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让西哈努克再次站到抵抗运动的潮头 西哈努克履行他对波尔布特的承诺,在联合国大会慷慨陈词,控诉越南人的侵 略,同时也控诉波尔布特给他带来的伤害和苦难。与之相呼应,国内抵抗烽火纷纷 燃起,他们在表示对红色高棉极端厌恶的同时、又表示愿意与波尔布特联合抗越。 茫茫丛林中。红色高棉又重新开始了游击战. 坚信有一天他们还会打回金边。 在民柬政府撤出金边前的元月2 日,民主束埔寨电台广播了国家主席团主席乔 森潘的政府声明。他提到了越南从1930 年至1977 年的47 年里,越南以各种形 式对柬埔寨进行扩张吞并的战略,认为越南是苏联国际扩张主义的傀儡和雇佣军的 面目,呼吁“远近朋友在各方面以各种方式,支持我们抵抗越南、苏联国际扩张主 义和华沙军事同盟对民主柬埔寨侵略的正义斗争”,并请国际社会以各种形式和方 法阻止越南的侵略行为。这份主要是写给国际社会的声明很有点悲壮的意味,也很 能引人同情。在声明的最后,乔森潘高呼口号:“民主柬埔寨,柬埔寨人民与种族 万古长存!”“打倒国际大刽子手苏联国际扩张主义与华沙军事同盟!”这份声明 在国际社会引起了强烈的反响,许多国家发表声明,要求越南终止其对柬埔寨的侵 略行动。与越南、柬埔寨相邻的东盟国家在外交上采取了多种行动,对柬埔寨发生 的政局动乱表现出极大的关切。 1 月10 日,西哈努克亲王抵达美国纽约城,参加联合国大会,此时距他离开 金边仅仅4 天,与波尔布特的会见也仅5 天。作为政治家,在外国的干涉和侵略面 前,西哈努克表现出了爱国秆的高尚情操和战士的勇气。他履行了他于元月5 日在 波尔布特面前所作的许诺:为了国家利益,他愿意到任何地方任何场合,为捍卫高 棉民族的生存而战。 1 月12 日,西哈努克亲王来到安理会的会议大厅,就越南入侵柬埔寨一事进 行答辩发言。 无论是从国际政治的角度还是从文学、演说的角度看,这篇发言都非常精彩, 而这种精彩是由于西哈努克是个习惯于畅所欲言的人,在关键论点方面,亲工有时 候宁愿放弃修辞也要直截了当地表达所思所想: “从1970 年3 月18 日到1975 年4 月17 日,经过5 年零1 个月之后,我 们终于赶走了美国人和朗诺等所有卖国贼,我们就此恢复了我们的自由。 当时帮助我们的不只是中国一个国家,还有朝鲜民主主义人民共和国,还有阿 拉伯和非洲绝大多数国家,他们尽力帮助我们. 极尽所能来援助我们,所以我们的 胜利实际上也就是他们的胜利…… “柬埔寨人民是强大的越南大国野蛮侵略的受害者,而众所周知,越南是得到 苏联支持的。如果没有苏联的支持,越南就不可能对我们采取任何行动,因为越南 由于不能生产人民所需要的足够大米,人民几乎都快饿死了。 正是靠了苏联,越南今天才得以征服几乎我国的全部领土。 “作为一个爱国者,作为前柬埔寨国王,作为一个热爱自己的人民胜过自己生 命的人,我不能在我的国家失去国格的时候坐视不管,我不能无视我的国家被越南 化的可能性。在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法国允许自己变成希特勒化的国家了吗?它 甚至宣判前凡尔登战役的英雄贝当元帅是有罪的,法国因为他同德国占领军勾结而 将他判处了死刑。 “而金边现在的当权者又是怎样呢?他们比贝当还不如——远远不如。 他们在我们国家是个无名之辈。我们国家谁都从未听说过这个莫斯科和河内的 傀儡…… “以我来说,我就绝不会同勾结外国者合作,不论他们是同美帝国主义、俄国 帝国主义还是别的什么主义勾结,我绝不会同这样的人去合作。虽然今天我刚刚拥 抱了美国驻联合国的大使安德鲁·扬阁下,但是这是因为他现在代表的美国尊重我 们的领土完整,我们的主权和民族独立。 “我现在谈谈所谓我同波尔布特政权的勾结或合作的问题。吉米·卡特总统说 得对,他说:波尔布待政权是‘世界上对人权较严重的侵犯者’。 “正如安理会理事们所知道的那样,我遭受到很大痛苦,这并不是因为波尔布 特先生把我软禁起来了,也不是因为我不能通过邮件或其他手段同我的朋友们联系。 拜访波尔布特先生和英萨利先生的外国人不能够见到我,尽管他们再三向波尔布特 政府要求会见我。波尔布特先生甚至还对我的朋友说,西哈努克亲王拒绝见他们。 昨天,几内亚大使阁下对我说:几个月前我住在金边期间,他曾带给我一本书,是 我亲爱的和尊敬的朋友塞古·社尔总统赠送给我的。然而,我国金边政府始终没有 让我收到那本书。因此,塞古·杜尔总统可能认为我已经变成了一个不忠实的朋友, 甚至中国人民也可能认为我是一个忘恩负义的人,因为就在毛泽东主席逝世之后不 久,中国收到的唁电和唁函堆积如山,而其中却没有西哈努克发去的唁电。我曾经 写过一封悼念毛主席的长信,表达了自己对这位主席的最深切的感情。我非常感谢 他,他为我国做了许许多多事,以使我国能够打败美国的侵略和新殖民主义。但是, 我国政府一直不让我表达对这位伟大的中国人的悼念。因此,在我到达北京时,许 多中国人问我:‘亲王,你为什么不对我们的父亲毛主席的逝世发一份表示一下悼 念的唁电呢?’这使我感到非常痛苦。 “长时间来,我国政府似乎表明我是一个不懂国际事务、失礼的忘恩负义的人。 更可悲的是我们在金边的政府,波尔布特政府,在我们共同战胜美帝国主义和朗诺 之后,立即把我同我的许多儿孙分开了。我有两个成年的儿子、两个成年的女儿和 大约10 个孙儿孙女不见了,他们被送到了合作社,和我失去了联系。我没法给他 们写信,他们也设法给我写信。我不知道他们怎么了。我想弄清他们究竟怎么样了, 但是没有办法。 “接着,发生了越南人的入侵,一次苏联的变相入侵,因此我也就不知道我的 儿孙们的情况了。现在只有两个孩子和我在一起,是我现在的夫人所生的两个年龄 较小的孩子。 “于是,英萨利和波尔布特给了我这种特权,就是允许我把我的两个最小的孩 子带在身边,就是美貌举世瞩目的莫尼克公主所生的孩子。 “我是痛苦的……我非常痛苦,内心十分痛苦……”1979 年7 月12 日,住 在平壤的西哈努克亲王连续向柬埔寨的海外同胞发出了三封公开信。从信的内容来 看,亲王对越南根本无意从柬埔寨撤军和韩桑林政权在金边逐步建立起自己的统治 的现象十分焦急。他向海外的同胞们呼吁:时间正有利于韩桑林政权和越南在柬埔 寨的保护国统治的巩固,为此,有必要尽快建立一个高棉救国统一阵线,和一个独 立。中立柬埔寨国临时政府。亲王认为,虽然现在联合国和世界大多数国家还承认 民柬政权,但是,如果它无力击败越南侵略的话,那将会有越来越多的国家承认韩 桑林政权;在不结盟国家中,大多数希望能够选择一个更具有代表性的,不是罪犯 和充当越南走狗的第三个政府。西哈努克的想法是,既然国际社会既不喜欢波尔布 特政权,也拒绝承认韩桑林政权,那么,如果出现一个有一定代表性的组织或政治 机构,很可能得到世界各国的积极承认。 鉴于此,西哈努克正式提议他为该阵线的主席和独立、中立柬埔寨国临时政府 总理和外长候选人。 这个阵线就是后来于1993 年5 月在联合国主持的全国大选中获得胜利的“争 取柬埔寨独立、中立、和平与合作民族团结阵线”,更为人知的是其英文缩写的读 音“奉辛比克党”,后来称作团结党。1991 年在西哈努克担任全国最高委员会的 主席后,阵线的领导权交给了他的儿子、担任独立柬埔寨民族军最高司令的拉那烈 王子。 在同一天发出的第二封信里,亲王十分热情地介绍了他头脑中的这个新国家的 政体,说它既不是君主国,也不是共和国,直截了当就叫柬埔寨。政府首脑为国家 元首,使用过去古老的国旗。他认为,朗诺、波尔布特、韩桑林这三个政权的国旗 都是“极其可恶的,并且意味着血、血,不断流血直至灭绝我们的种族和今天已经 回到石器时代的国家。”在谈到国歌的时候,西哈努克深情地在信中唱了起来:庙 宇沉睡在森林中,使人想起莫哈诺戈的伟大;高棉种族像岩石一样永存;我们相信 自古以来无所畏惧的帝国柬埔寨的命运…… 西哈努克的信件在国外引起强烈反响。自1970 年朗诺发动政变至1979年越南 攻占柬埔寨,柬全国至少有上百万人逃亡世界各地,在异国他乡或作寓公,或寄人 篱下,或出卖苦力,勉强维持生计。一见到西哈努克的信,他们恢复个人和国家尊 严的愿望又在心底燃烧起来。各地的柬埔寨人纷纷行动起来,在当地聚会,商讨如 何响应亲王的号召,如何实现祖国的和平独立。 作为一个已经退出政治3 年的前国家元首,西哈努克又一次站到了国家政治斗 争的潮头。 与西哈努克的斗争同时呼应的,是国内正在兴起的反对侵略的抵抗斗争。短短 时间里,就有数十个称呼各异的政治或军事组织宣告成立,并明确其抵抗越南入侵 的斗争目标。耐人寻味的是,大多数这样的组织都表示了对红色高棉的憎恶,但同 时也表示,不排除与波尔布特联合抗越。 除了西哈努克任主席的“高棉救国统一阵线”外,在柬埔寨人心目中产生较大 影响的,就要数曾经担任过西哈努克时期首相的宋双领导的“高棉人民民族解放阵 线”了。这个组织在柬19 个古中有13 个省的人员参加,拥有3000 多武装力量。 一篇发表在《柬埔寨时代》报上的文章把宋双称为“高棉人的骄傲”,认为这 位身材瘦高、长耳宽额的老人是高棉人智慧的象征,自从登上政治舞台以来,几十 年间从没有向困难和邪恶势力有过任何退缩。 由于宋双无比着重高棉民族的统一和独立,所以当越南军队的坦克隆隆开进柬 埔寨的时候,68 岁的宋双拍案而起,坚定地站到了抗越第一线。 在“高棉人民民族解放阵线”应当采取的战略上,宋双认为他不能在战场上同 越南人真正较量,因此他认为解决柬埔寨问题的关键是在外交上施加压力。过去, 宋双一直是西哈努克政权的支柱,颇受器重,1970 年3 月朗诺政变后,他仍坚决 支持西哈努克。对红色高棉,宋双一度声称要“击败”,但面对外敌的入侵,民族 矛盾上升到第一位,于是宋双开始同柬共妥协,同意“目前把意识形态的分歧先挂 起来,停止互相射击。”在所有的抵抗侵略的政治组织和武装中,影响最大、实力 最强的,当然还是柬共领导的民柬机构。就武装而言,作为一支国防军,虽然在越 南人攻占柬埔寨领土时它受到了一些重创,但是其元气尚存,只是分散成若干的小 部队,潜入山地丛林,开展游击战,打击越南和韩桑林政权。 按照越南人的方案,是希望在入侵时,对民柬部队实行包抄打击,力争逐个部 队地进行歼灭。但是,民柬军队在越军到来时,似乎并没有执行“抵抗到最后一个 人”的方针,甚至连金边也没有作什么抵抗便放弃了。主力部队根据总参谋部的指 示,避开越军开进打击的锋芒,保存了实力。 在茫茫的丛林中,这支部队又将重复他们在反击美国军队当年入侵和对付朗诺 军队时的战术,放弃城市,立足乡村,争取民心,建立根据地,逐步向敌人的心脏 地区实行打击。 1979 年的下半年,在西部、北部和柬、泰边境地区、具有很强实力的柬共部 队开始了他们的战略转变。 本来就很神秘的波尔布特、英萨利和农谢等人,又开始重复他们当年丛林革命 家的生涯,在秘密地制定束共在失去政权后的战略方针。民柬的广播电台日复一日 地播送着民柬的新政策和打击侵略者的号召,决不承认自己的政权已经结束使命。 他们坚定地相信,历史的聚光灯注定还要投射在他们身上,他们有朝一日一定 会打回金边,像1975 年4 月17 日一样,在王宫前高高地升起自己的旗帜。 -------- 泉石书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