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扶植光绪 同治一死,皇位继承人的问题便提到了议事日程。 慈禧自是对此绞尽了脑汁。她深知按照清朝祖制,皇帝若无后嗣,那么皇帝晚 辈中血缘最近者最有资格继承皇位。如果按照这个规矩的话,恭亲王奕昕的孙子最 有资格继承。然而,她一想到奕昕,不由得便皱起眉头。这是一个有着极强的权力 欲的人,从热河的合作到她垂帘听政时的长期接触中她是早有领受,虽然奕昕也领 教过她的厉害,已有所收敛,可是这些到底不能说明他奕昕绝没有野心。一旦他的 孙子继承大任,能保他不使出“挟天子以令诸侯”的伎俩?想来想去,奕昕真是自 己的一块心病了。 这一日,慈禧召集众位王公大臣商议立皇嗣之事,也是一场好戏的开幕。 慈禧斜倚着龙座,显出悲伤的神情。她望着众位大臣,慢悠悠地说道:“皇帝 已升天,又未留下子嗣,自古国不可一日无君,故今日召众位来此,共同商议立嗣 之事。”说罢,她扫视着众人,做出一副顾全大局的样子。 恭亲王奕昕拱拱手说道:“太后,我看这事可以缓一缓,皇后已有孕在身,若 生男自是承大统者,生女则另作计议。不知太后意下如何?”群臣也纷纷附和,点 头称是。 慈禧眉头微皱:“恭亲王此言差矣,国事重大,岂能耽搁?群龙不可无首,国 不可无君,我看这事还得及早决定。诸卿可推荐一名合适的人选。”一时间大臣们 议论纷纷,却始终无一确定答案。 只有奕昕紧锁双眉,不时擦擦眼角, 满面悲伤地站着, 一言不发。 慈禧待众人议论声息,直直地望着奕昕,微微扬起下巴,对他说道:“恭亲王, 你有何看法?”奕昕抬头望望慈禧,竟仍然一言不发,只是不停地用手帕擦拭着眼 睛, 接着便啜泣起来, 口里念叨着: “可怜的皇上!”随即啜泣声变成了嚎啕大哭,直哭得不能自己,全身哆嗦, 最后竟一头栽倒在地,昏迷不醒。 慈禧眼中露出一丝欢喜, 她命人将奕昕抬出殿去, 然后清了清嗓子说道:“恭 亲王悲伤过度,无法表态, 这样吧,我向大家推荐一个人。”说到这里,她停下来 望着众臣。 大殿上一片静寂。各位大臣面面相觑,只等慈禧下文。慈禧坐正了身子,大声 说道:“醇亲王奕昕之子载淳!”这句话犹如一粒石子投入湖中,议论声立时像水 面的波纹一圈圈地漾开来。谁也没有预料到慈禧推荐的竟是奕昕的儿子。他们认为 继承大统者,当奕昕后嗣莫属,如今却…… 正当众大臣议论不绝之际,奕昕却把持不住,“砰”的一声栽倒在地失去了知 觉。一时大殿上有些纷乱,接着奕昕也被人抬出了殿外。 慈禧等大家安静下来,叹了口气,掏出手巾擦擦眼睛,很哀伤地说道:“同治 是我的亲生儿子,年纪轻轻便离开人世,白发人送黑发人,我这做额娘的,心都要 碎了。这些日子又总梦见他,心里正欢喜,鸡一叫,才知道是个梦,我……”说着 便哽咽起来,群臣中也有跟着伤心的,偷偷抹起了眼泪。 “我总想他要是还坐在宝座上多好呀,也省得我同众卿在这里为这事操心, 载 淳是先帝之弟载昕之子, 也是我亲妹妹的儿子,这样一来,亲上加亲,最是合适不 过,况且, 载淳也像我那苦命的儿,我整日看着, 心里也多少安慰些。”说到这里, 她伏在宝座上啜泣起来。群臣见此情景,都颇觉感动,纷纷安慰慈禧,也都表示支 持她的决定。就这样,载淳被定为了皇位继承人。 消息传到醇亲王府上,一家人喜忧参半,心里不知如何滋味。醇亲王福晋正是 慈禧的亲妹妹,她同载昕夫妇两个,在众多亲王中,是相处得最融洽的,夫妻两人 相敬相依,都是生性恬淡的人,所以无风无浪地生活了十来年。长子载淳的出生给 这平静的生活增添了无限乐趣。四岁的载淳天资聪颖,虽然顽皮但也好读诗书,夫 妻两个自是喜不自胜,将他捧为掌上明珠,把一切希望寄托于他, 指望他有朝一日 能成大器, 听到载淳将要入宫继承皇位的消息,夫妻俩心中涌起一股骨肉别离的痛 楚和对儿子未来的忧虑。每日里望着孩子那稚气的小脸,听着他格格的笑声,总不 免要叹几口气。 一天深夜,熟睡中的小载淳被人摇醒了,他睁开惺忪的睡眼,嘟着小嘴正要生 气,却看见一群陌生的人站在床边,一人麻利地为他穿上一件小龙袍,接着把他抱 进一顶轿子。他不明白怎么回事,害怕地抱紧了奶妈。奶妈轻声地抚慰着他,两个 人一起被抬进了宫中。尔后,他被抱进了一座大殿,那大殿好高好高,从来没有见 过,他瞪着双眼惊奇而又惧怕地望着眼前的一切,那么多人站在大殿的两旁,静悄 悄地一句话也不说,忽然他看见了载昕,便使劲地挣脱抱着他的人,“阿玛,阿玛” 的大叫着跑向自己的父亲。 奕昕拘谨地张开手接住跑来的爱子, 若是在以前, 他准会一把抱起儿子,疼爱 地拍着他。而眼下,他只有轻轻地抱起小载淳,将他放在宝座上,轻声说了几句安 慰的话,便远远地站回去了。 午夜的钟声敲响,群臣开始列队跪拜,载淳幼小的心里,不懂得这是在享受人 间最高等的礼节,惊异地瞪着他们,看见这么一队老头子在他面前跪下,口中念念 有辞,为首的竟是他父亲,他迷惑地蜷缩在龙椅里,睁大了眼睛……,一队又一队 的人走马观灯似的不停地行跪拜礼,而载淳,却由最初的惊讶变得渐渐乏味起来, 到后来索性依着椅背睡着了。 他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已贵为一国之君,甚至在他童稚的思维里,还没有“皇 帝”这个概念,他的梦境中出现的仍然是家中的后花园和在金鱼池边嬉戏的情景, 毕竟他才是一个四岁的玩童。 载淳继承皇位,朝中大臣有不服的,却都震慑于慈禧雌威,不敢有丝毫流露。 而同治皇后却大为不满。 刚正不阿的皇后迷惑不解地询问身边的人,皇上立的是载澍,怎么太后反而立 了载淳呢? 慈禧得知后,那还了得,她冲进皇后寝宫,揪住皇后,大骂道:“你这狐媚子, 就是你害死了我的儿子!你真该千刀万剐,你还在这儿胡说八道,你看我怎么处置 你!”说着抡手就是两巴掌,皇后被打得直掉眼泪。 慈禧气吁吁地回到自己寝宫,半晌,她还怒气未消。 她计上心头,下令召来皇后之父崇绮。 崇绮急急忙忙跑进宫中,他不知道慈禧为何在这种时候召见他。 慈禧见他进来,满脸沉痛状地说:“唉,你真养了一个娴慧的女儿呀!自我儿 驾崩后, 皇后痛不欲生, 成天不吃不喝,总吵吵要寻死觅活。我们轮番规劝都无济 于事。看到她成日以泪洗面,日益憔悴的样子,我们打心眼里心痛,可是又毫无办 法。看这样子,只有你去劝劝她了。”崇绮一听,只觉五脏俱焚, 太后的话意思很 明白, 这不是要把女儿逼死吗? 虽然他明白慈禧的意思,却也万般无奈,只好回一声:“臣知道怎么做了。” 慈禧满意地点点头,似笑非笑地说了一句:“知道就好!”于是崇绮索性劝女儿从 殉。就这样, 咸丰百日时, 皇后也被迫殉夫了。 1875年2月,慈禧二次垂帘的喜悦还未褪尽北疆又告急,俄国发兵中国伊 犁,侵犯新疆南路。消息传到朝廷,慈禧火急火燎地将大臣召集起来商讨计策。 李鸿章首先站了出来:“太后,俄罗斯人侵犯新疆,无非是要些土地。同治年 间,我们与他们签了个《中俄勘分西北界约记》只割让了地,俄人马上就撤了兵。 我们干脆让出伊犁,否则俄国人像英法两国一时不满,大军南下,直逼京城,那就 麻烦了。我看还是以议和为好!”慈禧微微点了一下头,正待说话。忽然听见有人 大叫一声:“议和万万不可!”说话间,一人走上前来,慈禧定睛一看,原来是两 江总督左宗棠。 左宗棠对慈禧拱一拱手,然后奏道:“新疆南路乃是富饶之川,我边疆之民在 那里休养生息,其乐融融。可恶俄罗斯早已觊觎这片宝地。我们断不能拱手相让。 何况‘寸土寸金' ,以前说‘普天之下,率莫王土' ,近年来,洋人一再进犯我领 土,东则海防西则疆防,万不可疏。近年来,我大清国土一割再割,难道我大清万 世基业,这祖宗辛辛苦苦打下的江山就这么拱手送人吗?只要太后主战,臣愿充当 先卒,誓死保卫边疆!”左宗棠一席话说得慷慨激昂,很多大臣都深受感染,纷纷 站出来表示赞同。 慈禧沉思半晌,仍拿不定主意。这么多年,她早已被洋人吓破了胆,抵抗俄国, 会不会是“拿鸡蛋碰石头”?若议和,大清国土一割再割,只怕自己遭万世人唾骂, 她犹豫不决。她一手支在宝座上,闭着一宿未合的双眼, 抬起另一只手朝群臣挥挥, 表示退朝, 她回到寝宫,躺在床上,昨日听到俄国人出兵伊犁的消息, 她便一宿未 眠, 她想松弛一下紧张的神经。 刚闭上眼, 忽听见有人传报:“两江总督左宗棠求见!”她想左宗棠那一番激 昂的陈辞,自己也曾感动。左宗棠一定是为抗俄一事而来。她决定召见,却见一个 小太监神情慌张地跑进来报道:“太后,据说左大人在城外停了一具棺材!”慈禧 大惊失色,整顿容妆,快步出了寝宫,只见左宗棠双膝跪在宫门前。时值二月,正 是隆冬时节,左宗棠跪着的石铺地上冷若坚冰,一阵凛冽的寒风吹来,他已面色青 紫。 慈禧大惊:“提督大人,你这不是让我难堪吗? 快快起来!”左宗棠头也不抬,说道:“太后若不答应抗俄之事,臣将长跪不 起。”慈禧急忙命人扶起左宗棠,谁料他仍一动不动,俯首说:“太后不发兵,臣 不起。我死心已定,城外的一具棺材将是我的归宿。”慈禧见状,只好应允:“提 督大人忠心可鉴,若朝中大臣都像你这样,大清国一定会重振国威,明日我就发兵 新疆。”左宗棠赶紧叩谢道:“臣愿前往,不收伊犁,誓不回京!”第二天,左宗 棠一面修筑防御工程,一面训练士兵。2年之后恢复新疆南路四城。胜利的消息传 到京城,朝中大臣无不抚手相贺,慈禧也一扫愁云。俄军大败,主动提出议和。于 是慈禧派出曾国藩之子曾纪泽出使俄国,交涉伊犁事宜。1880年,两国签订《 伊犁条约》,中国收复伊犁。 这是自鸦片战争以来,清廷与外国签订的诸多条约中较平等的一个。西北外患 平息后,大清国仍是浩浩乾坤,歌舞升平,朝廷一片赞誉之中,慈禧更是欢欣喜悦。 -------- 泉石书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