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那条白金链子刚好一千块,一个钥匙和方块组成的坠,很漂亮。恋爱中的女 人总是喜欢这些废物,高兴地挽手一起看电影去了。 打烊时分,商场卖首饰的女孩一边数钱一边对同事道:" 快来看,这钱上还 写字呢。" 有张一百的上面写着: " 云儿不急,千万不要来找我,三日后见。" 三日后,是江希文的葬礼。 李云儿淋雨后洗热水澡,像小狗一样蜷在被子里抖,忘记吃晚餐。这是糟糕 透了,失恋的人们总是不吃饭,不吃饭哪有精神谈下一次恋爱。遇见缠绵,煎熬, 分离,仍然是期待前方那个人是你。 江希凡在酝酿,他小心地安慰白洁,问江鼎盛公司今年的利润,装作漫不经 心,不提起李云儿一个字。在入睡前,双手枕在脑后,回忆李云儿的点滴。 打喷嚏,江希凡以为是李云儿在想他。网线断了,电话断了,手机没收了, 现在去见她,等于害死她。杀了他们?我和江希文一样软弱,只是我还活着。 你们都在干什么?李云儿吃饭了吗?哥哥你那边黑不黑冷不冷?死就是生, 生就是死,见是不见,不见是见。 夜晚,江希凡枕畔的那滴眼泪湿润天空,雨下得大却飘不进来,把窗户打开, 觉得寂寞的时候,连时常梦见的女鬼也不见来访,想你的心,就是癌细胞,遍布 全身,痛不欲生。雨点进来,他却不知道她白天进来,倘若知道了,会如何?知 道,又能如何?哦,那些雨,我需要你们。 费青龙的记忆里的那段空白,强迫自己丢掉的空白,像拼图一样渐渐清晰。 想起方芬芬和爱她的男人过着衣食无忧的生活,费青龙既觉得遗憾又幸福, 想见见,远远地看一眼,就好了,她会不会长胖了,会不会受气,哼,如果谁欺 负她,我杀了他们。 江鼎盛睁开眼睛对白洁道:" 你又失眠了?" " 嗯,李云儿今天来找希凡了。" 白洁翻了翻身,背对着江鼎盛。 " 她不该来的。" 江鼎盛从后面抱着白洁," 失眠对你身体不好。" " 杀了吧。" 白洁一动不动。 夜深了,爱的,不爱的,都睡吧,明天,又是新一天,湿滑的地板,有晒干 的一天,那些青苔,被人践踏,无人记得,我们的脚印,就这样轻易地粉碎,一 切充满犯罪的快感,占有的绝望,错过的无望,麻木的人,一定是受过很多伤才 变得麻木。杀人的音乐,黑色星期天,唱响在悲伤的天空,我的眼泪,终于无人 能懂。 三天,可以发生三次一夜情;三天,可以死很多人;三天,对于彼此思念的 人犹如三年。得了重感冒的江希凡,躺在床上头昏沉沉的。在医院的头天,白洁 对医生道:" 他睡觉不关窗户,结果下雨了,还好没有感染肺炎,否则我活着有 什么意思。" 这三天,白洁几乎寸步不离。 医生戴着眼镜,温和年轻,身上散发淡淡药水味,用碰过无数尸体的手轻轻 拍着白洁的背," 您让他好好休息一下,到外面等候,我现在要帮他做全身检查 后决定是否如期出院。" 白洁抬头,那耀眼的白发已经染黑,六千八一支的羊胎素打了一针也顺便漂 红了乳晕,效果不错,皱纹平淡,又年轻了好几岁,总是相信自己的魅力,仍然 变成善意和蔼的老熟女。对医生微笑," 让你费心了。" 医生长的像江希文,嘴角那抹温柔的笑容。不知道他是否喜欢比自己年龄大 的女性。 门一关,章锦才赶紧掏出一张机票和VISA卡,走到江希凡面前,确认李云儿 的地址后道:" 非得明天晚上这么着急要走?法国最近天气也不是很好的。" " 你等下就送过去,告诉她,明天一定要去,什么都不要带。" 江希凡的脸 色苍白,眼神坚定," 让你费心了,借你的钱,我会尽快还。" 章锦才笑了笑,有点不好意思道:" 那年暑假去蒙的卡罗赌场的事,我也没 敢忘记,就当先还一部分吧。" 如果不是要装病,江希凡真想好好捶他一拳,当时自己赢得盆盈钵满,准备 乘兴而归,谁知道在门口见到章锦才蹲着哭,一问是同个学校的,学医的,拿奖 学金来赌,把学费都输光了,借钱给他翻本不说,还倒赢了好几千法郎,又请他 住酒店。 打开门,章锦才恢复常态,一只手插在上衣口袋紧紧捏着飞机票,对门外等 候的白洁道:" 可以出院了,一切正常,注意营养。" 李云儿开门,一个男人,给自己带来了希望。也不多说,只是充满了喜悦, 远走高飞,对于每对即将被拆散的恋人来说都是浪漫的字眼。章锦才并没给李云 儿打兴奋剂,但李云儿一扫疲惫,打开冰箱将食物一扫而光,哼着歌开始收拾衣 服,什么都不用带,好吧,那件墨绿色底子金色小龙的外套要带的,去法国,那 些外国人会喜欢得晕过去。那爸爸、妈妈和扎西怎么办?算了,到了那边再给他 们打电话,请他们过来旅游。又去银行取了结婚基金--自己偷偷存的。路过商场 打折,又顺便买了几件漂亮内衣和鞋子,还有包包以及头饰,两个大行李箱塞得 满满的。" 葬礼的早晨,全家黑衣。江希凡三天瘦三斤,昨天晚上睡得出奇得安稳。他 怕顾鸿把钱花了却看不见字,有的人,眼里是只看见钱。翻通讯录的时候看到章 锦才的地址,这才想起还有这么一个人。为了美好将来,故意感冒又何妨。今天 晚上,和自己的女人私奔,江希凡突然觉得兴奋起来。 江希文墓地考究,生在富贵家,死葬荣华冢,注定一生富贵。 刘思远早晨起来得早,阿冬在床底下睡觉,垫着天蓝色沙发垫子,抱着一根 骨头当枕头,头歪歪的,越来越像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