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复兴热土上的的州委书记 战争结束后,勃列日涅夫没有立即脱下军装转入地方,仍然留在部队中从事党 政工作。但国内的整个形势变了,党和国家的工作重心已经完全转到了从1943 年 下半年开始的恢复与重建工作上来了。不要说对一名原来就在地方工作的党的干部, 就是对任何一名有基本工作能力的人,这种工作重心的转移,都会对其产生方方面 面的影响,使你不能、也无法长时间置身其外。 战争的破坏的确触目惊心。在苏联境内,战火或完全、或部分破坏了1710座城 镇,7 万多个乡村,600 万栋以上房屋;约3.2 万个大中型企业和6.5 万公里铁路 被毁;9.8 万个集体农庄、1876 个国营农场、2890 个拖拉机站遭到不同程度破 坏,加上约700 万匹马、1700 万头牛及更大数量的家畜家禽死于战乱和被掠走, 农业经济也可谓惨遭浩劫。据粗略统计,战争期间遭抢掠和破坏的公共和私人财富 损失按战争期间价格标准计算,达6790 亿卢布。如果再加上军费支出和由于收入 减少造成的间接损失,那么苏联总的物质损失按同一价格标准则达到了25690 亿卢 布。在全苏各加盟共和国中,乌克兰的损失又是最大的,占总损失的10%强,达2850 亿卢布,是名副其实的重灾区。在战争爆发前后很短的时间里,除了苏联政府主动 撤走和转移的近500 家大型工业企业和国营农场、集体农庄的部分技术装备外,留 下的一切几乎都变成了废墟。著名的煤矿区顿巴斯,在德军撤退后,有314 座使用 中的矿井和31 座建设中的矿井被毁,占全矿区矿井总数的94%。在勃列日涅夫当 州委书记的第聂伯罗彼得罗夫斯克州,战前拥有的16 座高炉被完全毁掉了13 座, 剩下的3 座也遭到严重破坏;另外,36 座平炉有29 座已面目全非,56 台轧钢 机报废了29 台,其余的也大多残缺不全…… 破坏的严重意味着恢复与重建工作的艰巨。早在1943 年8 月21 日,苏联人 民委员会和联共(布)中央委员会就颁布了《关于恢复从德寇占领下解放出来的地 区的经济的紧急措施》,紧急措施要解决的当务之急,是恢复被解放地区的农业生 产,与学冶金出身的勃列日涅夫暂时没有直接的关系。但随着解放地区的扩大,特 别是战争结束后恢复与重建工作的全面展开,对干部和技术人员的需求、尤其是对 有专业特长的干部的需求,与日俱增。勃列日涅夫正是符合这种需要的人选之一。 但作为高级政工人员,他的去留要由武装力量总政治部和联共(布)中央主管干部 的部门决定。 1946 年3 月,苏联最高苏维埃通过了《苏联恢复和发展国民经济的五年计划 (1946—1950 年)》,其中提到要“在南方恢复冷轧薄板的生产”。而当时南方 生产冷轧薄板的基地,就是与第聂伯罗彼得罗夫斯克州毗邻的扎波罗热州的扎波罗 热钢铁厂,它是苏联在30 年代建成的最大的冶金联合企业。 另外,20 年代提出的俄罗斯国家电气化计划中的重点工程,也被称为工业化 第一项工程的第聂伯水电站,就建在该州境内,电站的那座由千百盏电灯装点起来 的弧形拦河大坝,早已作为一种工业强大的象征,在全苏家喻户晓了。 当然,不论是扎波罗热钢铁厂还是第聂伯水电站,都遭到了严重破坏。然而在 全国掀起的恢复与重建高潮中,扎波罗热州却没能走在前面。对此,《真理报》在 同年七八月份,接连刊登通讯和文章进行了点名批评,锋芒直指区委、市委和州委。 ①联共(布)中央和乌克兰共产党(布)中央认为有必要对① 7 月27 日《真理 报》刊登的通讯题为《为什么扎波罗热钢铁厂的重建工作停滞不前?》;稍后该报 又发该州工作进行整顿并改组领导班子。结果,勃列日涅夫被选中来完成这项使命。 看来,对勃列日涅夫的选择一开始是比较匆忙的。据勃列日涅夫自己说,他在 接到党中央的指示后马上就来到了扎波罗热州府所在地扎波罗热市,当时身上还穿 着军装。最初给他的指示是让他了解该州的情况,特别要注意工程建设和农业。他 在工厂和城市的废墟中巡视了一天,不时把眼前的景象与记忆中的战前那座美丽、 热闹的城市进行比较,留给他的印象是相当悲观的。 战前的扎波罗热市对勃列日涅夫来说并不陌生,距他工作的第聂伯罗彼得罗夫 斯克只有一个半小时的车程。那时,他对作为竞赛伙伴的扎波罗热市的绿荫如盖的 街心公园、赏心悦目的广场和喷水池、漂亮规整的住宅大楼,以及树木葱茏的宽阔 的列宁大街,留有美好印象;扎波罗热钢铁厂和第聂伯水电站的拦河大坝的宏伟气 势,也每每在他的记忆里定格成一幅幅壮丽的画面……而现在, 这座城市没有自 来水、没有暖气、没有电,到处是直竖着的混凝土桩子、碎砖烂瓦、垃圾堆、歪七 扭八的梁架和荒草丛生的农田。现在还不清楚勃列日涅夫是如何向上级汇报他所看 到的一切的, 不过,他的汇报只能加强联共(布)中央和乌共(布)中央改组扎 波罗热州委领导班子的决心。在扎波罗热州委第六次全会召开前夕,中央就已决定 推荐勃列日涅夫任州委第一书记,并由他主持全会。在中央已经作出决定的情况下, 州委全会的选举实际上只是履行手续罢了:1946 年8 月30 日,全会选举勃列日 涅夫为州委第一书记。 从战前任第聂伯罗彼得罗夫斯克州主管宣传的州委书记到现在任扎波罗热州委 第一书记,对勃列日涅夫来说,也算是在政治生涯中又迈上了一层台阶。而且,他 任职的这个地方又非同一般。扎波罗热州面积2.7 万多平方公里,人口不到100 万, 在乌克兰25 个州中,面积排第9 位,人口第8 位,总的说算不上一个大州。但由 于它拥有全苏最重要的冶金企业和水电站,其经济地位和价值在乌克兰乃至全苏都 举足轻重,因而备受关注,尤其是在经济恢复和发展的关键时期。在这样一个州里 当第一把手,对任何入都既是一种机遇,也是一种挑战。 走马上任之后,摆在勃列日涅夫面前的工作千头万绪。按照传统的分工,州委 第一书记除了要全面领导州的工作外,还要管农业、宣传鼓动、计委、共青团、干 部,以及负责国家安全部和内务部在州里各局的工作、检察机关工作,等等。在这 些工作中,勃列日涅夫集中精力抓了两方面,一是州里重大工程项目,二是人或者 说干部。前者是衡量他政绩的首要指标,后者则是他巩固权力以及寻求更大发展的 必不可少的基础。 修复扎波罗热钢铁厂和第聂伯水电站,是两个影响巨大的项目,勃列日涅夫当 然知道它们的分量及其对自己政治前途的意义,因此在这上面花费了不少心血。他 利用战争期间当政治部主任锻炼出来的特长,组织宣传鼓动工作,召开各种会议, 发展党员,等等。当然也没忘记寻找得力助手。当时,他在建设工程上的左膀右臂 是扎波罗热钢铁厂厂长库兹明和扎波罗热建筑托拉斯经理迪姆希茨。阿纳托利·尼 古拉耶维奇·库兹明中等身材,胖敦敦的,戴一副夹鼻眼镜,说话柔声细气,一个 典型的知识分子形象。他在战前就任该厂厂长,并成功地组织了工厂的东迁,在车 里雅宾斯克州的马格尼特卡,表了题为《三个党委会和一个建筑工程》的文章,对 该州区、市、州党委瞎指挥提出批评。 用该厂运来的设备很快建起了轧钢车间,生产出亟需的合金钢装甲。因此,库 兹明在生产业务上和在工人中享有极大威望。与温和敦厚、持重稳健的库兹明不同, 维尼阿明·埃玛努伊洛维奇·迪姆希茨性格豪爽、干事喜欢大刀阔斧,有时甚至武 断。在当时那种百废待兴的局面下,有这么股敢说敢干、雷厉风行的劲头,往往能 解决大问题。勃列日涅夫对迪姆希茨的办事能力格外看重,而迪姆希茨对州委第一 书记的工作也是鼎力相助,俩人成了莫逆之交。尽管迪姆希茨的犹太出身对其仕途 并不有利,但他却能在60 年代初就当上了苏联部长会议副主席并先后兼国家计委 和苏联国民经济委员会主席。勃列日涅夫当政后,迪姆希茨仍然是领导集团中职位 最高的犹太人。除上述两人外,总调度员格里戈里·卢别涅茨也是勃列日涅夫的一 个重要帮手。这个年轻人当时精力充沛,记忆力惊人。他的办公室里装有十多部电 话,通过电话和不停地巡视,他把整个工地各处的工程进度及材料供应情况了解得 一清二楚,在每天下午5 点的例行汇报时,没有什么问题能问倒他。而且,以前一 用就灵的借口,如什么东西供应不足、什么东西没有及时运到等,在他准确无误的 资料面前变得毫无意义了。此人后来当上了乌克兰共和国的重工业企业建设部部长。 尽管有了不错的助手,勃列日涅夫本人的工作也不敢懈怠,但扎波罗热州的重 建工程进度仍不能让中央满意。1947 年春,国际形势发生变化,前任英国首相丘 吉尔在美国的富尔敦发表的那篇以“铁幕”著你的讲话,使苏联与西方从战后逐渐 冷淡乃至紧张起来的关系公开化、表面化了。苏联对丘吉尔的讲话一方面进行了斥 责,另一方面在国内也作出反应,即要求加快重建工作的速度。1947 年3 月16 日,苏联部长会议颁布了关于提前完成重建工作的命令,接着又颁布了关于加快设 备安装的命令;4 月8 日,联共(布) 中央委员会作出了关于建筑工程党委工作的决议,要求各级党委要从政治上保 证重建工作的完成。由于扎波罗热在全苏经济中所处的特殊地位,在上述三个文件 中都提到了它,但不是表扬而是批评,说负责扎波罗热重建工作的党委未能跟上形 势,重建工程速度不能令人满意,命令要加快工程速度,生产钢板的扎波罗热厂要 赶在当年秋季投产。就在联共(布)中央委员会决议公布的当天夜里,斯大林给勃 列日涅夫打来了电话,据后者说,斯大林同他进行了“一场严肃的谈话”,给人的 感觉是“不久前还看做是成就的一切,现在突然来了个180 度大转变,几乎成了败 绩”。①平心而论,要求一个上任刚刚半年的州委书记在如此短的时间里就把千头 万绪的工作理顺,并且要能适应变化莫测的国际形势的需要,确实有些勉为其难。 但斯大林的工作风格,特别是对下级的要求,往往是不考虑类似这种客观因素的。 勃列日涅夫作为一个负责州里全面工作的第一书记,既然现在已经坐在这个位置上, 就无法、也不敢推卸责任,惟有按照上面的指令,督促下面拼命干。 中央作出上述决议之前,勃列日涅夫基本上是隔几天去扎波罗热钢铁厂工地一 次,后来他干脆在一座被炸毁一半的变电站中为自己清理出一间办公室,放上桌椅、 床铺,架上电话,住在现场监督工程进度。这期间,为了加快进度,他大事小事一 齐抓。他不仅主持常委会,研究制定各种政策、措施,① 斯大林与勃列日涅夫的 这次谈话,除了勃在回忆录中提及外,尚未见到别的记载。若真有此事,恐怕是斯 大林与自己的隔任继承入之间的第一次直接通话。 而且亲自过问一些具体问题。比如,由于扎波罗热这时到处都在搞恢复建设, 工程铺的面很大,使建筑材料供应一度很紧张,砖和水泥成了当时的紧俏货。 州常委会不得不在1947 年3 月和5 月两次讨论了砖的问题并作出相应决议。 还有一次,扎波罗热钢铁厂的建设工程要实行两班工作制,以便加快建设速度, 但由于灯泡缺乏,晚间照明成了问题,夜班工人无法施工。当时扎波罗热州没有生 产灯泡的工厂,这一问题无法在州内解决,严格的计划经济体制下又无别的供货渠 道,于是勃列日涅夫只好亲自给联共(布)中央书记日丹诺夫写信,请求中央帮助, 供应3000 只灯泡。三天后,日丹诺夫作了肯定的答复,并很快送来了灯泡。 在计划经济体制下,扎波罗热得到了中央的大力支援。上万名建设者被从全苏 各地调到扎波罗热参加钢铁厂和水电站的重建工作。国内70 多个城市的200 多家 工厂企业在生产上述重建工程所需的订货。高尔基市提供卡车,阿尔汉格尔斯克运 来枕木,雅罗斯拉夫尔生产指定的电机,巴库和格罗兹尼供给沥青,莫斯科负责提 供各种机床,库兹涅茨克运来钢轨,木材来自白俄罗斯,金属构件则来自邻州第聂 伯罗彼得罗夫斯克,甚至车间、水电站重建的各种设计图也由基辅、哈尔科夫、列 宁格勒、莫斯科等地的设计部门设计。 工程所涉及的不同行业部门的负责人也纷纷来到扎波罗热,像苏联重工业企业 建设部部长尤金、黑色冶金工业部部长捷沃相,电站部部长诺维科夫更是这里的常 客,有时候在工地上竟会同时出现来自莫斯科的四五位部长。 建设者们的劳动热情、奉献精神以及聪明才智在加速重建工作中发挥了决定性 影响。建设者们夜以继日地工作,正像当时非常流行的一句话说得那样,在重点工 程上,一个突击工作年,不是365 个工作日,而是365 个昼夜。 许多人常常是一连几天不离开工地,困了就找个僻静点的地方睡三四个小时, 然后再干。他们创造了一个又一个奇迹。为了修复已经下沉并倾斜的3 号高炉,工 程技术人员们打破常规,把9 台功率为一二百吨的液压千斤顶放在高炉下,然后切 割开炉身外壳,用起重机吊起,再用千斤顶把炉身扶正、加固,最后把切割开的炉 壳衬上钢板焊牢。整个修复过程用了不到6 小时,而按常规操作,最快也得两个月。 还有在修复轧钢车间时,钢结构安装局的工程技术人员们提出一个大胆的想法,他 们把被德军炸塌的巨大车间划成几大块,每块大约包括12 根柱子,其间的各种管 道、钢梁等加在一起至少有1000 吨。他们设计了一种套管伸缩起重装置,它像一 只强有力的手臂,抓住事先切割成块的车间屋顶向上拉起,七扭八歪的柱子被抻直, 桁架和钢梁基本复位,横竖管道也被拉起,最后把整个车间再连为一体。这项最复 杂的工程,起码提前一年完成了。面对奇迹般重建起来的扎波罗热钢铁厂的首批工 程,苏联著名冶金专家、苏联科学院副院长、国家验收委员会主席伊·帕·巴尔金 提笔在工程验收书上写下这样一句话: “建筑工人和安装工人在这里建成的工程如此巨大,不论按规模,或是就解决 技术课题而言,均是无与伦比的。” 1947 年6 月30 日对每一个扎波罗热人来说都是意义重大的一天。随着一声 “开炉”的命令,煤气工拧开了热风阀门,总工长把点燃的火把投入炉膛,炉火燃 起,主厂房上的汽笛长鸣,宣告扎波罗热钢铁厂的第二次诞生。 终于,随着氧气切割器烧穿出铁口,一条泛着耀眼白光的铁水裹着灼人的热气 消消流出,迸溅着火星,越流越多,越流越猛,汩汩注入硕大的铸罐,炉旁的工人 与所有到场的人,欢呼着,拥抱着,任热泪横流…… 又过了一个月,扎波罗热钢铁厂的板坯初轧机轧出了第一批钢板;8 月底,热 轧车间通过了国家验收;9 月28 日,冷轧车间投产,至此,这座闻名全国的大厂 又复活了。同时,第聂伯水电站的重建工作也取得很大进展,自1947 年3 月第一 联合机组开始为工业供电后,到当年底,已恢复了差不多一半的供电能力。10 月 3 日,《真理报》头版刊登了致斯大林的信,报告扎波罗热重建工作取得的成绩。 信的最后按照40 年代的标准格式写着:“我们亲爱的父亲和领袖,我们的朋友和 导师斯大林同志万岁!”在同一版上,斯大林也按照习惯做法,祝贺勃列日涅夫和 其他人取得的“伟大的生产胜利”。 不久,苏联最高苏维埃主席团颁布命令,授予在扎波罗热重建工作中表现突出 的集体和个人以国家最高奖励——列宁勋章。勃列日涅夫榜上有名。这是他一生中 获得的4 枚列宁勋章中的第一枚,因此对他具有特别的意义。这意味着中央对他在 扎波罗热工作的肯定和表彰。 褒奖并没有局限于一枚勋章,1947 年11 月下旬,勃列日涅夫被调往邻州第 聂伯罗彼得罗夫斯克,11 月21 日,他被乌共(布)该州州委会选为第一书记。 这样,勃列日涅夫在扎波罗热干了一年零三个月后,又来到一个新的职位上,尽管 都是州委第一书记,但第聂伯罗彼得罗夫斯克州的面积比扎波罗热大近5000 平方 公里,人口多近一倍,是乌克兰大州之一,也是全国最重要的冶金和机器制造工业 中心之一,因此,调任该州的第一书记,实际上是一种奖赏。更何况,勃列日涅夫 的家乡第聂伯罗捷尔任斯克在这个州,战前他就是在这个州任州委主管宣传的书记, 他对这里的一切远比对扎波罗热熟悉。他是戴着一枚闪闪发光的列宁勋章“荣归故 里,衣锦还乡”了。 促成勃列日涅夫此次调动的另一个重要原因,是中央对第聂泊罗彼得罗夫斯克 州恢复与重建工作不满意,原州委第一书记帕·安·纳伊杰诺夫当然要为此负责。 当时主持乌克兰工作的又是以“铁腕人民委员”著你的拉·卡冈诺维奇,这样,纳 伊杰诺夫的去职就很自然了。 勃列日涅夫在这个职位上呆了两年多,他吸取了纳伊杰诺夫的教训,没有再犯 同样的错误。他在这里开展工作比在扎波罗热要容易些,一来他的前任为他打下了 一定重建工作的基础,他只需在此基础上发展就是了;二来他也积累了当州委第一 书记的经验;最后,也是不可忽视的,他在共和国上上下下,甚至在莫斯科都有一 些熟人。他们当中有的是他政治上的提携者,有的能利用手中的权力给他一定的帮 助,有的则愿意在他领导下干出一番成绩。不要小看这种人际关系的作用,在苏联 那种体制下,它是客观存在的事实,并且往往起到特殊的作用。 在所有这些熟人中,对勃列日涅夫政治前途影响最大、起关键性作用的,首推 尼基塔·赫鲁晓夫。 赫兽晓夫生于1894 年,长勃列日涅夫13 岁。如果说祖籍,两个人部是库尔 斯克省(今库尔斯克州),不同的是勃列日涅夫的祖父早早地离开了老家,迁居到 了卡缅斯克(即第聂伯罗捷尔任斯克),而赫鲁晓夫一直在库尔斯克的农村中度过 了童年。当勃列日涅夫还刚刚从家乡的冶金学院毕业、拿到工程师文凭时,赫鲁晓 夫就已经成为联共(布)中央委员,任莫斯科州委和市委第一书记了。1938 年1 月,在大清洗运动席卷全国的时候,赫鲁晓夫来到基辅,任乌克兰共产党第一书记, 成了乌克兰加盟共和国实际上的最高领导,那时勃列日涅夫还只是第聂伯罗捷尔任 斯克市苏维埃的一名副主席。 由于两人的地位悬殊,当时不可能有直接联系。但赫鲁晓夫从莫斯科带来的几 个助手却对勃列日涅夫的政治命运产生了决定性影响,这其中有在1938—1939 年 间先后任第聂伯罗彼得罗夫斯克州委第一书记的德·斯·科罗特钦科、谢·鲍·扎 迪昂钦科以及第二书记列·罗·科尔涅茨等。科罗特钦科与科尔涅茨很快升任乌克 兰加盟共和国的部长会议主席和苏维埃主席团主席,正是在他们离开第聂伯罗彼得 罗夫斯克的时候,勃列日涅夫被提拔到了州委,先是当宣传部长,不久又成了主管 宣传工作的州委书记。当然,正如前面说过的,勃列日涅夫的这次升迁也靠了他的 两个同乡和同学格鲁谢沃伊和阿尔菲罗夫的帮助,但他们当时能做的只是向上级机 关推荐勃列日涅夫,而没有决定人事安排的权力。按照惯例,各级领导在正常离开 现任职位之前,都要对以后的领导班子的人选做出安排。这样,真正有权决定提拔 勃列日涅夫的,恰好就是刚刚离开州委的第一书记和第二书记们。 卫国战争前,赫鲁晓夫到底在多大程度知道勃列日涅夫,两人之间的工作关系 究竟有多少,尚无材料可查。但在卫国战争中, 具体说至少是在1943年11 月到 1944 年8 月这段时间,他们两人有了直接的工作关系。这时,勃列日涅夫当政治 部主任的第18 集团军被列入乌克兰第一方面军编制内作战,而当时乌克兰第一方 面军领导政工工作的军事委员会委员正是赫鲁晓夫。第18 集团军是在基辅战役的 关键时刻调上来的,在保卫日托米尔至基辅公路的战斗中表现英勇,这一点方面军 军事委员会不能不注意到。同时,勃列日涅夫正是在这次战斗中发挥了一名军官应 有的作用,被授予二级波格丹·梅赫利尼茨基勋章,对此赫鲁晓夫更不会不知道。 基辅解放后不久,赫鲁晓夫便离开部队,转入地方,任乌共(布)中央第一书记和 乌克兰人民委员会(后改为部长会议)主席,从事乌克兰的恢复工作。当1946 年 8 月人们提议由尚在喀尔巴阡军区当政治部主任的勃列日涅夫任扎波罗热州委第一 书记时,赫鲁晓夫肯定没有对这个姓名感到陌生。1947 年由于农业歉收,赫鲁晓 夫被解除第一书记职务,而这一年他所提拔的勃列日涅夫在扎波罗热干得不错。这 多少给处在政治危机中的赫鲁晓夫一点安慰。勃列日涅夫调任第聂伯罗彼得罗夫斯 克州委第一书记不到一个月,赫鲁晓夫也重返乌克兰,再度出任乌共(布)中央第 一书记。勃列日涅夫的职位不但没有变动,而且由乌克兰共产党中央委员会候补委 员转为正式委员,这表明他已被确认为赫鲁晓夫麾下的一员骨干了。对勃列日涅夫, 赫鲁晓夫给予力所能及的呵护。1948年,勃列日涅夫在第聂伯罗彼得罗夫斯克想搞 一次工农业成就展览会,展览会搞得过于豪华、铺张,莫斯科似乎发现了什么苗头, 派来了以联共(布) 中央政治局委员、苏联部长会议副主席马林科夫为首的调查组。勃列日涅夫眼 看凶多吉少。这时赫鲁晓夫出面给斯大林打电话,说展览会是按照赫本人的指示筹 办的,因此他负全部责任。在变幻莫测、风急浪高的政治漩涡面前,羽毛尚未丰满 的勃列日涅夫,绝对需要一个更能经得住吹打的政治导师的指点、提携与保护。对 当时的勃列日涅夫来说,赫鲁晓夫无疑就是这样一位恩师。 除赫鲁晓夫外,战前就看重勃列日涅夫的科罗特钦科任乌克兰部长会议主席, 科尔涅茨为第一副主席。勃列日涅夫在第18 集团军时的战友、也是“小地”上的 患难之交安·格列奇科将军任基辅军区司令员,也是乌克兰党中央政治局成员。他 的朋友和同事在乌克兰的为数众多,格鲁谢沃伊是乌克兰汽车运输工业部部长;尼· 安·谢洛科夫也是勃列日涅夫的老同事,战前他在第聂伯罗彼得罗夫斯克市任市苏 维埃执行委员会主席,即市长,现在是乌共(布)中央的部长;勃列日涅夫在扎波 罗热时的第一副书记安·帕·基里连科任尼古拉耶夫州党委第一书记;阿尔菲罗夫 也在乌共(布)中央任部长,主管人事工作,在莫斯科,勃列日涅夫也能找到不少 的“同乡”,其中有些人地位不见得很高,但却占据了比较关键的职位,这也是他 这个地方“父母官”的一项资本,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能派上用场。 任第聂伯罗彼得罗夫斯克州委第一书记期间,勃列日涅夫虽然没有取得什么突 出、惊人的成绩,但也没让他的提携者失望。1948 年,他领导的这个州是第一个 完成粮食收购计划的州。也正是在他上任后,该州首府第聂伯罗彼得罗夫斯克市的 市容得到比较大的治理,被战争破坏的街道、花园、居民住宅楼不仅废墟被彻底清 理干净,而且按照当时较高的标准重新修建。为让一些工厂企业拿出钱来投资市政 建设,勃列日涅夫曾亲自带队,驱车两个多小时,到他离开没多久的扎波罗热参观 取经。扎波罗热市内那一幢幢白色带大玻璃窗的住宅大楼,一条条笔直宽阔的大街, 一座座带有铁栅栏的街心花园,准确无误地说明了这位第一书记喜欢什么,要求什 么。回来的路上,有两个厂长决定,他们要按扎波罗热的图纸给本厂盖楼。 像在扎波罗热一样,勃列日涅夫很注意培养和充实自己的干部队伍,尤其注意 培植那些称得上是“亲信”的干部。在干部实行上级任免制的情况下,这是很自然 的。当一个领导掌握了一定的任免干部的权力后,他会利用这一权力提拔、任用自 己喜欢的干部。被提拔和任用的干部由于不是民主选举产生的,他也就只对上级负 责,按上级领导的意图行事。由于对干部任用直接关系到上级领导的意图能否顺利 贯彻,或者说关系到上级领导的权力能否得到承认与体现,因此又是直接关系到一 个领导干部的权力基础是否稳固,所以,每一个在这种干部体制下培养出来的干部 都懂得其中的奥妙,都接受这种现实,当然也都遵照这样的传统办事。勃列日涅夫 是这种干部体制的受惠者,也是它的执行人。在勃列日涅夫掌握全苏最高权力的18 年期间,在苏联党和苏维埃高级领导干部的名册上,有不少是来自第聂伯罗彼得罗 夫斯克。 如果再查一下他们的履历,便会发现,他们有的人正是在勃列日涅夫当州委第 一书记时在这里工作过,以后随着勃列日涅夫地位不断升迁而飞黄腾达的。尼古拉· 亚历山德罗维奇·吉洪诺夫就是一个代表。 吉洪诺夫比勃列日涅夫年长一岁,入党却比他晚了九年,直到卫国战争开始前 一年才得到党证。在勃列日涅夫成为第聂伯罗彼得罗夫斯克州委第一书记时,吉洪 诺夫还是该州尼科波尔南方钢管厂的厂长。这个厂在该州算得上是大厂,换言之, 它对州里的生产,当然也就对领导人的政绩具有重要影响。在把原来的州委第一书 记纳伊杰诺夫撤换后,各级干部都在怀着复杂的心情观察新上任的第一书记,揣度 他的一举一动,为自己的命运担心,因此怎样与这些人打交道,就是一个工作艺术 问题了。处理好了,不仅可以稳定这些人的情绪,使生产不受过多影响,而且还能 抓住人心,培养忠实于新领导的力量。在扎波罗热的阅历使勃列日涅夫处理起这一 问题并非毫无经验,他在回忆录中以多少有点自我欣赏的口气谈到了与几个大厂厂 长,包括吉洪诺夫在内,第一次打交道的情景。 当时州的收割工作已经开始,而分摊给各工厂的运输车辆却迟迟不能到位,几 个大厂的厂长也在千方百计的拖延,实在拖不过去,就派去一些破旧的车辆应付差 事。勃列日涅夫了解情况后,开始用他的方法处理问题。 “我坐下来象起电话话筒,请总机给我接尼科波尔钢管厂厂长尼·亚·吉洪诺 夫。我向他问了好,并且作了自我介绍,然后说: ‘尼古拉·亚历山德罗维奇,我一定到您那儿去,但要稍迟几天。现在我想请 您帮个忙,今年的庄稼很好,已经成熟了。我知道,您是一位负责的厂长,你们厂 搞得不错。如果你们能支援一下收割工作,我们就非常感谢了。 不过,请您派好的司机,派管用的车子。” ‘我可以拨出15 辆。’他想了一想说。 ‘请您再考虑一下,跟大家商量商量。要是粮食收不上来,那太可惜了……’” 和其他的厂长也进行了类似的通话。没有材料记载这些厂长们在听到州委第一 书记如此客气的请求之后心里是种什么感觉,不过据勃列日涅夫说,各厂均派出了 好车,数量也比去年几乎多了一倍。对此,勃列日涅夫深有感触:“能够做到这一 点,全靠平心静气和通情达理的谈话。” 的确,勃列日涅夫不是那种严厉的领导人,不是那种极有个性并且把它反映在 一言一行一举一动上的头儿,即便是日后他握有了至高无上的权力时也是如此。人 们也许会因他缺少魄力和决断认为他平庸甚至无能,但他的这种方法并非行之无效。 没有个性有时候恰恰就是最大的个性,只是人们没有意识到罢了。 看来,此后吉洪诺夫成了勃列日涅夫的积极追随者,因为在勃列日涅夫倡导的 重建第聂伯罗彼得罗夫斯克市区和修建工厂小区的运动中,吉洪诺夫表现积极。在 其他的厂长们只是在随勃列日涅夫参观完扎波罗热后、才决定盖楼铺路建街心花园 时,吉洪诺夫早就大干起来,不仅把拨给他70 万卢布花得精光,而且实际所用几 乎超过此数额两倍。在勃列日涅夫看来这是个成绩,在州里起了带头作用,但莫斯 科的主管部门却不这样认为。苏联黑色冶金工业部部长捷沃相来到吉洪诺夫的工厂 视察,一路上部长毫不掩饰自己的不满,申斥吉洪诺夫: “你是什么人,洛克菲勒吗?给你钱是叫你干这个的?”他指着新修的马路说, “财政部已经打电话给我了,他们也知道这条马路了,拿你怎么办呢?” 一旁的勃列日涅夫急忙插话对捷沃相说: “州委也知道了,但不修这条路,就不可能开夜班。他可不是为自己呀,伊凡· 费奥多罗维奇,他没有把钱装到自己的口袋里去。我们把这条路是作为人民的一项 建设事业来完成的,您以为怎样?” 勃列日涅夫以任何人都无法反对的“工作”和“人民”为盾牌,为吉洪诺夫 “挡住了一场风暴”。躲过这场风暴的吉洪诺夫,自然会对勃列日涅夫的知遇之恩 和鼎力相助有新的认识和评价,从而进一步把自己的荣辱及其政治前途与勃列日涅 夫联系在一起,所以至死吉洪诺夫都是勃列日涅夫的政治盟友,从未背叛过他。可 见,保护下属也是“培养”干部的一个重要方面,也有不小的学问。同时,保护下 属也是一种自我保护,在前面说过的那种干部制度下,下级的失误和错误,严重时 完全有可能葬送直接上级的前程。因此,勃列日涅夫在亮出上述盾牌时,也不能伤 害了来自莫斯科要员的自尊,并且巧妙地暗示了在他支持和领导下取得的政绩。对 这样拿着他批的钱去为工作、为人民办事的厂长和州委第一书记,捷沃相还能说什 么呢?对勃列日涅夫来说,也许更有意义的是,这件事在州里传开了,而且“传得 很快”,“在别处也引起了反响”。到底是什么“反响”,勃列日涅夫没说,但肯 定不是对他不利的,因为,他很快又被提升了。 -------- 泉石书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