跟我没关系,这会儿跟我就更没关系了。听海涛和小张谈得风生水起地, 我也烦不了了,转过去,跟他们一起闲扯起来。 但是,立刻,我就发现我还不如在那听小祁和老吴谈话呢,海涛这小子三不弄 两不弄就把话题给转王宝璐那事儿上去了,我顿时哑口无言。小张秘书倒挺善解人 意,叹了口气,“真可惜。那么漂亮的一个好人,真应了红颜薄命那句话了。” 我想起来件事,便道:“小张,你记得那天晚上,你们玩的那个MP3 吗?” “MP3 ?那个小脚丫一样的?” “对呀。” “记得呀,她还说那要不是朋友送的,她就送给我了。唉,没想到。” “小脚丫?”海涛插道,“浩子车上不有一个吗?他送给她的?” “那是另一个。是王宝璐送给我的。”我随口应道。 小张的回答,令我更确信那天晚上我并没喝高到记不清这件事情。我想到了燕 子那咄咄逼人的眼神,哼哼,警察,了不起啊! “呵呵,送给你的?信物啊?”海涛捅捅我,不怀好意地低声对我说。 坐海涛那边儿一直听着的办公室刘主任,插了进来,“唉!那天都怪我们,没 安排好。早知道不让她一人回去就好了。唉!没想到啊没想到。” 这时,吴厂长站了起来,一抬手腕看了看表,这信号大家都懂,搁一般人身上 那意思是“你该滚蛋了!”,搁我们这儿,是“该吃喝玩乐去了!” 老刘心领神会,“好了好了,快到点儿了,走走走,边吃边聊吧。” 按惯例,小祁海涛说最近关里这个那个,稍稍推托了一下便顺水推舟,大伙就 欢歌笑语吃喝去了。可今天小祁海涛他们来真的了,挺坚决地要走。老刘说都安排 好了,小祁说那你们自己改善一下吧,今天是真不行,真得回。 老吴疑疑惑惑,把我拉一边嘀咕,我估计海关老余那事闹挺大,所以小祁他们 有所收敛,我就跟老吴说,就不兴人家两袖清风一回呀? 小祁笑着给了我一拳,“什么话!搞得我们海关多腐败一样。——真有事儿! 改天,改天吧!” 我倒是乐得回去,这一吃喝铁定还是上长乐宾馆。虽说过去的就让它过去,睡 一觉已经柳暗花明,但老这么着触景生情也不是好滋味。 回去路上我看时间也差不多了,试着问他们是不是咱哥三随便吃点儿?海涛也 说,那就随便吃点儿?小祁犹豫了一下,说关里给留饭了,还是回去吃吧。 陪海关的同志干活,不吃不喝,我还真第一次。把他们给送回去,我自己是回 不去了,这会儿回去,老顾听说海关同志不吃不喝就回去了,说不定给他吓到哪去, 还以为出啥大事儿了。 我一边儿开车,一边儿琢磨着我该上哪弄顿饭去。如果浩子在,问题就简单了, 但问题就在于浩子不在。我开着车穷转悠着,很快欧华大厦出现在我的眼里。那是 欧华的总部,七层的楼,好象是早年间是省里哪个机关的办公楼,曾经是市里最高 的楼,虽然有点旧,但气派还是有的。 看着欧华大厦那四角见方的砖红色的大楼,我的心里不由自主地揪了一下,正 准备绕开走,突然想到了秦某。最近我关机的那段,他好象找了我不少次,我犹豫 了一下,坚定地拿起电话,拨了秦某的手机。——重病就得猛药治,终不能今后提 到欧华就令我失色吧?而且跟秦某一直挺不错的,好久也没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