崖顶的那一刻 或许真的是一切终有定数吧! 这天夜里,我躺在颜烁的怀里却久久未能入睡,翻来覆去,时而看着窗外浓稠 的夜色,时而翻个身看着颜烁熟睡的面容,感觉这一切始终是那么的彷徨不安,不 堪一击。 我掀开被子,走到窗前,静静凝视着窗外的夜景。夜很深,一夜的滂沱大雨使 得整个夜空分外的憔悴不堪!我一蹬脚便爬到了窗台上做了起来。现在是凌晨三点 二十五分了,但仍精神饱满没有一丝睡意。有生以来,今天是头一次失眠到这种地 步。我低下头俯视着楼下的一切行迹。在路灯浑浊的灯光下,稀疏的车辆在这条悠 长的马路上驰骋而过,似乎在畏惧着什么!前方的草地里不时的传来嘈杂的蛙叫声、 虫鸣声,窗前还不时的一阵秋风夹杂着寒气掠过。 在这个乡村里,深夜里的景象除了这些在也找不出其他火树银花灯火弥漫的景 色了,脑海里迷惘而浑浊着。 然而,就在我沉默于眼前的夜色时,草地里顿时出现的一团黑色影像让我起了 一身的寒意。我眯着眼睛死命的往那团黑影瞅去,虽然相隔一两百米,又被夜色笼 罩着,但是她脸上阴沉诡异的笑却越加明显。 一时间,窗外传来一句幽幽的叫声,似乎在呼喊着谁的名字,然而隐约间传进 耳朵的却是那个异常而熟悉的名字‘叶紫馨’。‘是谁在叫我?’心中顿时萌生了 一种困惑。随着这一句句起起落落抑扬顿挫的叫声,似乎有一种无形的冲击力正在 撞击胸口,整个人一下子便被摄取了灵魂一般。无力的拉开房门走了出去,朝着那 声音来源的方向走去。一路上,整个人感觉半昏半醒一般,嘴里还不停的呢喃着 “是谁在叫我!” 沿途呼啸而来的寒风里包裹着数以万计的黄沙正拍打着我单薄的身躯,似乎身 行于沙漠之巅,只为了寻找生命中的水源。趔趄的脚步,神智不清的大脑,昏昏沉 沉的也不知行走了多久。直到,天边露出一丝微弱的光亮,才彻底看见眼前的一切。 然而,当大脑清醒的那一刻时,却发现自己身处在山顶的悬崖之边,就差那么 一步,我就将万劫不复。或许是上天的眷顾,在那一刻让我止住了前进的步伐。可 是,最具戏剧性的一幕却往往紧随其后。 俯视着崖底常年积水的石潭,崖壁上横生而出的乱石。一下子,眼前开始晕眩 起来,双腿也变的柔软无力哆哆嗦嗦的瘫在地上。单薄的睡衣在晨风下轻轻飞扬, 凭借着这一丝光亮,起身拍去附着在衣服上尘土,刚转身要走,眼前的一切却令我 屏气慑息。 如果说,人生的曲折是生命色彩的添加剂,那么,我的人生曲折将是无尽的空 洞和悲鸣。 我彷徨的望着眼前那一具鲜血淋漓的身躯和那面目狰狞手持匕首的女人,胸腔 里犹如狂沙暴走一般,连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我倏的举起双手按住了那颗似乎快 要脱离身驱的保命丸,郁结的说“你是谁!” 结果,她只是对我阴笑了3 秒,抄起手中的匕首便向躺在地上那具似乎快要流 干血液的身躯再次刺去。那时,大脑一阵抽搐,没多做任何遐想,冲过去在她刺向 她的那一秒内,挥起手臂拨去了那支占满罪恶的匕首。看着那支飞落崖底的匕首, 嘴角流露出了一丝释然的微笑,却忘记了自己的手臂已在那时被划开了一道很深的 口子。 也是那一瞬间,彷徨的心情即刻转换成两抹极度惊慌的惧色。眼前的两个人居 然是蓝雨和夏百灵,望着夏百灵满身的鲜血在肆意渲染着周边的每一寸土地,还有 在一旁如嗜血鬼般吸食着夏百灵体内流出的血浆的蓝雨。 脚步在向后延伸,身体在不由自主的觳觫着。 “紫馨!你害怕了吗?” “我…我没…”我颤抖的唇齿,瑟瑟说着。‘为什么她知道我的真名…’ 顿时,蓝雨咆哮如雷歇斯底里冲我嘶喊着,沙哑的吼声带动了她脸上的每一丝 青筋“你知道我是谁吗?那…你知道她是谁吗!”跃动的唇齿间被鲜血渲染的皮层 在黎明光色的照射下显得更加浑浊、阴沉,从她的语气中似乎能听得出她对夏百灵 有着那种不共戴天的深仇大恨。 是的!就因为夏宇飛是百灵的父亲,将仇恨转移到下一代人的身上是对‘恨屋 及乌’的一种合理解释。 “我不知道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事,我只知道你现在想…。” 话还没说完,蓝雨便一巴掌狠狠的甩在了我脸上,那种极度憎恨的目光如无形 利器在头皮间蔓延。那一刻,她判若两人,但那双眼睛里投射出来的犀利和仇恨却 始终没有变过。到后来我才知道,原来她是我的母亲,那个从公安局人事档案薄上 消失N 年的女人,那个为了复仇而隐逸一生的人。 面面相觑,你无言,我也无语。 然而,一阵对视后,树林后传来一阵阵嘈杂的脚步什么,似乎山顶上上来了很 多人。蓝雨也是那一秒内察觉到了什么,拉着我的手就往另一边跑去。 鲜血在流淌着,我却忘了它的痛。 “你要带我去哪?”我吃惊的张着口,完全无法接受眼前的这一切。 “去了,你就知道。”蓝雨说。 当我再次回头时,夏百灵已被人从地上救起,并由一群医护人员及时的送往了 医院。而我也在天渐亮之前和蓝雨仓皇逃窜到了学校里来。随后,蓝雨又带着我躲 进了那栋阴森,有着多种传闻,爬满青苔的别墅里,那栋我童年的家。 她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把泛着铜绿的钥匙打开了别墅的后门,当门被推开一小缝 隙时,一股阴风飕飕的就从里屋扑面而来。我不禁打了一激灵,透过门缝往屋内瞧 去,正当我全神凝视时,蓝雨冷不丁的从背后冒出一句话来“怎么不进去…”。 我被吓得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里,拍着胸脯,一脸无奈的推门而入。然而,入 内的第一感觉就是这全然不是人住的地方,倒像是冰窟一般。整栋楼房里黑漆漆的, 还透着一股常年积压浓稠的霉味,这不禁让我想起了蓝雨那身白的毫无血色的肌肤 和那一身怪异的香水味。环视四周,墙壁上隐约间似乎挂着无数个相框,就像数百 只诡异的眼睛在无时不刻窥视着你一样。然而,出现在正前方的一副油画却深深刺 激着我的大脑,大脑一阵剧烈的疼痛,眼前又出前了那副画面,一对夫妇和一个两 三岁的幼童: “孩子…过来让妈妈亲亲…” “来!宝贝,到爸爸这边来…” “嗯…么…馨儿好乖啊!长大了妈妈带你出国念书去…好吗?” “妈…妈…” 可是,和上次不一样的是,那一个男子从一栋楼房里拿出了一张油画递给了幼 童。那个妇女笑着说“国辉!馨雅还小,我们把它做个相框先珍藏起来,以后18岁 成人时当全家福送给她。” 两个熟悉名字,一句‘全家福’深深刺痛了我的心。 望着眼前挂满密密麻麻的人物写生的墙壁,每一张的内容都千奇,但人物却始 终没有变过。三口之家甜蜜的日常写生,栩栩如生的呈现在我的眼前,似如昨日, 哽咽的喉咙在瞬间发出浑浊而幸福的笑声。 “紫馨,你在看什么?”蓝雨突然问道。 “没,只是想笑…也很想哭…” 或许,爱哭的人总是禁不住别人的一句话吧!在开口说出那句话的瞬间,眼泪 也随即落下。 蓝雨凑过脸,看着我脸颊上两条深深的泪痕。顿时面若冰霜,一脸僵硬。我不 明白她为何如此,便问她为什么?但是她一直不肯开口说话,只是沉默了许久,才 恍然握住我的手,闷声不响的拉着我朝二楼走去。踏上阶梯的那一刻我才意识到, 这栋房子的内部构造居然和颜烁在郊外的那栋房子是一样的,那时我才深刻意识到, 我一直生活在别人给我编织的世界里。 当停下脚步时,我才缓过神来。然而出现在我眼前的却是一幕让我惊愕失色的 画面,供桌上居然存放着我的灵位。我呆若木鸡的转过头去望向蓝雨,只见她一仰 头便哗然大笑起来,似笑非笑,似哭非哭,嘴里还喃喃自语着“国辉死了,紫馨也 活不久了…国辉死了,紫馨也活不久了…哈——哈——哈——” 她苍白的笑声让我头皮一阵发麻,心想‘为什么她知道我父亲的名字,这是怎 么了,她在诅咒我吗?’ 顷刻间,她又止住了笑声,脸刷的一下变得阴沉起来“你是不是在想,为什么 会知道你父亲的名字…” 我没有说话,可是她却跟会读心术般,一眼就识破了我心底的呢喃。刚沉寂的 心跳声又再一次响起,彷徨的说“你到底是谁?你带我到这里做什么,大厅里的那 些画是怎么一回事…” 她继续看着我,表情在那一刻间发生了360 度的转变,在她的眼角里我能清晰 的看到一滴眼泪沁出,犀利的眼神里顷刻化成了无限的温存。她开始挪动脚步向我 靠近,看着她反复无常的表情,我顿时害怕的朝后退了好几步直至墙角,然而她却 还步步紧逼,这一幕让我又想起了几个月前那场亦真亦幻的梦魇和那个红衣女子。 “红衣女子…”想到这里我不禁大叫起来,张口结舌目瞪口呆的打量着眼前的 蓝雨,那一秒我才发想原来那红衣女子就是蓝雨。 “想起来了是吗?”蓝雨的话里带着一丝嘲讽,又接着说“我就你梦里常出现 的那红衣女鬼,我就是那个在16年前,在精神病院上吊而死的女人,我就是你生母。” 最后的一句话,犹如晴空霹雳,我瞪大着眼睛脑海里白茫茫的一片,始终都无 法相信这是一个事实,可最不幸的是,这就是一个经过岁月长河都无法洗刷掉的事 实。 她接着说到“为了守护你,我整了容,隐逸在人群里,日日夜夜的保护着你, 只要谁对你心存歪念,我就杀了他,杀了他,哈——哈——哈——” “什么”我不明白她指的歪念是什么? 蓝雨止住了笑声。 “你知道吗?他们都该死啊!”说完,蓝雨侧过脸去,自嘲的笑了一下又转过 头来; “那个小女生整天就会欺负你,你说该不该死?” 当她结束这句话时,我都无法相信这就是她所谓的‘歪念’一个杀人的理由, 于是我说了句“你有病是吗?这算什么‘歪念’。” 蓝雨听了我这句话,冷笑了一声,举起手掌在我脸颊上轻轻的抚摸着,继续说 “还有那肮脏的女人,一个连自家孩子都顾不上的人,她有什么资格摸你,有什么 资格照顾你。而我更恨的是别人拥有你,所以我连那一对老家伙也一起杀了。” “你疯了…”我木然的摇晃着头。 “我是疯了,可这还不都是为了你。” “那爷爷呢,你为什么要杀爷爷,他那么疼我,那么爱我…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没理由怎么做的…”我歇斯底里的冲蓝雨喊道。 “你说他疼你,爱你?我呸!他只不过是想还债而已,他和那一群人一样都该 死,都该下十八层地狱。他们都是一群为金钱、权势而出卖人格的畜生,当年要不 是因为他在一旁给他那畜生女婿夏宇飛设计陷害我们这一家子,我们会沦落到现在 家破人亡的地步吗?还有他不是你爷爷,你爷爷早就被他们害死了。”蓝雨停顿了 片刻,接着又说到“你那订了娃娃亲的老公,应该没跟你说这件事吧!”蓝雨申过 手,用指尖抹了我眼角的泪,安抚的说“他们都是在骗你的,你这傻丫头,只有我 是爱你的,懂吗…” “不可能的,你胡说。”我拨开了蓝雨的手“爷爷他不是这种人,你骗我,不 可能的…”而在此时,我终于幡然醒悟了,明白了爷爷当年为何对我说出那样的话 ‘阿惜!爷爷对不起你!’ 在那一刻,我绝望了,我一直活在了别人设的骗局里而不能自拔。就像别人在 你不知情的情况下给你了一棒后又特假惺惺的来安慰你,你就会觉得自己很幸运一 样。 我无奈的再一次擦去了脸颊上的泪,问了句“那个医生呢?” “那医生,他和他的父亲一样,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事实,所以必须也得死。” 蓝雨说的理直气壮,心中似乎不觉得有半点愧疚之意。 然而,就在她说完这句话时。蓝雨就跟疯了一般狂笑而起。突然间,她猛的挥 起右手,一把锋利闪着银光的匕首出现在了我的眼前,她开始抓狂的把匕首刺向我, 嘴里还念叨着“也是因为你,也是因为你,如果没有你的存在,这个家也不会变得 跟现在一样,你爷爷爸爸也不会被那些畜生害死,你的存在就是祸害,你也必须死 …” 精神恍惚的我,被蓝雨一刀刺穿了肩膀。那个位置也是当年被舅妈用菜刀不经 意砍伤的地方。或许我真的是该死吧,或许我真的是个鬼娃吧,生不逢时,死不择 日,命运注定了我一生的离奇和坎坷。然而就在我设想着,或许这就是我人生最后 的终点时。 大厅的两扇大门被人用力撞飞了出去和墙壁迎头撞上发出一声巨响,后又咿咿 呀呀的弹了回来半敞开着。地上的尘土也随即被两扇大门扇出一阵风,激起了两三 米高的尘雾,呛的那些人悟者鼻子和嘴巴挥着手掌直叫骂。 也在那一时间,集聚了将近20年的寒气统统被直射而入的暖流取而代之。 “这里几年没透过气了啊!又冷又臭…” 大厅里传来了哥哥志鸿的声音,想必颜烁一定也来了,于是我的眉间一阵舒展。 蓝雨误以为我要喊人,立刻用手死死的捂住了我的嘴,并警告我不要发出声响,否 则她会一刀刺穿我的心脏。 那一刻我在想,这就是我妈吗?她是如此的痛恨于我,从她嘴角流出的那些保 护,让我在人群中变成了一个人人避而远之的怪物,可是我又能责怪她什么,身体 发肤受之父母,这么多年来,她受的苦又有谁能体会,到头来终究我还是欠她的太 多太多。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