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节 晚饭后,范中文问堂姐:“晓莺经常来你这里吗?” 堂姐说:“很少来的。前年底来这里住过两天,又走了;去年来过一次。” “她没说什么吗?” “她从不告诉我她的情况。我问她,她总支吾着搪塞过去了。” “她有没有给你住址?” “有,她告诉过我。”堂姐翻找着一个小小的笔记本。“解放路112 号。” 范中文很快来到解放路,找到112 号,掏出在百花山公园现场找到的钥匙,一 把一把地对着门开,竟没有一把开得进去。 范中文有些失望地在街上走着。从哪里着手调查呢?——当然是城市!这两年 妹妹在城市是怎样生活的?他突然记起堂姐说少年时的好朋友张明辉在蝶恋花歌舞 厅当乐手,现在成了济川市的名人,红得很。 范中文找到蝶恋花歌舞厅,踅了进去。 范中文找了一张桌子坐下。台上有人在呀呀地唱,却不是张明辉;他注意到左 边隔着一台空桌,有一位女孩独自吸着饮料。她穿着一件浅灰色的上衣,无领无袖, 只有一粒钮扣。这是哪门子的时装。范中文的服饰文化几乎是空白,只是道听途说 过一点,心想这大约是什么简约主义的名牌时装吧。女孩的脸上没有涂抹丝毫的化 装,显得清秀、真纯,而眉宇间透着知识女性的庄重威严。 舞厅中闪闪烁烁的灯光突然暗了下来,只有点点“星光”闪烁。一个主持人走 上台来,她的胸部用一块布条包裹;她穿着超短裙,露出修长的腿;站在台上讲话, 也依然像跳舞似的,身子摇来晃去。 “现在由著名音乐家张明辉先生演奏由他自己作曲的‘一字歌’。” 掌声噼啪地响了起来。 张明辉出场了。他依旧是瘦瘦长长的模样没有变;手抱电吉它站着,显出一个 “才”字的形态来。范中文想,两年不见,张明辉出息了。 这时候,音乐响起,张明辉开始弹起电吉它;原先的主持人手拿话筒,也始唱 起来。 一年老一年,一日没一日。 一秋又一秋,一辈催一辈。 一聚一离别,一喜一伤悲。 一榻一身卧,一生一梦里。 寻一伙相识,他一会咱一会。 都一般相知,吹一回唱一回。 范中文十分认真地听着,慢慢地被张明辉的乐曲吸引住了。 仿佛一阵风拂过水面,轻柔恬淡的乐曲声响起,接着是流水汩汩的声音,水流 的声音由清纯逐渐变得湍急,由湍急而狂暴;仿佛在演示一种不可抗拒的力量,一 个无法逆转的规律,这其中似乎还夹杂着智者的叹息:啊,时光逝了突然一声骤响, 音乐停顿了几秒。当音乐再度响起的时候,已经变成狂乱、嘈杂、烦躁不安。那是 在暗示什么?范中文想,是现代人心态的写照么?这时,在烦躁的节拍中流入了一 股悠扬、舒缓的旋律,这两股旋律忽快忽慢忽强忽弱忽隐忽现仿佛互相斗争,最后 汇成了一句长长的叹息——啊,一生一梦里 范中文听得呆了。这舒扬而狂乱、优雅又浮躁的充满矛盾的旋律,令他心中感 叹不已。那歌词实际上是元曲中的歌词,张明辉把元曲无名氏的《雁儿落》改成了 《一字歌》。 不知过了多久,范中文从乐曲中回到现实,看看乐台,已不见了张明辉的身影, 而左边那个孤独的女孩也不见了。 明天得再找张明辉好好谈谈。范中文想。 -------- 龙的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