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有玄机 且说苏公、苏仁出了宋府,与王敦分道,走街过巷,近得桃花斋前,忽闻得 一阵香气迎面而来,苏仁叹道:“好香,好香。却不知是哪家蒸肉?”苏公循香 望去,正是桃花斋,大喜道:“你我好口福。”推开院门,却见桃树下一孩童, 约莫四五岁,正与一女子玩耍。那女子正是东方清琪。苏仁上得前去,那孩童面 露怯意,闪身东方清琪身后。严小三闻知,急忙迎苏公入屋。严小三浑家泡得两 碗浓茶,端与苏公、苏仁,笑道:“苏大人来得甚巧,今日蒸得好肉,大人且尝 一尝,可是这般味儿。”待到饭时,苏公尝那肉味,竟大相径庭,只是在这江南 农家,依然不失为一道美味佳肴。原来,苏东坡非止是诗词书画奇才,亦是烹饪 大家。在杭州任上时,苏公做得几道佳肴,鲜美醇厚、香甜脆弱,一时间传遍杭 州并四方州府,江南人纷纷仿效,故而家家会做,只是因技法、原料、形态、火 候等诸多因素而口味不一。直至今日,江南民间依旧有东坡肘子、东坡肉、夫子 肉等菜肴。 饭罢,众人正言语间,忽闻院外有人高呼,正是严微。严微见着苏公,寒暄 几句,迎入内室,道:“大人怎的来此?”苏公笑道:“苏某此来,实有求于严 爷。”严微道:“大人有事,只管吩咐便是,何言求字。”东方清琪笑道:“堂 堂飞天大侠,怎的竟与官府勾搭?”苏公笑道:“此事却是严爷本行。”东方清 琪笑道:“如此甚好,严大侠名节可保矣。”严微道:“却不知要严某去取哪家 宝贝?”苏公笑道:“此户人家,严某亦曾踏月光顾。”严微一愣,道:“大人 又怎知严某行踪?”苏公手指墙上字轴,笑道:“严爷此卷《枫桥夜泊》何来?” 严微笑道:“原来是此家。却不知大人要取甚物?”苏公细细告知。苏公又道: “此外又有一处,须清琪前去。”东方清琪甚是诧异,道:“有严爷在此,何须 小女子?”苏公笑道:“只因此处非同一般。”严微故作惊奇,道:“却不知是 何去处,竟烦劳东方小姐出马?”苏公道:“却是一女子闺房。”东方清琪笑道 :“大人误也。此正是严爷所好。”严微苦笑不语。苏公又细细告知。 苏公又问及天竺寺窃案,严微道:“非吾大师已令得力弟子满寺搜寻;又令 众僧提供嫌疑线索,一一排查;严封寺庙,但凡有出寺僧人,须细细盘查;监视 入寺香客,但凡与寺内僧人言语,必有三名僧人在场。至此《茶经》尚无音讯。” 苏公道:“若如此那窃贼怎敢轻举妄动?若其不动,又怎的泄露行踪?”严微道 :“非吾大师不过虚张声势罢了。其意并非寻出那贼僧来。”苏仁诧异道:“此 言甚意?”严微道:“非吾大师以慈悲心肠,与那厮一个机会,意令那贼幡然悔 悟,悄然将经卷送回。”苏仁道:“原来如此。” 闲言少叙。待到夜黑人静时,严微、东方清琪换上夜行衣、取过百宝囊,出 了桃花斋。严小三夫妇早早睡下不言。苏公、苏仁二人耐心等候。约莫三个时辰, 严微、东方清琪方才回来。苏公、苏仁急忙出院相迎。入得房来,严微解下背后 偌大包袱,置于桌上,道:“大人且先过目,可是此物?”苏公急忙解开包袱, 却见其内有书卷、卷宗、书札、公文、字轴、画轴等。其中赫然有《行烟经》卷。 苏公大喜,道:“正是此物。”翻视经卷,只见其上云:“……凡制火炮之药, 须万分谨慎,择洁净之所、远避烟火、禁止杂人,依法配置。取晋州硫磺三斤一 两、窝黄九两、焰硝七两、麻茹三两、定粉三两、竹茹三两、黄丹三两、清油二 两、桐油二两、砒黄三两、松脂二两、浓油一两。……”苏仁惊叹道:“此书若 落入贼人之手,怎生了得?” 严微取过一卷,笑道:“亏得大人差严某前去,竟无意间取回《天竺茶经》。” 苏公闻听,抬首望去,只见严微手中书卷竟果真是《天竺茶经》!惊道:“不想 此书竟早已盗出寺去!”严微道:“非也。此卷方才出寺,便落入我手矣。”苏 仁笑道:“此正所谓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苏公道:“严爷且细 细道来听。”严微道:“我潜入那厮宅院中,见得一书房中尚有灯火,原来那厮 竟未入睡,近得窗格窥视,却见那厮正在看书。只得暂且忍耐,等候下手时机。 约莫一个时辰,那厮依然毫无睡意。我正寻思间,忽闻院墙异样声响,隐约见一 条黑影跳入院来,我只道是来了同道。只见那黑影径直往书房而去,近得门前, 忽然言语起来。我惊诧不已,原来这厮并非同道中人。” 苏仁道:“那厮说甚?”严微道:“那厮言语甚是怪异,我竟未听懂一字。” 苏仁惊诧道:“严爷擅长各州府方言,怎生听他不懂?”严微道:“那厮所言似 非我大宋言语。”苏仁惊讶不已。苏公道:“严爷且往下言语。”严微道:“只 见那黑影推门入得书房,闻得他与房中那厮言语,似有喜色。我暗中偷窥,却见 那黑衣人自怀中摸出一卷书来。那厮接过书卷,细细翻阅,欣喜异常。我思忖道 :却不知是甚书,令那厮如此欣喜?那厮又与黑衣人言语几句,那黑衣人唯喏, 而后出得书房,自回房中歇息。房中那厮手不释卷,不时喃喃自语、不时拊掌大 笑。我甚是焦急,又等候一个时辰,那厮方才起得身来。只见他翻倒座椅,竟取 去底下木板,将那书卷置于其内。原来那座椅下竟有夹层!我暗自庆幸:若非亲 眼见到,今夜岂非空手而归?那厮灭了油灯,取一盏灯笼出得房来,俯身在门前 做了暗记,而后入右厢房睡了。又等候些时刻,估摸那厮入睡。我摸索至书房门 前,细细察看,原来那门槛处横一根细线,想必那细线一端连着机关,若贸然入 房,触断细线,必唤醒那厮。”苏仁笑道:“那厮端的狡诈。只可惜遇着严爷, 此不过班门弄斧。” 严微又道:“我入得房内,先将那座椅夹层内物什取出,又四下搜寻,自一 木柜内寻得信笺、书札、字轴、画轴,无论好歹,悉数卷来。”苏仁笑道:“待 明日那厮发觉,定气得七窍生烟、口鼻流血。”苏公取过一轴字卷,展开一看, 竟是张旭《千字文》!苏公惊喜道:“原来王敦所失字轴竟是他盗去。”严微喜 出望外,取过一轴来看,竟是怀素《论书帖》,道:“大人且看,此可是怀素大 师真迹否?”苏公细细辨认,字轴乃是草书体,共九行八十五字,正是怀素真迹。 喜道:“此些皆是无价之宝。严爷此番功劳足以留芳百世。”众人皆笑。严微道 :“大人之言,未免过誉。”苏公道:“你等若知真相,便知苏某此言并非言过 其实。”东方清琪道:“那厮究竟是甚来历?”严微思忖道:“严某窃以为,那 厮似是敌国奸细。”东方清琪疑道:“严爷道他是辽国人,还是西夏人?”苏公 笑而不语,又取过一封信笺来看,不觉一惊。众人见状,问道:“大人何故惊讶?” 苏公将信笺与严微,严微细看,信笺中尽是男女缠绵话语,颇为污秽,并无称谓。 苏公疑道:“写信之人莫非是他?那女子又是甚人?”严微疑道:“他是何人?” 苏公摇头不语。那厢苏仁拿起一轴字卷,喃喃道:“此字怎的似是老爷所书?” 苏公斜眼看去,淡然一笑。 苏公又细看卷宗、公文、书札,尽是府衙失窃机密公文。东方清琪取出物什 呈与苏公,道:“可是这些?”严微、苏仁看去,却是些胭脂花粉、钗簪。苏公 细看,道:“正是。”严微奇道:“大人要胭脂花粉做甚?”苏公笑道:“到时 自然知晓。”严微道:“待到天明,我等如何行事?”苏公叮嘱一番,严微、东 方清琪只道:“大人放心”。约莫半个时辰,天色微明。苏公、苏仁、严微、东 方清琪出了桃花斋,而后分道而行。 此时刻,东方渐亮,街巷中起早者不过三四人。苏公、苏仁沿街而行,回得 杭州府衙,远远见得衙门口竟有衙役把守,又闻衙内有喧哗声。左右守门衙役见 得苏公,急忙上前施礼,道:“苏大人,窃贼已被擒回。王大人正在刑堂审案。” 苏公一愣,道:“那窃贼何人?”衙役道:“非是他人,正是杭州兵马副统制邵 秋水。”苏公惊道:“原来是他。”急忙入得府衙,只见王敦坐在大堂之上咆哮, 堂下公差摁倒一人,正施以酷刑,直打得那人叫爹喊娘。王敦喝道:“好个邵秋 水,今日便叫你省得本府的厉害?若吃打不住,快快招来。军中有甚同谋?宋盛 何在?那《行烟经》何在?” 苏公入得刑堂,王敦见着,笑道:“苏大人,窃贼已被擒拿。”苏公道: “怎生擒得他?”王敦道:“昨夜,蓝捕头引一干公差隐于那破旧茅屋四下,只 得那神秘之人前来。守得半夜,那厮果然来了,近得屋门前,见暗记已遭破坏, 省得大事不妙,正待回身逃走,早被蓝恬等人围住,那厮始料不及,被众公差生 擒。却原来是那已失踪的邵秋水。”苏公道:“他可曾招认?”王敦道:“这厮 端的嘴硬,死赖不肯言语。”忽闻邵秋水大声道:“卑职冤枉。”王敦闻听,大 怒道:“死到临头,兀自狡辩。本府且来问你:你将《行烟经》盗出,趁夜卖与 宋盛,那宋盛与你三百两银子,可有此事?”邵秋水反驳道:“大人不信小人之 言,且唤宋盛来问对质。”王敦怒道:“宋盛是生是死,尚无从知晓。想必早已 被你灭口了。” 苏公立于一旁,忽令众公差住手,道:“邵秋水,你且抬起头来。”那邵秋 水勉强抬起头来,苏公细细端详,似有所思。王敦不解,正待询问。苏公附耳细 语。王敦惊奇道:“苏大人所言可是真的?”苏公道:“此等事情岂可儿戏?” 王敦大喜,令公差暂且押禁邵秋水,候时再审。出了刑堂,王敦急道:“苏兄且 言那幕后主使究竟何人?”苏公道:“非是他人,正是客商魏之郎。”王敦诧异 道:“怎的是他?他不过一客商,怎生做如此勾当?”苏公笑道:“那魏之郎并 非我大宋子民。”王敦惊道:“果被我等言中,他端的是细作。”苏公道:“苏 某窃以为,王兄当速速召集人马,前往捉拿魏之郎。若有差池,惟恐走了这厮。” 王敦迟疑道:“只是无有证见,恐难以服众。”苏公笑道:“王兄休要忧虑,苏 某自有主张。” 王敦信心陡增,随唤来蓝恬,令他召集数十名公差衙役。正言语间,衙门外 衙役来报,原来有一个僧人受天竺寺非吾大师之托前来首告,只道是天竺寺知客 僧非闲昨夜被杀。王敦愣道:“怎的又死了人?快引那僧人来。”不多时,衙役 引僧人来见王敦。王敦询问命案原委。那僧人细细道来。原来,今日早经时,非 吾大师不曾见着师弟非闲,便令一僧往禅房寻他。那僧呼唤非闲师父,未见动静, 便推门入得禅房,却见非闲躺在地上,血流满地,竟早已气绝身亡。那僧人唬得 半死,跌跌撞撞逃出禅房,来报非吾大师。非吾大师闻听,大惊失色,急忙引众 僧来看,那非闲脖颈早被割断。询问众僧,竟无一人察觉异常。 苏公闻听,明白六七分,与王敦细语一番。王敦会意,遂令两名衙役与仵作 前往天竺寺。那僧人谢过王敦,引衙役、仵作去了。王敦甚是好奇,道:“苏兄 不曾去得天竺寺,怎知凶手何人?”苏公笑而不语。 王敦正欲追问,却见蓝恬来报,只道公差捕快皆已召集,只等大人一声令下。 王敦、苏公商议一番,遂令蓝恬出动。苏公、苏仁紧随蓝恬等往魏宅而去。至魏 宅前,蓝恬令众人将魏宅团团围住。又令两名公差翻墙入院,开得大门,蓝恬引 众冲将进去。那魏之郎、家仆闻得声响,急忙出屋来看,迎面见着蓝恬等人,不 免惊讶。魏之郎满面堆笑,道:“原来是诸位差爷到来,有失远迎,且屋里饮茶。” 蓝恬冷笑一声,喝道:“且与我拿下。”众公差围将上去,正待擒他,那家仆面 有怒色,护住魏之郎,喝道:“且慢。敢问诸位差爷,我家老爷犯了甚事?”蓝 恬道:“你等心中明白。”魏之郎故作疑惑,道:“魏某端的不知。”蓝恬道: “到得衙门便知晓了。”魏之郎似有所思,示意那家仆,道:“魏某便随你等往 衙门一遭。”众公差一拥而上,将魏之郎缚了。魏之郎怒道:“魏某无罪,怎的 缚我?”蓝恬道:“知府大人台旨,特来擒你。”魏之郎怒道:“魏某有言,欲 见大人。” 忽有一人笑道:“却不知魏爷欲见哪位大人?”魏之郎闻听,抬头望去,正 是苏公,急道:“苏大人救我。”苏公笑道:“苏某受王大人之托,特来擒你, 又怎生救你?”魏之郎大惊,道:“敢问大人,不知魏某所犯何事?”苏公笑道 :“魏爷乃是聪明人,怎的明知故问?”魏之郎道:“魏某委实不知。”苏公笑 道:“我大宋有一古语,道: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魏爷行径,虽则隐蔽, 却只是一时,久则难逃众目。正所谓天网恢恢、疏而不漏。”魏之郎道:“魏某 不过一商贾,历来公平买卖,从无欺诈、违律之事,又有甚隐蔽行径?”苏公笑 道:“魏爷端的稳重。只是不曾细想,众公差捕快为何只来拿你,却不去拿街中 张三李四?”魏之郎道:“定是大人听信奸人谣言,欲加害魏某。”苏公笑道: “苏某有一事相问:不知魏爷书房那座椅下有甚蹊跷?”魏之郎闻听,大惊失色。 原来魏之郎一早起床,并不曾入书房,尚不知夜间失盗之事。 苏公笑道:“魏爷可否引我等前去一看?”魏之郎料知事已败露,把眼示意 那家仆。那家仆会意,猛然夺过一柄钢刀,杀将过来。众公差皆挺刀相斗,杀作 一团。蓝恬大怒,抽刀扑上前去。那家仆以一敌十,竟毫无惧色。混战之中,两 名公差被家仆所伤。那家仆身中两刀,血流不止,渐渐不敌。魏之郎见状,知大 势已去,趁左右公差不备,猛然冲将过去,叽里咕噜大叫一句。那家仆闻得,大 喝一声,猛然反手一刀往魏之郎砍去。众人皆惊,只见手起刀落,魏之郎头颅滚 落在地,尸首随即倒地,鲜血四溅。那家仆回手一刀,将刀刺入腹内,龇牙咧嘴, 自杀身亡。众人见得这般血腥情形,皆惊讶不已。 苏公叹息,令公差将尸首抬将出去。蓝恬引人入宅院四下搜寻。苏公入得后 院,见一处花草丛泥土有异,遂令公差挖掘泥土。不及两尺,挖掘出一男一女两 具尸首来,苏公上前细细辨认,那男尸正是宋盛宋大人,那女尸竟是田真真!苏 公勘验罢,似有所思,便令蓝恬在此料理,自与苏仁出了魏宅。 约莫一个时辰,苏公回得杭州府衙,见着王敦。王敦已知魏宅之事,惊叹不 已,疑道:“却不知那魏之郎是甚来历?”苏公道:“此中情形,苏某已知矣。 王兄可召集相干人等前来府衙,苏某欲剖析道来。”王敦道:“如此甚好。却不 知是哪些人等?”苏公道:“便是统制薛满山、同知王兴、杭州名医董济世、书 画奇才项笑冠、天竺寺非吾师,又有刑房中副统制邵秋水。”王敦闻得,吩咐下 去,着人分头前往邀集。约莫一个时辰,董济世、王兴、薛满山等人陆续赶至府 衙。又有天竺寺非吾大师来得,苏公急忙出迎。 王敦见人皆已至,把眼望苏公,苏公点头示意。王敦道:“近些时日,本州 府接连数桩窃案、命案,以至人心惶惶、谣言四起。本府令捕房竭力缉查此案, 又得湖州知府苏大人鼎力协作,今日一早已破得此奇案。元凶非是他人,正是商 贾魏之郎。”众人闻听,议论纷纷。王敦又道:“其中情形,且请苏大人细言。” 苏公笑道:“苏某应王大人之邀来杭州春游,却不想竟遇得数桩蹊跷案件。原来 王大人邀苏某春游是假,破案是真。知府衙门公文、密函、字轴无端失窃、甲仗 营兵书被盗、市井泼皮胡寿儿、刘六无端被杀、府衙管家王三、后街樊阿犬中毒 身亡、邵秋水、宋盛无端失踪、济世堂女弟子齐滕花中毒身亡、天竺寺经卷被盗、 知客僧非闲被杀,诸多窃案命案,似无瓜葛干连,隐隐中却千丝万缕,难分难舍。” 众人诧异不已,皆暗自思索。苏公道:“苏某且先自甲仗营一案言起。那日 甲仗营卷籍库失窃一卷《行烟经》,此卷非同其它,若落入歹人之手,恐日后惹 出大祸来。盗此卷者,非是他人,正是兵马副统制邵秋水。”众人闻听,大惊, 把眼望那邵秋水。却见邵秋水满面苦楚,一言不发。苏公道:“原来邵秋水是个 贪财之辈,竟以三百两银子将那《行烟经》卖与了通判宋盛宋大人。”众人闻听, 又一惊,四下张望,却未见宋盛身影,有知情者细声相告。苏公道:“那夜,邵 秋水、宋盛交易之时,不合被宋盛之子宋贤之窥见。宋公子不知内情,只道那是 值钱宝贝,便邀集泼皮胡寿儿、刘六商议,欲待宋盛易手此卷后复又抢夺回来。” 苏公道:“那夜,宋盛暗怀此卷,来得西子阁,与那方交易。据苏某所知, 那夜,同知王兴王大人亦在西子阁上?”众人又来看王兴。王兴吱唔道:“那夜, 王某确与宋大人一起,只道是临风饮酒,却不曾省得半点。”苏公道:“敢问王 大人,那夜临风饮酒者几人?”王兴道:“便是王某与宋大人、魏之郎、花魁田 真真四人。”苏公笑道:“可惜四人之中,唯王大人一人懵懂不省事务。”王兴 惊道:“苏大人所言,那田真真亦是……”苏公笑道:“他三人便在王大人眼皮 之下易手书卷。”王兴惊讶不已,细细思索,哪里回想得着? 苏公道:“而后魏之郎下了阁楼,出了西子阁,正欲回宅,不想被那胡寿儿 撞倒。那胡寿儿乃惯偷儿,手法甚快,撞身之际便将那书卷偷得。魏之郎初未察 觉,行不多远,猛然警觉,探怀一摸,哪里还有书卷?即刻召唤西子阁护阁汉子, 追寻胡寿儿。那胡寿儿正与刘六窃喜间,猛闻追喊声,大惊失色,撒腿便跑。正 巧逢着苏某一行四人欲往西子阁,他二人险些撞倒苏某,随从苏仁、严爷见他二 人鲁莽,甚是恼怒,追将上去。胡、刘二人熟知地形,不时便没了身影。待西子 阁众汉子追来,竟将苏仁、严爷错认作盗贼,双方便打斗起来。魏之郎近前一看, 方知误会他人了。那胡寿儿、刘六何曾料到大祸临头矣。当夜那魏之郎便抓得刘 六来,严刑逼问,刘六怎受得这般苦楚,只得招认了,而后魏之郎与其家仆来寻 胡寿儿。不想那胡寿儿正在家中酣睡,被魏之郎抓个正着,威吓之下,只得将那 书卷交出。那魏之郎虽追回书卷,又怎肯放过他二人,即令那家仆杀之。那胡寿 儿尸首隐于茅厕内,刘六尸首毁容后抛于西湖畔荒林内。那家仆武功怪异,出手 甚是残忍,一刀便割断人之颈脉。故此胡、刘二人乃同一般死因。尸首上那刀痕 甚是怪异,非寻常佩刀所致。又有天竺寺和尚非闲亦是死于他刀下。” 苏公又道:“《行烟经》失窃,统制薛满山大怒,亲自严查此事。邵秋水惊 恐不已,便逃之夭夭,隐匿在一泼皮茅屋内,又与军营中一神秘人物来往,暗中 商议阴谋。却不知那人是谁?商议甚么阴谋?”邵秋水冷笑不语。苏公笑道: “邵将军不言,苏某亦知之。此人非是他人,正是兵马统制薛满山薛将军!”众 人大惊,皆来望薛满山。薛满山惊诧不已,道:“苏大人怎的诬陷薛某?”苏公 笑道:“王大人早已疑心你,故着令宋盛暗中侦查。却不曾料想宋盛亦是你等同 谋。你闻得王大人起疑,便与邵秋水商议,令邵秋水逃遁,转移视线,只道是邵 秋水畏罪潜逃。而后邵秋水扮作一老乞丐,暗中监视苏某行径,又故意露出破绽, 令苏某察觉,匆匆逃脱时,又假意掉落一纸张,上有‘宋盛’二字。此举意欲令 苏某疑心宋盛。苏某追查胡寿儿、刘六命案,已查问得宋贤之甚是可疑。而宋贤 之正是宋盛之子,故而苏某与王大人早已疑心宋盛了。邵秋水又假意通风报信, 告知宋盛,只道是王大人、苏某已疑心他。宋盛看罢信笺,大惊失色,急忙来寻 魏之郎商议对策。” 苏公又道:“那魏之郎唯恐暴露,顿起杀心,便令魏宅一女子前去谋害宋盛。 其中细节,苏某且请项公子告知诸位。”项笑冠便将那日所见娓娓道来。众人闻 听,皆惊讶不已。苏公道:“原来宋盛早已察出魏之郎杀机,那女子反被宋盛所 杀。宋盛惊恐不已,正待出逃,早被那家仆追将上去,一刀结果了性命。魏之郎 将二人尸首掩埋于花草丛下。此中一事颇令王大人、苏某费解,项公子所见女子 明明便是行首田真真,又怎会死而复生?今日见得那女尸,竟又是田真真!其中 情形,甚少人知。苏某见得尸首方才明白,那女子究竟何人?明为魏之郎妻妾, 实则为魏之郎手中棋子也。他非别人,正是行首田真真同胞姊妹。”项笑冠闻听, 大惊道:“却原来是同胞双生姊妹,怎的从未闻田真真言及?” 苏公道:“项公子兀自天真。那田真真亦是魏之郎手中棋子也。此中阴谋, 又怎会告知你?”项笑冠疑道:“魏之郎利用他姊妹二人意欲何为?”苏公道: “这世间可动人心者,财帛、美色、权势也。”董济世叹道:“不为财帛、美色、 权势所动者,少之甚少。”苏公笑道:“魏之郎手中棋子非止他姊妹二人,还另 有一女子。非是他人,正是董先生弟子齐滕花。”董济世闻听,惊道:“苏大人 何出此言?” 苏公道:“董先生仁厚心慈,哪里省得其中曲折。那齐滕花从师董先生,他 人怎会疑心?故他出入府衙,有如自家,王大人并夫人以为家人,毫无防范戒备 之心。待那齐滕花熟知府衙情形,又寻机复制得王大人书房铜钥,而后便伺机盗 出公文卷宗,又故意留下窗格撬拨痕迹,造成外盗假像。初始,王大人未曾察觉, 如此三番两次,王大人便起疑心,暗中追查。那齐滕花唯恐事发,故不敢轻举妄 动。待过得三四月,复又行动,并顺手牵羊盗走张长史字轴。因那魏之郎嗜好长 史草书。” 苏公又道:“王大人甚为震怒,竭力追查。齐滕花又隐蔽一月。且说那府衙 管家王三早已垂涎齐滕花美色,齐滕花便暗中引诱于他。那王三自然喜出望外, 每每到得夜间,便虚留后门,只等那齐滕花前来与他成其好事。齐滕花唯恐苏某 坏事,便令王三暗中窥视苏某举动。那王三与后街樊阿犬甚为要好,酒后竟将媾 和之事相告,以此炫耀。那樊阿犬只道齐滕花是淫荡女子,以此要挟,齐滕花唯 恐事发,只得权且顺从了他。那王三行径被苏某察觉,齐滕花闻知,遂起杀心。 毒杀王三后,齐滕花便将王大人书房钥匙取出,系于王三那大把钥匙中,欲嫁祸 于他,只是齐滕花未曾细想,随手将那书房钥匙系成第一把。待他出得府衙后门, 忽发觉王小乙跟随其后,便灵机一动,来寻后街樊阿犬。那樊阿犬见得他来,欲 火焚身,又怎知大祸临头?齐滕花毒杀樊阿犬后,便从其后门匆匆逃脱,却不曾 想被巷中恶犬啮了一口。” 董济世道:“苏大人怎的疑心于他?”苏公道:“苏某起疑,非自齐滕花始, 却是田真真。那日田真真邀苏某往梦乡斋,在其闺房之中,苏某闻得一丝异香, 那香气有如兰桂,非同寻常香物。但凡美女,喜好胭脂香粉,寻常得很,本不足 为奇。只因那香气非同一般,故而苏某脑中闪过一念。却不曾想那日入府衙探望 知府夫人,于曲廊中逢着齐滕花,竟亦闻得这般香气。苏某心中诧异:他二人竟 是用一般香粉。只道是巧合而已,故而不曾在意。齐滕花中毒身亡,苏某曾往济 世堂察看,自齐滕花闺房寻着此香盒。后,苏某亦设法自田真真梦乡斋得到胭脂 香盒。”遂令苏仁取两香盒来,与众人闻。董济世闻后,不解道:“即便是同一 香粉,又有何疑?” 苏公淡然一笑,又道:“那日苏某行于后街,险些遭恶犬所啮,苏某寻思, 那神秘女子若经后街,或遭犬啮。王大人便令家人暗中查访。却不想偶逢齐滕花, 见其行路异样,颇为可疑。”董济世道:“董某亦曾察觉,问其何故。他道是歪 了足踝,并无大碍,故而未加细问。待其死后,苏大人追问及,方知其遭犬啮。” 苏公道:“魏之郎闻知我等疑心齐滕花,顿起杀心。那家仆潜入济世堂,先 迷倒厢房丫鬟,而后施以暗号。那齐滕花本已入睡,闻得暗号,急忙来迎,只道 是魏之郎又来命令。那家仆猛然出手,掐住齐滕花脖颈,将毒丸塞入其口中。须 臾便毒发身亡。”董济世闻得,叹息不已,道:“苏大人又怎知他受制于魏之郎?” 苏公道:“诸位有所不知,那魏之郎主仆、田真真姊妹、齐滕花五人实乃同 谋也。”众人闻听,交头接耳,窃窃私语。董济世疑道:“大人何出此言?”苏 公道:“苏某若告知诸位,你等断然不肯相信。他五人皆非我大宋子民!”众人 闻听,皆惊讶不已。董济世惊道:“非我大宋子民?敢问苏大人,他等是哪国人 氏?”苏公笑道:“他等乃间谍也。”王兴奇道:“但凡间谍,多隐于边关州府 刺探军情,即便深入,亦不过在京城内外。怎的南下至苏、杭来?” 苏公道:“但凡兵家,必重其间,事莫秘于间,赏莫厚于间。孙子曰:用间 有五:有因间、有内间、有反间、有死间、有生间。苏某以为,凡用兵则无所不 用间。无论军情军务、兵器技法、君主官吏、百姓平民、民风民俗、收成赋税等 等,皆是间谍刺探所要。《行烟经》乃军中密典,若得此卷,可制成火炮火箭, 必成后患;又有府衙失窃之公文密函卷宗,有各城并沿海守备军情、有赋税粮米 行情、又有丝绸茶叶收成等等。敌国若得知此些情形,便可依此推断我大宋军情 国力、民情民心等。”众人闻听,皆惊诧不已。 苏公道:“那魏之郎甚好字画、茶道,但凡闻得有此,便千方百计将其盗得。 王大人所失张长史《千字文》、天竺寺所失《天竺茶经》,皆是他盗得。可惜那 僧人非闲因贪图钱财,反却失了性命。”非吾大师双手合十,只道:“阿弥陀佛。” 董济世疑道:“董某有一事不明,大人怎知他五人同谋?”王兴道:“苏大人又 怎知他五人为间谍?他等究竟是哪国间谍?” 苏公笑而不答,又道:“苏某初来杭州之日便见疑点矣。那日,苏某在一友 家宅见得一字轴,乃是张懿孙之《枫桥夜泊》,其字虽学张长史,却远远不及, 本不足一提。只是那字或繁或简,或省或化,甚是独特。古往今来,诸多书家, 无有此者。字轴题款乃一名唤‘江湖海客’者,此何许人也?苏某甚是疑惑。问 及友人,其亦不知。原来那字轴乃是自一盗贼手中购得。又过两日,来得魏之郎 宅第,他欲索苏某字墨,苏某便答应了他。在其书房之中,竟意外见得一草书帖, 乃书张长史之《桃花溪》。那字赫然与前者所见《枫桥夜泊》同出一人之手,细 看题款,果是‘江湖海客’者。苏某有意试他,原来所谓‘江湖海客’正是魏之 郎。”遂令苏仁展示魏之郎卷轴。众人皆来看,疑惑不解,王敦奇道:“这字轴 有甚破绽?” 苏公又不答,笑道:“董先生那女弟子无端身亡,苏某亦曾往济世堂勘验尸 首。那女子遗下几件物什,乃一花瓶,插有花枝,又一锦盒,内有香粉,此外有 数件首饰,皆是金银铸制,甚是精良。惟有一枝发簪,甚是平常,却是铜制,且 已断去小截。齐滕花为何留存此物?想必非同寻常。苏某又见那发簪刻有小字, 似草非草,甚是奇特,竟与魏之郎所书有异曲同工之妙。”王敦、王兴、项笑冠 皆上前来看,细细辨认那字,果然一致。苏公笑道:“苏某疑心田真真、齐滕花 二人干系,那香粉是其一。苏某曾携那锦盒,询问数家宫粉行,竟无一家卖此香 粉。原来苏杭一带并无此香粉,有行家鉴别,休道是苏杭,便是大宋天下,亦无 此香。其二便是那花瓶,苏某亦曾在田真真闺房内见得一花瓶。那瓷瓶不足为奇, 奇的却是插在瓶中花枝,那花、枝、叶之摘、剪、配竟似出自一人之手,且其法 甚为独到,颇具匠心。与我大宋女子插花迥然不同。其三,苏某在梦乡斋时,丫 鬟买药回报,只道是济世堂齐滕花死了,田真真顿时目瞪口呆,面带伤悲。苏某 出门回首之际,分明见得他眼中有泪。”项笑冠惊道:“不想苏大人竟这般细心!” 苏公道:“还有一疑:王三、樊阿犬、齐滕花三人皆是中毒身亡,所中何毒? 即便董先生、仵作等行家亦不曾鉴别出来。是何道理?原来此乃域外奇毒,故而 董先生、仵作不曾识出。又有宋盛书房所藏春宫图,画中赤裸女子酷似田真真, 只是那女子脖颈处有一月牙斑痕,而田真真却不曾有。原来是田真真姊妹。那画 乃是魏之郎所作,且那画卷下笔着色技法颇为奇特,非我大宋诸多流派技法。凡 此种种疑端,魏之郎、田真真、齐滕花之干系隐约可见。苏某又着人暗查,得知 他等皆自苏州来,且在一年前后,世间竟有这等巧合之事?”王兴道:“却不知 他等是辽国人,还是西夏人?或是蛮夷人?”苏公正色道:“非也。他等乃是东 瀛扶桑人。”众人闻听,皆疑惑不已。王兴奇道:“他等刺探我军情民情,莫非 欲犯我大宋不成?”王敦笑道:“那东夷岛国,国小民寡,又远隔重洋,焉能称 雄?我大宋国大民众、兵精将强,四方哀告宾服,又怎生惧他?”项笑冠惊道: “古人传言,昔日始皇为求长生不老仙药,令徐福引六百童男童女东去求药,不 想一去杳无音讯。原来那徐福求药不成,不敢回来,寻得一岛,便在此繁衍生息。 此即东瀛也。自大唐以来,那东瀛国人多遣派使节使团远渡而来,习我中土礼仪, 学我中土文字,以教化其民。却不想今日之东瀛人竟如此狡诈?”董济世叹道: “若那东瀛之人个个如魏之郎一般,薄礼少义、狡诈愚勇,他日若壮大,必成我 大宋祸患。”众人愤愤不已。 苏公笑道:“可惜那魏之郎虽然阴险狡诈,却不知其身早入陷阱矣。”王敦、 王兴等甚是诧异,道:“苏大人此言何意?何谓身入陷阱?”苏公笑道:“魏之 郎只道他那计谋神不知鬼不觉,却不曾料想此计早已被人识破。”王兴笑道: “幸亏苏大人来得杭州。”苏公笑道:“非是苏某,乃是薛满山、邵秋水二位将 军也。”王敦等人惊讶不已,皆把眼来望薛、邵二人。薛满山忽笑道:“却不知 苏大人怎生识破其中玄机?”苏公笑道:“其中情形,且请薛将军细细道来,如 何?” 薛满山道:“今贼已破,道出亦无妨。原来宋盛受了贼人指使,欲盗甲仗营 《行烟经》,只是苦于无机下手。那日与邵秋水饮酒,见其酒醉,便有意言语试 之。邵秋水酒醉心明,假意附和,叹息道:‘人穷志短,马瘦毛长。’宋盛又言 语诱导,道:‘邵将军若要银两,岂非易如反掌。’邵秋水故作不解,道:‘望 宋大人指点。’宋盛欲言又止。邵秋水假意诚恳,又信誓旦旦。那宋盛便道出阴 谋来。邵秋水当即应允,又与之细细商议一番,那宋盛深信不疑。待回军中,邵 秋水便告知薛某。我二人商议,若要查出那幕后主谋,惟有将计就计。邵秋水将 《行烟经》盗出,易手与宋盛,而后暗中追查,知主谋乃魏之郎也。”王敦闻听, 急忙近得邵秋水前,施礼道:“原来邵将军乃精忠义士也。王某愚钝,险些害了 将军性命。王敦在此赔罪了。”言罢,纳头便拜。邵秋水急道:“大人休要如此, 折杀卑职也。” 薛满山道:“邵秋水假意畏罪潜逃,化装成一乞丐,暗中窥视贼人行径。我 二人得知苏大人插手此案,便有意露出破绽来,欲令苏大人起疑,而后顺此追查 宋盛、魏之郎。”王敦道:“薛将军此计虽妙,却未免凶险。若那魏之郎得《行 烟经》后,匆匆逃离杭州,又如何是好?”苏公笑道:“王大人只知其一,不知 其二。薛将军行思缜密,早已料到此变。原来邵将军所盗之《行烟经》却是假的。” 薛满山道:“却不知苏大人何以知之?”苏公笑道:“将军若骗那宋盛、魏之郎, 易如反掌也。只是苏某曾细读曾公亮大人之《武经总要》,其中言及火药:硝药 为君,硫磺为臣,木炭为佐,诸药为使。而魏之郎所得之《行烟经》,则反其道 而行之。若依此炮制,怎生制得出火药来?”王敦等人恍然大悟。 董济世叹道:“苏大人之推论,闻听来合乎情理,可惜无有证见,此白璧微 瑕、美中不足也。”苏公笑道:“董先生怎知苏某无有证见?今有一人,可左证 苏某之言。”王敦道:“何人?”苏公笑而不语。项笑冠道:“五人已死四人, 余下一人便是田真真了。”王敦笑道:“我怎的忘却了他?”苏公笑道:“苏某 唯恐他有所不测,故早已令人暗中监守。苏某见得魏宅女尸,便往梦乡斋一遭。 这女尸正是田真真姐姐田真秀。田真真闻得其姊命绝,哀哀欲绝。原来他姊妹二 人与齐滕花皆是东瀛贫家子女,因家贫难活,幼时便卖与一商人为奴婢。待他等 长成,便被胁迫来我大宋,以女色诱惑我大宋官吏,暗中做那龌龊勾当。那商人 便是魏之郎,其东瀛真名唤作禾女鬼之郎。”众人闻听,叹息不已。王敦道: “田真真现在何处?”苏公叹道:“想必此刻已出了杭州城,自寻道回东瀛去了。” 项笑冠闻听,凄然失色,叹道:“此去东瀛,路途凶险,他一弱女子何时可回得 梓里?” 窃案已破,苏公欲返湖州,王敦再三挽留,无奈苏公去意已决,只得罢了。 苏公唯恐惊动杭州大小官吏并四方百姓,次日一早,便与苏仁、严微、东方清琪 出了杭州城。王敦、薛满山在城外十里亭送别。 苏公、王敦话别,无非道些“送君千里,终须一别”、“来日再见”、“一 路珍重”等话语。言罢,苏公翻身上马,往湖州而去。王敦望着苏公远去身影, 忽然笑了,那笑甚是诡秘。 行至数百步远,苏公忽然策马回来,近得王敦前,笑道:“王兄,苏某还有 一语不曾言及。”王敦笑道:“苏兄且言。”苏公淡然一笑,道:“齐滕花之死, 乃魏之郎杀人灭口也。而那魏之郎又怎生知晓我等疑心齐滕花?”王敦奇道: “苏兄所言甚是,王某竟未思忖过。”苏公笑道:“知情者,只你我二人……” 王敦一愣,道:“莫非苏兄竟疑心我不成?”苏公笑道:“岂敢岂敢。只是苏某 自魏之郎书房中搜得些信笺。”王敦惊慌道:“甚么信笺?”苏公笑道:“王兄 何必明知故问。那田真秀名为魏之郎妻妾,实则诱饵也。但凡有人勾引得他人妻 妾,自然诡秘得很,暗中幽会,相通书信,却不曾料想留下把柄,反中他人奸计, 受制于人。”王敦大惊,低声道:“原来苏兄早已知晓。” 苏公自怀中取出一物,抛与王敦。王敦急忙接过,粗粗看罢,道:“苏兄救 我命也。”苏公笑道:“王兄早知田真真姊妹二人,却来瞒我。那日真假之论, 我道宋盛所杀之人非田真真,或是那女子面容酷似田真真而已。大人面色顿变, 苏某便疑心矣。”王敦苦笑道:“王某亦是一时受他诱惑,身不由己,险些酿成 大错。只可惜宋盛宋大人枉自丢了性命。” 苏公笑道:“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望王兄好自为之。”言罢,回转马 身,扬鞭而去。 《大宋苏公案之神秘窃案》: 1 、十大手法,龙井茶炒制手法有抖、带、挤、甩、挺、拓、扣、抓、压、 磨。至于十二道工艺一说乃是作者杜撰。 2 、宋康定年间,宋仁宗赵祯命天章阁侍制曾公亮、尚书工部侍郎、参知政 事丁度组织学者编撰《武经总要》一书,前后五年方才完稿。宋仁宗为此书作序, 称道:“凡军旅之政,讨伐之事,经籍所载,史册所记,祖尚仁义,次以钤略, 至若本朝戡乱边防侮计谋方略,咸用概举”。此书前后共四十卷,其中第十一卷 《行烟》、第十三卷《守城》,记载有火药配方,如:毒药烟球法(共十三种成 份)、蒺藜火球法(共十种成份)、火炮火药法(共十四种成份)等。这是世界 上最早的火药配方。至明代,火药技术大为改进,配方更加合理,工艺趋于简单, 且火药性能大为增强。永乐年间,平苗大将军焦玉所撰《火龙神器阵法》,共记 载火药十六种,又记载火器四十余种。无论宋、明,中国的火药制作及利用技术 在当时世界上均处于领先地位。 3 、中国、日本使者相互往来始于汉代,历经唐代、宋代、明代。至明代末 年,朝纲不整、政治腐败、海防松弛,日本商人便纠集没落武士、浪人乘虚而入, 出没在中国沿海一带(主要为浙江、福建、广东)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嘉靖 东南平寇通录》描叙道:“驱掳少壮,发掘冢墓。束婴竿上,沃沸汤,视其啼哭, 拍手笑乐”、“积骸如陵,流血如川”。其中浙江是倭寇侵犯最为严重的地区, 明末江苏昆山有一书生,唤作郑若曾(字伯鲁),曾为明朝总督尚书胡宗宪的幕 僚。此人颇有军事才干,一生留下不少军事著述,其中尤以《筹海图编》为最。 《筹海图编》是世界上第一本专门论述海防的军事著作,它开历史之先河,是早 期海防战略思想发奠基作。全书共一十三卷,图一百七十二幅。其第五卷有:《 浙江沿海郡县图》(其中有浙江沿海总图、温州府图、杭州府图、绍兴府图、嘉 兴府图、宁波府图、台州府图)、《浙江倭变纪》、《浙江兵防官考》与《浙江 事宜》,尤为详尽。正如抗日战争中的汉奸,明代倭寇之祸也少不了一些汉人为 虎作伥。《筹海图编》第四卷《福建事宜》便指出倭寇频繁入侵,是与一些大姓 宦族勾引的结果。至于近现代的耻辱更不必言,即便到了今日,日本依然不肯反 省历史。呜呼,前车之鉴! 4 、作者语:有人看完此文后问我:其中有些章节语句的描写,“苏公”有 好色之嫌疑,不甚适合。我以为,在中国五千年历史长河中,苏轼应该说是一个 颇具有传奇色彩的人物,他是北宋著名文学家,于诗、词、文、赋、书、画皆有 造诣,民间流传许多有关他的传说,机智、风趣、豪放、风流。其实苏轼的一生 跌宕起伏、困顿忧患,尤其是他的晚年时期。 5 、宋哲宗元祐元年(即公元1086年),旧党执政,苏轼被调回京都任中书 舍人、翰林学士、知制诰等职。因在罢废免役法问题上与旧党发生分歧。元祐四 年,苏轼出知杭州,再次回到西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