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巴黎协定——向夺回权力迈进了一步 越军在金边广场绕场一周,戴着姑娘们送的花环踏上了归国之路,他们的身后 留下了无数同伴的遗休。金边政权忧心忡忡,生怕红色高棉卷土重来。 最高委员会里。红色高棉获得两个席位,波尔布特同意联合国在柬实行维和行 动。签署《巴黎协定》的那一瞬,乔森潘握笔一阵沉思,惹得在场的人们一阵紧张。 招待会上,有人提出扣留红色高棉的代表,引渡给国际法庭。 1989 年8 月29 日,金边市中心的广场上,入侵柬埔寨的越南军队举行了最 后的撤军仪式。广场中央的旗杆上,飘扬着洪森伞边政权与越南的旗帜,广播喇叭 里也交替播放着越南和柬埔寨的歌曲。1979 年初越军侵入柬埔寨后修建的“解放 碑”经过10 年的风尘,已经显露出陈旧的迹象,但这天还是被扎上了红绸彩带。 广场上,最后撤离柬埔寨的越南军队以及他们的坦克、装甲车排列成几行纵队,旁 边是他们的“亲密战友”,金边政权的一个团队。 比之于当年2 月间苏联军队撤出阿富汗显得不同的是,越南人还能够在别国首 都举行这么一个“撤军仪式”。侵柬越军的最高指挥官黎德英早已回国,并且已经 开始为他后来成为越南国家主席从事政治方面的活动,参加仪式的只是他的副手。 而在柬埔寨方面则是所有的高级官员一起出动,韩桑林、洪森、谢辛都站立在主席 台上,并且高声致词,说两国之间的关系是“社会主义的团结”,他们感谢“越南 人民军对柬埔寨人民的无私支援”,而越南人则在讲话中大谈越柬之间的友谊是用 鲜血凝成的。他们的讲话后来一连几天都成为金边与河内的广播内容,并且被写入 了小学生的课本。(到1993年,柬埔寨小学3 年级的语文课本上,还有专门讲述越 南束埔寨特殊友谊的课文,所配的插图是一个越南人民军战士正和一个柬埔寨士兵 一道,追击一名据认为是红色高棉的武装分子。) 在长时间的广播歌声和口号声中,由金边政权选出来的姑娘们走上前去,为站 在前排的越军士兵和将军们套上花环。 仪式之后举行了阅兵式。这些在柬埔寨战斗了将近10 年的越南士兵们,怀着 即将回家的兴奋,大踏着步子向这个被战争摧残得贫穷不堪的国家告别。隆隆的坦 克和装甲车辆最后一次在金边街头通过。 身着橄榄绿军装的越南军人们绕着“解放碑”转了一圈,向东拐上了一号公路, 踏上了归国之路。他们身后,留下了无数同伴的遗体。 当天,越南官方宣布说,至1989 年9 月26 日,它已从柬埔寨撤出了所有越 南军队和装备。但此话受到普遍质疑。民柬等三方抗越联盟指责说,越南在柬境内 的总兵员超过10 万人,这次只是部分撤军,很多越军已编入金边部队和各地民兵。 一些重型武器仍由越南军人控制。 越南对柬埔寨的公开入侵和占领虽然结束了,但它给柬埔寨社会带来的影响远 远没有随越南军队的离去而消失。它作为历史,已经深深地嵌入了柬埔寨的肌体, 形成了一道永远抹不去的疤痕。在柬埔寨人民的记忆中,一提到这段历史,老人们 便细眯着眼睛,回忆起被外族占领的痛楚:“越南人侵略的那年啊……”越南军队 撤出柬埔寨标志着柬埔寨局势开始了一个新的阶段。就越南一方来看,它需要的是 一个“友好的”、有着悠久“传统友谊”的邻国,而不是一个剑拔弯张、充满敌意 的对手。因此,长达10 年的占领(用越南人和金边政权的话说是“无私援助”) 留下的是一个令越南人感到基本满意的局面: 在政治上,控制着全柬领土80%的金边政权中没有反越派;在军事上,柬埔寨 军队可以自己抵御红色高棉及其他抗越武装力量的打击,尽管这种抵御有时显得十 分力不从心;在经济上,越南从60 年代起就认为在柬埔寨推行社会主义的条件并 不成熟,所以它在柬期间并不主张集体化,有时还故意打开口子,有限度地向外开 放市场。 但是,无论是越南人还是洪森、韩桑林,以及深知柬埔寨的国际问题专家们在 这个问题上是十分清醒的:无论金边政权的军队被武装到何种程度,都不可能打败 身经百战的红色高棉。这些在丛林战中壮大起来的游击战士们实在是太具战斗力了。 许多人预测,如果没有外来的干预,不出3 年时间,红色高棉肯定会再度攻入金边, 重新成为国家政权的主宰。 这种前景令西方的许多人大感吃惊,也令越南人大伤脑筋。 撤军与谈判几乎在同时进行。1989 年7 月,由红色高棉、金边政权、拉那烈 派和宋双派四方圆桌会议以及关于柬问题的国际会议在巴黎举行,虽然没有达成任 何协议,但各派至少明确了对方的立场,在某些问题上达成了谅解。 1990 年1 月15 日至8 月28 日,联合国5 个常任理事国在联合国总部召开 了关于柬题的一揽子计划文件,其中最著名的就是那个《柬埔寨冲突全面政治解决 框架文件》。内容分为5 个部分: 一、柬埔寨大选前行政机构的过渡性安排,即组成柬埔寨全国最高委员会,联 合国驻柬埔寨过渡时期权力机构将对柬埔寨的选举结果产生直接影响的行政机构置 于其直接监督或控制之下,特别是外交、国防、财政、公安和宣传;二、过渡时期 的军事安排,即建立联合国束埔寨过渡时期权力机构,执行维持和平任务,监督停 火,核查外国军队撤出,集结所有柬埔寨军事力量,监督、储存和处理其武器;三、 联合国主持下的选举;四、保护人权;五、国际保证。 会议确定:由印尼外长阿拉塔斯和法国副外长埃德维热·阿维斯夫人担任解决 柬埔寨问题的巴黎会议两主席,负责在柬埔寨四大派政治力量间进行协调,并敦促 柬各方尽快选出新成立的柬全国最高委员会的主席。 五大国一起发表声明,呼吁越南及柬埔寨各方接受这一揽子方案。 1990 年9 月9 日至10 日,这是解决柬埔寨问题过程中具有历史性意义的日 子。在上述两位主席的联合主持下,金边洪森政权的代表、红色高棉的代表、西哈 努克派的代表、宋双派的代表齐聚印尼首都雅加达,共同达成协议,宣布成立柬全 国最高委员会,以此作为全柬的最高权力机构。四方代表还以声明的形式宣布接受 安理会5 个常任理事国通过的文件,保证将文件作为解决柬埔寨冲突的基础。 成立最高委员会的重大意义之一在于它在认可金边洪森政权存在的同时,承认 了其他参与抗越斗争的三方组成的柬埔寨民族政府在柬埔寨政治生活中的地位。在 新政府成立之前,这个委员会将是唯一的合法机构和权力来源,体现柬埔寨的独立、 主权和统一。这个委员会共有成员12 名,金边政权方面6 名,其它三派各两名。 除了西哈努克外,金边政权方面有后来的首相洪森、国防部长迪班、外交部长贺南 洪,红色棉则是乔森潘和宋成等人。 1991 年4 月22 日,巴黎会议两主席和联合国秘书长于1991 年4 月22日发 出呼吁,要求柬埔寨四方自5 月1 日起实行暂时停火。此举得到了柬四方的立即响 应,暂时停火于5 月1 日零时生效。 但有一件事情使得和平协定的签字复杂化了:1991 年6 月4 日的雅加达会议 上,金边方面提出设立国际法庭,对红色高棉在统治柬埔寨期间犯下的大屠杀罪行 进行审判。 这又导致了无休无止的争论和谈判。但当各方对和平有了真诚的意愿,事情的 进展也就显得快得多了几天之后的6 月7 日,柬埔寨最高委员会在椰影婆娑的“东 方夏威夷”泰国的帕塔雅举行会议,对和平进程进行具体磋商。 四方达成了无限期停火的协议。金边方面出席会议的洪森表示,不反对五大国 的框架文件,也不反对解除其军队的武装,但坚持不能“全部接受”框架文件。乔 森潘和宋双提出由联合国派人监督停火,而洪森一听便拐了个弯,提出请“友好国 家”派人监督停火。 值得一提的是,在这个关系到柬埔寨未来的关键时刻,已经宣布退休的波尔布 特亲自出马了。他乘坐直升飞机来到帕塔雅,住进一家保安措施严密的饭店,近距 离地关注着谈判。每一天,乔森播都要将会谈的情况向他当面作详细汇报,聆听这 位铁腕人物发出的一道道指示。 和平的步伐在逐渐加快。1991 年的6 月24 日,四方终于一致同意西哈努克 担任柬全国最高委员会今后各次会议的主持人和召集人,并由他率领柬代表团出席 联合国大会,并同意在金边设立柬埔寨全国最高委员会的总部。 会议还同意在新政府成立以前,统一最高委员会的国旗:旗面为长方形,天蓝 底色,中间是白色的柬埔寨地图,地图中间用柬文书写“柬埔寨”字样。 会议一结束,西哈努克便喜形于色地召开记者招待会,宣布了以上的决定,并 说:“柬埔寨不再会有战争了。”一个多月之后,1991 年的7 月16 日,柬全国 最高委员会的12 名代表集聚于北京。选举西哈努克亲王为全国最高委员会的主席, 并重申接受安理会五个常任理事国关于柬埔寨问题的框架文件。 这次会议对日后的和平解决柬埔寨问题具有决定性的影响,它达成了六个至关 重要的协议: 一、在全国大选前各派裁减70%的军队和武器装备;二、各派保留的30%的军 队和武器装备由联合国将要派出的权力机构控制;三、同意联合国派出观察员协助 最高委员会监督停火;四、各派停止一切外国军事援助;五、今后在柬实行多党的 自由民主制度;六、鉴于各派对国庆日的确定日期不同,有损国家尊严,决定将由 全体全国最高委员会成员参加会议并确定西哈努克为主持人召集人的1991 年6 月 24 日作为国庆日。 国际社会对柬埔寨问题出现的大踏步进展反响热烈。1991 年10 月16日,联 合国安理会通过决议,充分肯定柬各方所做出的和平努力,并一致同意在关于全面 政治解决柬冲突的协议签署后,立即向柬埔寨派出联合国先遣团,监督停火。 柬埔寨和平的光芒历经层层雾幛之后,终于显露在吴哥窟的上空。 与巴黎的香舍利榭大街比较起来,克勒贝尔(AvENUEKLEBER)大道既不宽绰也 不显华丽,行人也明显少于其他的商业区,但其知名度却远甚于巴黎的其他任何街 道。对于全球的政治家们来说,克勒贝尔大道意味着谈判、协议、磋商,意味着战 争与争端的结束或者重新升级。自从第二次世界大战以来,世界上几乎每一次冲突 的各派首脑,最后都在克勒贝尔大道留下了足迹。 当然,使得这条大道声名大振的还是越南战争。美国的基辛格博士与越南的总 理范文同,外交部长春水,在双方军队激烈交战的同时来到克勒贝尔大道,为结束 战争进行了艰苦卓绝的谈判。会谈期间,这条大道上挤满了新闻记者,这里的每一 句话和谈判者们的每一个表情,都曾经成为令全球注目的大新闻。 现在,关于越南邻国柬埔寨的谈判也终于移到了克勒贝尔。解决柬埔寨问题的 巴黎会议两主席印尼外长阿拉塔斯和法国副外长埃德维热·阿维斯夫人来往穿梭于 法国、泰国、北京、金边、西贡,与有关各方频频商榷,最后终于在最高委员会的 反复辩论之后,达成了一致:尽快结束战争状态,签署历尽波折的《巴黎协定》。 1991 年10 月23 日,无论对于柬埔寨还是这个纷争四起的世界,都是一个 历史性的日子。 《巴黎协定》由四个重要文件组成:《柬埔寨冲突全面政治解决协定》、《关 于柬埔寨主权、独立、领土完整及其不可侵犯、中立和国家统一协定》、《柬埔寨 恢复与重建宣言》,以及一份《柬埔寨问题巴黎会议最后文件》。 其中《全面政治解决协定》有5 个附件,包括:柬埔寨过渡时期联合国权力机 构的授权,撤军、停火和有关措施,选举,柬埔寨难民和流离失所者的返回和柬埔 寨新宪法原则。这些文件的每一条款项都经过了反复的讨论修正,参与起草协议的 安理会5 个常任理事国也对该协议进行了认定。除了5 大国之外,还有澳大利亚等 13 个国家的外交代表反复讨论了以上文件。柬埔寨问题的解决其实早已不仅仅取 决于金边或者哪一个派别、它必须在国际大范围里进行解决。 与往日相比,这一天的克勒贝尔大道相当热闹。太阳如往常一样早早升起,为 街道两旁灰色和红色相间的高大建筑轻轻抹上了一层淡黄颜色。楼前的街心花园里, 各色花卉开放得五彩缤纷,在水泥和砖瓦楼群问制造着难得的自然生气。警察和宪 乓们早在天色未明之时就开始在这条街道巡逻了,随着日头的升起,他们的脸上也 更显出紧张的神色。 随着阳光同时降临克勒贝尔大道的是手忙脚乱的新闻记者们。在越南战争结束 之后,克勒贝尔似乎好长时间没有谈论过战争了。柬埔寨问题无论从战争程度、规 模、涉及到的对象以及对世界的影响来看,都无法与越南战争相比,但是,这毕竟 是战争,毕竟在联合国内外讨论了将近20 年,毕竟导致了上百万人的死亡,毕竟 牵涉到了若干个大国的利益、它的解决无疑是当今世界的一件大事。所以,报道国 际问题的记者们相继从世界各地飞到巴黎,高举着照相机镜头,准备记录下这个历 史性的瞬间。 虽然柬埔寨问题的《巴黎协定》无法与结束越南战争的《巴黎协定》相比,但 是,从场面上来说,1991 年的10 月23 日要比当年基辛格和范文同面临的热闹 得多。参加签字仪式的除了解决束问题的巴黎会议两主席外,还有当时的联合国秘 书长佩雷兹·德奎利亚尔(PEREZDECUELLAR),有法国外长罗兰德·迪马(ROLANDDUMAS), 美国国务卿詹姆士·贝克(JAMESBAKER),以及来自中国、越南和东盟的外交代表, 可谓是国际名流汇集,济济一堂。 当然,最为引人注目的还是柬埔寨四大派的领导人:西哈努克方面的是亲王本 人,他的儿子拉那烈亲王,亲王的夫人莫尼克公主;洪森方面是洪森本人以及他的 “外长”贺南洪;宋双方面是宋双这位已经年迈的政治家以及他的不出名的副手。 红色高棉派出的是它在国际社会中频频露脸的民柬总理乔森潘,民柬军队的总司令 宋成将军。当他们两人在严密的护卫下抵达会议地点时,早已等候多时的记者们举 起相机闪光灯,对着两人一阵猛照。巴黎和世界各地第二天的报纸上,照片数量最 多的并不是签字仪式上的其他国际外交明星,而是这两位皮肤黧黑、来自丛林的民 柬领袖。 由于协议早已经被各方讨论了若干次,进行了若干次争论修改,签字仪式比起 以往往何一次会谈来,都显得格外平静轻松。德奎利亚尔的兴致那天十分高,不时 地同美国人、法国人,还有中国人说着点什么,并优雅地同与他握手的人微笑点头。 在他任联合国秘书长的生涯中,毫无疑问,这又是一桩值得一书的功绩。凭借他的 呼吁和努力,又一个杀戮之地停止了流血。过不了多久,他将从他的联合国秘书长 的职位上光荣引退,关于柬埔寨问题的《巴黎协定》无疑是他非常圆满的句号之一。 詹姆士·贝克一如既往的严肃,除了必要的应酬便站在一旁默不作声,似乎他从美 国到这里来只是作为一名监工,看这些从世界各地来这里签字的人是否偷懒。作为 东道主,法国外长迪马已经多次光临这个签字仪式厅了,他脸上洋溢的轻松愉快, 除了表明他的外交生涯又添了一道辉煌外,还有一种作为法国人的得意和骄傲。30 多年前,法国被迫放弃了柬埔寨这个“保护国”,从此只有远远地看着中国人、美 国人、越南人在那里发挥影响,法国人似乎已从这个南亚国家永远消失了。 现在,柬埔寨人又找到了法国,来到了他们所崇敬的戴高乐总统的故乡。西哈 努克每次一见迪马,谈话的内容总是少不了法国与柬埔寨源远流长的友谊。再往下, 他会谈起逝世多年的戴高乐总统,谈起总统对金边的访问和激动人心的讲话,再谈 起他为戴高乐在吴哥窟举行的夜光晚会……在西哈努克看来,如果就高乐总统1970 年仍还掌权的话,金边决,不会发生政变,他也决不会被推翻,从而也不会有今天 这一切麻烦。 上午10 点,签字仪式正式开始。签字桌上摆放着厚厚的《巴黎协定》,旁边 是金光闪闪的签字笔。远处,扎着蝴蝶结的服务生们已经手托装着香槟的水晶盘, 一旦签字结束,他们就将把这些佳酿递上前去,让人们高举酒杯,在细碎的碰杯声 中领略艰难谈判后的喜悦。尽管记者们作了很大努力,但是他们要求在签字现场的 请求还是没有得到批准。作为妥协,他们获准来到相邻的一间“电视采访室”,通 过这里的闭路电视,观看签字仪式的实况。 通过电视屏幕,人们看见外交家政治家们相继走向签字桌,挥动金笔,为长达 20 年的柬埔寨战乱划上句号。 人们注意到,脸色严峻的红色高棉领导人乔森潘在签字时有过好一阵的沉思。 他拿起桌上的笔,目光久久地停留在协定文字上。他似乎在斟酌什么,又像是什么 也没有看,眼里透出一种虚茫的光。在签字桌后面的人们为红色高棉领导人的这种 停顿感到诧异,继而又生出紧张。难道在最后一分钟,《巴黎协定》要成为一堆废 纸?不过,这种可怕的念头也只是一闪而过。乔森潘的笔重重地落在了文件上。他 的签字比其他人似乎更为有力,也似乎更为艰难。 当细碎的碰杯声真的在签字大厅里响起的时候,在场的每个人脸上都露出了笑 容。快乐的联合国秘书长高举着酒杯来到西哈努克面前,祝贺他的国家终于结束战 争。“如果换一个场合,”德奎利亚尔对亲王说道,“我真想邀请殿下漂亮的夫人 跳一个舞。”20 个国家的外长或外交代表分别在协议上签字,然后对一场战争的 结束相互表示祝贺。尤其是对柬埔寨问题付出了大量心血的安理会5 个常任理事国 的外长,签字之后均相互紧紧握手。 签字仪式一结束,记者们便蜂拥入新闻发布会大厅,参加以法国外长、联合国 秘书长、西哈努克亲王名义联合举行的记者招待会。德奎利亚尔的讲话有点千篇一 律,无非是叙述了柬埔寨多年战争的状况以及对国际社会和平的影响,强调这是世 界和平进程的又一大步。作为巴黎会议两主席之一,法国外长迪马为他外交生涯中 的一个成功感到兴奋,赞扬《巴黎协定》揭开了柬埔寨历史新的一页。 中国外长钱其深发表了热情讲话,称赞柬埔寨实现和平是解决国际争端的范例。 真正让记者们感兴趣的是亲王的讲话。他用幼年时代就已经非常熟练的法语, 讲述了自从1970 年他被朗诺将军发动的政变推翻之后他和他的国家蒙受的苦难, 他遭遇的监禁之苦,他失去亲人的悲哀。在场的人们都能感觉到,亲王对国家和自 己人民的思念之切,忧虑之深。现在能够签署《巴黎协定》,无论对于他个人还是 整个国家,都是一大幸事。 记者们在招待会上的提问是各式各样的。几个西方记者穷迫不舍的一个问题是 :根据联合国的有关章程,对犯有种族灭绝罪行的战争罪犯要给以严厉惩罚,每个 国家都有责任在发现这样的罪犯时予以拘留,并引渡给国际法庭。法国作为该章程 的签字国之一,应当对前来法国参加《巴黎协定》签字仪式的红色高棉领导人乔森 潘和宋成予以拘留,并根据国际法,以犯有种族屠杀罪行对他们进行起诉。记者们 说,至少大多数法国人认为,乔森潘和宋成对发生在柬埔寨的血腥屠杀负有不可推 卸的责任。 对这个事前没有想到的问题,无论是德奎利亚尔还是迪马,包括西哈努克都感 到意外,一时间不免面面相觑。过了好一阵,还是东道主迪马打破了沉默。他很西 方化地耸耸肩,像是在平息什么怨气一般。“不要急,不要急,”他似乎很有自信 地说道,“我们有很多优秀的律师。问题的症结并不在于我们与这样的人签署了什 么样的文件,到最后,结果总是会令我们称心如意的。”记者们对迪马的回答心领 神会,但却并不表示满意。许多对红色高棉怀有仇视心理的记者们认为,《巴黎协 定》获利最大的是这个急进的政治派别,它在柬埔寨内外已经声名狼藉,它所犯下 的罪行应当进行彻底清算,而《巴黎协定》的签署,使得它与其他三派一样,在政 治上获得了合法地位,有了分享柬政治果实的权利。 美国国务卿在被记者问到这个问题时,回答得有点漫不经心。他说,他的政府 对把那些曾经在柬埔寨制造过杀戮和恐怖的人押上法庭毫无异议。但现在,为了和 平进程顺利进行,他不得不与这样的人打交道,把他们椎到有可能获得未来柬埔寨 政治权力的地位上去。 贝克在说这几句话的时候,脸上分外严肃。在道德与政治的选择上,他首先服 从了政治。外界评介说,贝克是在用他的右手否定他左手的所作所为。 这是第一次有美国高级官员对红色高棉未来的地位发表明确的看法。 那一天的记者招待会开得很长。对于一个在战乱中度过了20 年的国家,人们 要想知道和要想提出的问题实在是太多了。会议结束的时候,西哈努克笑着对拥挤 在他面前的记者们说:一想到他的国家将要获得和平,他就激动得夜难成寐。他希 望,等国家和平之后,邀请当天在场的所有记者到柬埔寨访问作客。 记者们对此报以热烈掌声。 就在记者招待会召开的同时,被某些记者提出应当先予以羁留并押送上法庭的 红色高棉领导人乔森潘和宋成,静悄悄地登机离开法国,经泰国回到他们的大本营 ——柬埔寨北部马德望省的拜林。第二天,洪森和他的助手们也启程返回金边。只 有西哈努克和他的儿子拉那烈王子仍在法国。在西哈努克的法国南部格腊斯海岸边 的别墅里,这位已经离开国家20 年的元首开始重新规划他执掌国家大权的蓝图。 据说,身在拜林的波尔布特看到有各方签字的《巴黎协定》、脸上漾出了人们熟悉 的笑容。他对乔森潘说:“看来,我们向夺回政权又迈进了一步。”“是的。”乔 森潘回答,脸上却没有任何轻松的表情。 -------- 泉石书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