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衣刺客 且言湖州城北约莫二十里有一黄龙山,其山怪石林立,尤有一奇洞,唤作黄 龙洞,洞中乳石千姿百态。那黄龙山西麓下有一处庄园,唤作赵家庄,镇远将军 赵车书自京城回得庄来,赵府上下无不高兴,皆出庄来迎,当先三人乃是赵车书 之子:赵怀善、赵怀中、赵怀原。前来相迎者又有赵氏宗族庄农数百余人。赵车 书见得家眷、乡亲,急忙下马。众人将之拥回赵府,赵车书遂令杀猪宰羊,摆席 宴请众宗族乡亲。 赵车书舟车劳顿,甚是疲倦,歇息几日。这一夜,赵车书辗转反侧,难以入 眠,只得翻身下床,摸得火折子,欲点灯读书,忽闻得院中一声响,其声不大, 却听得分明。赵车书心中诧异:此刻夜深人静,怎有声响?侧耳细听,并无丝毫 响动。转念一想:或是夜猫捕食。复来点灯,又闻得一声响,此番听得清楚,那 声响乃是悬于廊下的马铃声响。原来,赵车书镇守边关之时,曾捕获得一匹野马, 那马甚为刚烈,乃是百年难得之宝马。赵车书唤之作“塞上神驹”。那“塞上神 驹”随赵车书近十载春秋。可惜于一次血战中,被敌毒箭射死。赵车书甚为痛惜, 将之厚葬,余下马铃保留在身。后隐居湖州,赵车书将此马铃悬于居室廊下。每 每风起,那马铃随之摇曳,响声清脆,赵车书闻得,不免思念昔日金戈铁马、浴 血疆场情景。 赵车书闻得铃声,心中疑惑:莫非已起风不成?非也,非也。如若起风,怎 的只响一声?那马铃悬于高处,猫犬不能触及。思索至此,赵车书不免惊讶:如 此推想,那马铃怎的无端响起?莫非廊下有人?此刻夜深人静,又是甚人?赵车 书摸索寻得宝剑,悄然至门后,轻拨门闩,开启一线窄缝,偷眼察看。果见廊下 一条黑影,蹑足往东厢房而去。那东厢房乃是静心堂,堂中只供奉一尊大慈大悲 南无观世音菩萨。赵车书虔心敬佛,每日添油焚香。此佛堂惟赵车书与原配夫人 解氏可入,其余人等皆不可入,即便是赵氏三兄弟,未经赵车书首肯亦不得入内。 不想那黑影竟推开静心堂门,侧身而入。 赵车书甚是诧异,悄然出得居室,沿廊至静心堂窗格下,沾些口水,破了窗 纸,偷眼望去,却见佛堂内一人,一身夜行者打扮,黑巾蒙面,四下搜寻甚么。 赵车书摸得一石,往院中抛去,正中一口水缸。只闻得“砰”的一声,唬得那黑 影一惊,隐身菩萨座后。赵车书冷笑一声,道:“既来之,又何妨一见?”那黑 影缄口不语。赵车书又道:“却不知我赵府佛堂之中有甚宝贝,引得阁下深夜前 来。”那黑影忽出手,灭了青灯,佛堂顿时漆黑一片。赵车书仗剑相拦,以防那 贼窜出。却闻佛堂右侧一声响,赵车书暗叫不妙,急忙追将过去,只见那黑影已 过了庭院,出了院门。待赵车书追至院门,哪里还有贼人身影?赵车书亦不追赶, 径自回得卧室,心中暗道:“此贼于我府如此轻车熟路,想必是府中之人。” 次日,赵车书一如往日,并不张扬,只将三子唤至书房,一一告之。赵怀善、 赵怀中、赵怀原闻听,大为惊讶。赵怀原怒道:“甚人如此胆大,竟怀异心,夜 半盗窃?待怀原细细查问,定将这厮查将出来。”赵怀善思忖,疑道:“静心堂 不过一佛堂耳。室内只安置一尊菩萨,并无值钱财物,府中人皆知之。且细想: 那厮夜入佛堂,意欲何为?”赵怀中连声道:“大哥言之有理。佛堂内并无紧要 之物,那厮四处搜寻,又分明是在找寻某物。莫非此物本不是佛堂之物?”赵怀 善然之,道:“父亲立下府规,府中人未经允许,不得擅自入内,违者家法处置。 如此推想,我府中最安全隐蔽之处,莫过于静心堂。那厮不定在佛堂内藏匿甚紧 要物什,只待时机来得,便将其取走。”赵车书道:“怀善所言不无道理。却不 知为父外出之时,府中可曾失却甚物?”赵氏三兄弟细细回想,皆道无有此般事 情。赵车书道:“怀善所言点拨为父。昨夜见那厮寻得多时,不曾寻得。想必那 物什尚在,且随为父寻之。”父子四人径直来得静心堂,入得堂中,各自搜寻, 无有可疑之物。 赵怀中细细察看那观世音菩萨像,疑惑不已,喃喃道:“此事端的怪异。那 厮夜入佛堂究竟是何意图?莫非这静心堂另有玄机不成?”赵怀原道:“不过一 小佛堂,有甚玄机?莫非时日已久,那厮忘了原处?”赵怀善道:“既如此,那 厮必定复来。”赵车书然之,令三子多加留心。 待至夜间,赵车书吩咐三子,各自隐身暗处,守候那贼人前来。赵怀中不以 为然,道:“昨夜其行踪败露,几将被擒,今夜岂会再来?此人绝不至如此愚蠢。” 赵车书道:“若那厮果真藏匿某物,恐夜长梦多,必定复返。况且贼人行踪常出 乎情理,不可以常理度之。”赵怀中、赵怀原藏身院中隐蔽处,赵怀善隐身东厢 静心堂中,赵车书自在西厢居室内。父子四人耐心守候,近得亥子时分,未见动 静。赵怀中、赵怀原只觉身寒腿麻,欲动不能,暗自埋怨。 正在此刻,忽闻墙头微响一声,赵怀原不觉一惊,抬首望去,却见墙头隐约 一条黑影。赵怀原、赵怀中暗自惊讶:不想这厮果真来了。那黑影伏身墙头,窥 视院内,见无动静,飞身跃下墙来,落地只轻响一声。赵怀原看得清楚,那厮自 墙头垂下一根绳索,以作退路之用。赵怀原暗骂道:“这厮端的狡诈。”却见那 黑影猫身前行,却不往静心堂,反往西厢房而去。赵怀原心中诧异:“这厮怎往 西厢房?莫非那紧要之物藏匿在西厢房不成?”那黑影贴身廊柱,近得门前,侧 耳窥听房内动静,又轻推房门。赵怀原方才明白:原来这贼人在试探动静。 那黑影轻推西厢房门,那门竟自开了。原来赵车书藏匿房中,并不曾闩门, 何曾想这贼竟来推门。那黑影自背后抽出一柄钢刀来。赵怀中、赵怀原看得分明, 暗自惊道:这厮果真有备而来。那黑影竟不迟疑,闪身入了房中。赵怀中、赵怀 原甚是诧异:这厮甚的入了卧室?赵车书隐身门后,一动不动,只见那黑影摸索 往睡床而去。赵车书忽的点燃火折子,仗剑拦住退路。那黑影大惊,回身来看, 方知中计。赵车书冷笑一声,道:“你这厮端的胆大包天,三番两次夜闯我赵府。 还不快快抛下刀来,束手就擒。”那黑影一身夜行人打扮,黑巾蒙面,手持钢刀, 毫无惧色,冷笑一声,道:“你便是那所谓镇远将军赵车书?”赵怀中、赵怀原 立在门旁,怒道:“你这贼人。我父之名岂容你呼唤!还不快快跪下求饶,小爷 可免你一死。”那黑衣人冷笑道:“赵车书老匹夫,你这贪生怕死、卖友求荣的 奸人!某今夜前来,便是取你项上人头,祭奠亡魂。还不拿命来。”言罢,飞身 一刀,直劈赵车书。赵怀中、赵怀原急忙挥剑相迎,三人战作一团。 赵车书闻得黑衣人言语,如晴空霹雳,惊得目瞪口呆。赵怀原一招“乘风破 浪”直取黑衣人咽喉,赵怀中一招“秋风扫落叶”攻黑衣人下盘。那黑衣人一招 “青龙出水”截住赵怀原长剑,刀剑相撞,火星四溅。赵怀原只觉一股强力,手 中长剑几将脱手,惊恐不已,回剑后退。那黑衣人刀身一转,一招“力劈华山” 直劈赵怀中。赵怀中急忙来迎,手中长剑竟被击落在地。赵车书见势不妙,挥剑 挺上,护住赵怀中,口中道:“你是何人?”那黑衣人冷笑一声,挥刀便砍。父 子三人且战且退,出得房来,黑衣人亦追将出来。赵怀善闻得打斗声,亦来助战。 兄弟三人合战那黑衣人。那黑衣人单刀对三剑,却不曾落得下风,一刀快似一刀, 一刀紧似一刀。赵车书观其刀法娴熟,暗自赞叹。那黑衣人被赵氏三兄弟团团围 困,约莫二三十回合,难分胜负。黑衣人见久战不胜,心中焦急,猛出三刀,趁 势跳出圈外,回身便逃。赵氏三兄弟分左中右三方追击。那黑衣人逃至墙边,寻 那绳索,却不想早被赵怀原取下,哪里寻得着?眼见赵氏三兄弟追将过来,黑衣 人眼急身快,急急上得墙边一树,飞身跳上墙头,而后纵身跃出。赵氏三兄弟开 得院门,追至花园,只见那黑衣人已上得花园墙头,逃之夭夭。三人正待追出, 赵车书喝住三人,任那黑衣人逃脱。 赵府家丁闻声而至,皆被赵车书喝退。赵氏三兄弟甚是气恼,赵车书思忖道 :“此人颇有来历,其后必有他人。你等兄弟少安毋躁,此事万不可四处声张。 待明日,你三人出庄查探究竟。”三人无奈,各自回房歇息。 次日一早,赵氏三兄弟换了行装,取了兵刃,出得庄来,分头打探。且言长 兄赵怀善取道湖州城,入得城来,只寻那客栈、酒肆、茶楼、妓院等处查找。时 近未时,一无所获,不觉腹中饥饿,却见前方有一酒肆,名曰香满楼。赵怀善上 得楼阁上,寻得栏边一桌儿坐下,要得三角酒、三碟下口肉食。不多时,酒保将 酒菜端上桌来,赵怀善斟得一盏酒,正欲喝时,却听得身后有人叹道:“别后与 谁同把酒,客中无日不思家。”赵怀善闻听一愣,此声怎的如此耳熟?此诗句听 似平淡,却意境幽远,非出自唐诗,想必是此人所作。赵怀善暗自惊讶,不想湖 州城中竟有这般诗人!扭身望去,却见角落里一张桌旁端坐二人,皆是书生模样。 对面那书生眉清目秀,甚是俊俏。赵怀善不觉一愣,此人面如宋玉、貌比潘安, 眉宇间隐透一丝豪气。背向一人正是言语之人,却不知其面目哪般。赵怀善正好 奇张望,那人又道:“赵人买履,怀才不遇,善者不来,来者不善。”赵怀善听 得,甚是诧异,不解其意,忽醒悟:取此四句头一字,岂非“赵怀善来”? 赵怀善大惊,急忙离桌来看那人,方才明白,言语之人非是他人,正是飞天 侠严微。严微笑道:“赵兄真可谓贵人多忘事,怎的辨听不出严某声语来?当罚 三杯。”赵怀善令酒保移桌过来,自斟三杯,一饮而尽。严微遂引见那书生,低 声道:“皆是好友,无须隐瞒。此乃湖州女侠东方清琪也。”赵怀善大惊失色。 原来,湖州女侠之名,湖州人皆闻其名,不知其人,传言其武艺超凡,可飞檐走 壁、穿墙过屋,十里之外飞剑取人首级,诸如此类。其每每劫富济贫、惩恶除霸, 多留有“湖州女侠”四字。湖州人当其是一女子,官府亦曾多方缉拿,皆无功而 返。官府细细推测断定:“湖州女侠”者,实无其人,乃飞天侠之化名也。赵怀 善亦信以为真,今日方知竟确有湖州女侠其人,只不过非是女子,而是一书生。 赵怀善拱手施礼,道:“赵某久闻侠士威名,只当严兄伪托。今日得见,三 生有幸,久仰久仰。”东方清琪淡然一笑,回礼道:“小女子素来敬重赵老将军, 赵兄乃将门之后,豪爽耿直,义薄云天,幸会幸会。”赵怀善暗自惊讶:“我道 这书生如此俊俏,却原来果真是女子。谁人又曾料想得到这女子竟是名动湖州、 令多少恶霸凶徒闻风丧胆之人?常言道真人不露相,露相非真人,今方信之。” 酒过三巡,严微道:“赵兄何故至此?”赵怀善道:“说来话长。”便将黑 衣人夜入赵府行凶之事细细道来。严微、东方清琪甚是惊诧。严微思忖,道: “赵兄三兄弟武艺不凡,此人竟以一当三,可见其武艺非同寻常。依严某所知, 湖州城中这般高手屈指可数。”赵怀善喜道:“严兄可否为小弟查明此人来历?” 东方清琪道:“依小女子之见,此人或是无名之辈,或非我湖州人氏。”严微自 斟自饮,忽问道:“你道那厮曾辱骂赵老将军?”赵怀善然之。严微道:“他怎 生骂的?”赵怀善迟疑道:“他骂家父贪生怕死、卖友求荣。”严微思忖道: “这厮何出此言?赵老将军德高望重,自归隐湖州,不问世故,悠然自得。何来 仇家?清琪所言不无其理。这厮或非湖州人氏,乃是因旧仇追寻至此。”赵怀善 诧异道:“严兄果真以为那厮乃是家父仇家?”严微道:“那厮分明为行刺赵老 将军而来,若非仇家,又是甚人?”东方清琪道:“赵兄方才言道:察看那厮身 手、言语,约莫三十上下。赵老将军归隐湖州已十余年。如此推想,赵老将军又 怎有如此少年仇家?”赵怀善道:“家父以为这厮后另有其人。”严微道:“赵 老将军或许知晓其中隐情。”赵怀善诧异不解,道:“家父绝非那贪生怕死、卖 友求荣之人。”严微道:“赵兄若真欲查出其中真相,擒捉凶徒。严某愿引荐一 人。”赵怀善忙问道:“何人?” 严微笑道:“非是他人,乃湖州府尹苏大人。”赵怀善道:“早闻苏大人冰 壸秋月,清正廉洁。湖州百姓无不交口称赞,敬仰不已。若得他助,自是求之不 得。只是无有往来,怎好开口?”严微道:“这却不难。”言罢,与酒保讨来笔 墨纸砚,疾书一封,付与赵怀善,只道呈上此信,苏大人自会召见。 赵怀善收妥此信,饮得数杯,起身告别。严微、东方清琪亦不强留,任他离 去。赵怀善下了酒楼,寻得掌柜,为严微付了酒菜钱,而后直奔府衙。来得湖州 府衙,将信笺交与门吏,请其面呈苏大人。不多时,门吏回来,引赵怀善至府客 堂。苏公出堂相迎。赵怀善急忙上前拜见。苏公邀其上座。赵怀善惊恐,只得在 下首坐了。苏公又令人端上香茗,笑道:“赵老将军可好?”赵怀善道:“烦劳 大人挂念,家父身体安康。”苏公道:“赵老将军戎马一生,戍守边疆数十年, 英勇善战,为我大宋江山安稳、黎民百姓太平立下汗马功劳,乃千古功臣也。且 赵老将军宅心仁厚,为人谦逊,淡泊名利,苏公甚为敬慕。”赵怀善急忙起座, 躬身施礼,道:“小民且代家父谢过大人美言。”苏公道:“令尊乃朝廷功臣, 府上若有用苏某之时,差人言语便是,何须严微信笺。”赵怀善道:“大人有所 不知。家父自归隐田园,不愿多与官府往来。如小人三兄弟,自幼习文练武,家 父却不肯让我等入仕从军。”苏公心中诧异,却不便多问。 赵怀善又道:“适才小人幸逢严微,言及家中之事。严微指引小人来见大人。 小人早闻大人断案如神,深信其言,故冒昧前来。”苏公道:“却不知府上发生 甚事?”赵怀善便将黑衣人夜入赵府行刺之事娓娓道来。苏公手抚长须,细细倾 听。待赵怀善言罢,苏公离座思忖,悠然踱步。赵怀善静观不语。 良久,苏公止步道:“苏某初来湖州之时,曾闻得前任府尹张睢张大人言及 一桩悬案。道是赵家庄纵火案,说的可是贵府?”赵怀善闻听,连声道:“正是 正是。此事已近年余,其中缘由,至今不明,渐而遗忘。”苏公道:“其中细个 可否言与苏某一听?”赵怀善道:“那场大火,家父几将丧命。那夜,小人之弟 怀原起床便溺,忽见家父宅院有火光,不觉惊讶,细一看,竟是家父居室火起, 急忙高呼救火。府中人皆惊醒,纷纷而至。小人三兄弟闻得父亲尚在房中,大惊, 冒死冲入,却见家父已昏倒床前。小人三兄弟急急将父亲背出,至院中,以凉水 泼面,又掐人中,良久方才醒来。幸院中有水缸数口,众人齐心,终将火扑灭。 事后,家父细细回想,临睡前早将灯火吹灭,室内并无其余火种,此火缘何而起? 小人三兄弟亦诧异不解。家父疑心,遂察勘现场,果在焚毁窗格下寻得芦苇残余 灰烬。家父以为此必是点火之物。” 苏公惊道:“如此言来,此火乃是有意为之。”赵怀善然之,道:“家父大 为震惊,暗中查寻数日,无有结果。后惊动湖州府尹张大人,张大人来府中勘验, 亦认定此火乃是人为,随即点拨数十名都头、公人四处查探,如此数月,无有音 讯,最终不了了之。”苏公道:“此后府上可有异常之事?”赵怀善道:“那时 刻风声甚紧,那厮怎敢再来。”苏公道:“苏某曾为羊家堡命案去过贵庄,闻得 庄中人言,赵老将军已出门访友数月,可有此事?”赵怀善道:“那夜大火家父 幸免于难,查寻数日,无有结果。家父郁郁寡欢,不久便悄然出访,此一去便是 三百余日,直至前几日方才回府。”苏公手拈长须,似有所思,道:“却不知赵 老将军出访何处?”赵怀善道:“乃往京城拜访旧友故交。”苏公道:“赵老将 军出访前后两难,虽时日相隔甚久,无有干系,实则同一意图:谋害赵老将军。” 赵怀善惊道:“如此言来,两案乃是同一元凶。”苏公道:“不无可能。纵火一 事,惊动四方,那凶犯不敢轻举妄动,只得暂且藏匿,等待时机。却不想赵老将 军悄然出访,凶犯不知其所踪,便耐心守候,如此数月安然无事。只待赵老将军 回得湖州,那凶犯便来行刺了。” 赵怀善惊道:“那元凶为何如此仇恨家父,一意欲制家父死命?”苏公道: “其中缘由,今难知晓?若其果真一意孤行,此番刺杀未成,必不死心,还将复 来。”赵怀善惊恐,道:“小人与兄弟皆出庄追凶,家父身旁无有他人,若其复 来,家父恐非其敌手。”苏公道:“此言甚是。”赵怀善道:“既如此,小人当 速回庄去。”苏公道:“如此甚好。只是其中还有一事颇为可疑。”赵怀善问道 :“甚事?”苏公道:“苏某所疑便是那黑衣人。细细想来:前夜,那黑衣人闯 入府上佛堂,找寻物什,不想被赵老将军察觉,仓促而逃;昨夜,那黑衣人复潜 入宅院,刺杀赵老将军,即便以一当三,亦奋力搏斗,因寡不敌众而逃。前后两 夜,黑衣人意图不一、举止各异、出入路径有别,其中颇为蹊跷。苏某窃以为: 前后两夜黑衣人非同一人也。”赵怀善惊讶不已,道:“今细细想来,确如大人 所言。”苏公道:“只是此事凑巧罢了,那刺客只道夜深人静、神不知鬼不觉, 却无端中了埋伏。”赵怀善道:“大人以为:前夜那黑衣人摸入静心堂,究竟有 何祸心?”苏公思忖道:“令尊推测,此人似是府中人,不无道理。其一,此人 熟知府中路径地形;其二,此人知赵老将军武艺,故不敢与之斗,亦恐被识出真 面目。他夜入佛堂,四处摸索,当为某物而来。此物或本是佛堂之物,或是他藏 匿之物。”赵怀善道:“静心堂内并无贵重之物,想必是其藏匿之物。只是府中 无有物什失窃,此物又是何物?”苏公思忖道:“所藏之物,或非府上之物。” 赵怀善闻得苏公言语,深以为然。告别苏公,急急出得湖州城,赶回赵家庄。 回得赵府,已是黄昏时刻。赵怀善来见父亲,正遇着解氏夫人,急忙上前,拜见 母亲。解氏询问怀中、怀原二人。赵怀善只将三兄弟分头查寻之事告之。解氏问 道:“怎的又急急回来?莫非有所发现?”赵怀善恐母亲担忧,不便多言,只道 来寻父亲商议。解氏道:“你父在静心堂内诵经念佛,且等候片刻便将出来。” 赵怀善唯喏,待将母亲送回,来得静心堂前,却见二家丁立于堂廊下。二家丁见 得赵怀善,急忙请安。赵怀善道:“老爷何时入堂诵经?”二家丁道:“已近半 个时辰。”赵怀善欲近窗格窥视。二家丁急忙拦阻,道:“公子爷亦知晓老爷言 语,未经老爷应允,任何人不得入内。若公子爷如此,恐我等下人为难矣。”赵 怀善笑道:“你等休要惶恐,我奉娘亲之命而来,老爷正欲召我入堂。”二家丁 将信将疑,正迟疑间,赵怀善早已侧身入得门内。 赵怀善见堂前烟雾缭绕、青灯幽幽,却不见其父,只道其在后堂,绕至后堂, 亦不曾见得。赵怀善大吃一惊,暗道不妙,急忙出得堂来,不待二家丁开口,便 急问道:“老爷可曾出来?”二家丁诧异道:“老爷入得堂去,何曾出来?”赵 怀善道:“堂内哪里有人?”二家丁惊道:“怎的无人?老爷明明便在堂内。” 赵怀善道:“你等可曾听得堂内响动否?”二家丁道:“并无甚响动。”赵怀善 疑惑不已,若父亲诵经念佛之时遭刺客袭击,必与之搏斗,二家丁自当闻得声响。 莫非那刺客暗使下三流之诡计,悄无声息将父亲掠去? 正胡思乱想间,忽闻得身后有人言语,唬得赵怀善半死,急忙回身来看,身 后竟站立一人,正是其父赵车书。赵车书道:“怀善,你在此高声言语做甚?” 赵怀善半晌不曾回神,方才里外明明不见有人,怎的反在身后?正思想间,却闻 赵车书怒道:“还不快快退下。”赵怀善哪敢言语,急忙逃出院去。 赵怀善回得房来,左思右想,愈加疑惑,回想前后两黑衣人之蹊跷行径,竟 不知自家府内究竟隐藏甚么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