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美军进入波士顿 由于不久以前美军在加拿大连连失利,华盛顿更加替纽约省担心了。这个省份 是邦联的中心环节,但是他担心事实可能证明这个环节十分脆弱。他在指示中责成 李将军严密监视保皇派分子,因为他们在纽约十分活跃。他说:“你可以把为首的 抓起来。他们一定是恶名昭著的,因此抓错的危险很少。”李将军不折不扣地执行 了这一指示,果断地拘捕了一些劣迹昭著的害群之马。这引起了爱好和平的公民的 很大不满。他们认为,李将军这样做是借取了只有民政官员才拥有的权力。 李将军现在开始执行他的防御计划。就在他执行计划的当儿,他接到大陆会议 的命令,要他去加拿大接替蒙哥马利阵亡以后空缺的指挥职务。他对纽约市的薄弱 防务,感到十分痛心。用他自己的话来说,就是,大陆会议至今还没有采取任何步 骤来保障纽约市的安全。他说:“我断定,我一离开这个城市,省议会和老百姓就 会回到原先的恐慌状态,英国军舰和特赖恩先生就会回到码头旁边他们原先的泊位 上,从英国开来的第一批军队就会一声不响地把市区和长岛加以占领。” 围困波士顿的战役持续了一冬天,没有任何惊人的事件来打破单调的局面。英 军仍然躲在工事里,听任围城部队慢慢增加兵力。全国人民对于围城部队无所作为, 都感到不满。连大陆会议也渴望能够成功地给予敌人某种打击,借以振奋人心。华 盛顿也抱有同样热切的希望。他屡次在军事会议上建议对波士顿发动进攻,但是, 他发现他手下的大多数将级军官都持反对态度。他本来希望上天赐给良机,使军队 可以利用港口冻结的机会,从冰上接近这个城市。可是,这一年虽然在入冬时分十 分寒冷,整个冬天却一直是一个温暖的冬季,海湾始终没有封冻。 英国军官,像一切职业军人一样,千方百计尽情娱乐,借以消磨时光,但是, 事实上,这座被围的城市的情况却一天比一天困苦。居民没有面粉,没有豆类,也 没有蔬菜。驻军也差不多同样没有吃的。不仅食品缺乏,燃料也缺乏。天花流行开 来,因此,不得不给士兵接种牛痘。男女老少,有的自动离开这座城市,有的被遣 送出去,然而,苦难还是有增无减。有一些住宅遭到公开的抢掠。还有一些房屋被 士兵拆来当柴烧。郝将军采取了极其严厉的措施,想要制止这种越轨行为。他命令 宪兵和绞刑吏一起巡逻,一旦发现作案罪犯,就当场处以绞刑,无需再搜集证据进 行审讯。犯罪情节较轻者鞭四百下,六百下,甚至一千下。如果发现士兵的妻子窝 藏赃物,就在市区各处把她们赤背坦胸绑在马车尾部,鞭一百下,并处以三个月徒 刑。 与此同时,在公众的一片不耐烦的窃窃私议声中,华盛顿忧心如焚。我们可以 从他给里德的一些信件中看出这一点来。 “我自已的处境有时叫我十分烦恼。要不是因为我重视公众利益胜于重视自己 的安宁的话,我早就孤注一掷了。我希望拥有一支装备良好的两万人的军队。可是, 我离这个目标还很远。这里的兵员一直不到此数的一半,其中还包括病号、休假人 员和指挥人员在内,而且,他们的装备和衣着也不是尽如人愿。总而言之,我的处 境既然如此,我也不得不运用权术,瞒过自己的军官。” 他仍然主张进攻波士顿。他知道,进攻会带来很大的损失,但是他相信,如果 士兵们英勇作战,进攻会获得成功。在这封信(二月十日)发出以后几天内,海湾 就冻得结之结实,可以运输军队了。 他的提议过于大胆,参加军事会议(二月十六日)的校级军官都无法接受。这 些军官提出异议说,军营里兵力不足,武器和弹药也不足,因此,不能发动这种进 攻。华盛顿默默地接受了这一几乎是一致通过的决定,然而,他还是为自己的处境 感到苦恼。 在上述军事会议上,大家认为,一旦有了足够的弹药,进行炮轰是得策的。在 炮轰期间,可以着手准备夺取多彻斯特高和诺德尔岛。 诺克斯上校终于押着一大队牛拉的雪橇来到了。除了弹丸和燧石以外,还运来 了五十多门大炮、迫击炮和榴弹炮。官兵们都欢声雷动。他在寒冬季节穿越冰冻的 湖泊和大雪覆盖的荒原,连续长途跋涉,表现出极大的热情和毅力。他在完成任务 的过程中又表现得极为机智。这一切都使他获得了华盛顿的完全信任。他在这一艰 巨任务中的表现还仅仅是他在整个战争中表现出来的于劲和才能的序曲。 纽约和其他地方的皇家军火库也陆续送来更多的弹药,还有十个民兵团赶来增 援,因此,华盛顿提出的作战措施就不再遭到反对了。这些作战措施就是:立即向 普特南镇守的莱奇米尔运送迫击炮和重炮,使他们可以从北面居高临下地控制波士 顿,并且立即派出部队,夺取城南的多彻斯高地。华盛顿说:“如果有什么事情可 以引诱敌人冒险出战的话,那就是我们设法在这个高地构筑工事,因为,如果我们 构成了工事,我们就可以居高临下地控制很大一部分市区,而且差不多可以控制整 个港口。”此外,一旦占据了这个高地,华盛顿就可以把工事推进到努克山和波士 顿对面的其他据点。从那些地方用大炮猛轰,一定能把敌人赶出市区。 马萨诸塞州议会应华盛顿的要求,命令多彻斯特和罗克斯伯里附近的城镇民兵 做好准备,一旦接到预定信号,就带着武器、弹药和其他装备,奔赴上述地点。 华盛顿心里很明白这次进攻的成败关系多么重大,为此他在内心也感到痛苦。 公众的心上还笼罩着一片忧郁和疑惧的乌云。北边和南边都是危机四伏。蒙哥马利 已经在魁北克城下以身殉职。出征加拿大的部队一败涂地。特赖恩和亲英派在纽约 阴谋闹事。邓莫尔在袭扰弗吉尼亚的南部地区,克林顿及其舰队在沿海一带偷偷游 七,执行秘密的骚扰任务。。 军方的总方案规定:如果敌人像在般克山事件中那样派出一支有力部队,把我 们的人赶出多彻斯特高地,普特南将军就应当立即从对面向波士顿进攻。为此,要 拨给他四千精兵,分成两支,分别由沙利文将军和格林将军指挥。他们要按照罗克 斯伯里发出的预定信号,在查尔斯河口附近登船,在三组浮动炮台的火力掩护下, 渡过河去,在波士顿的两个地点登陆,攻下其前哨据点,对波士顿隘口的大门和工 事发动强攻,把罗克斯伯里的军队放进去。 当时决定,在三月四日星期一晚上夺取多彻斯特高地。由于天寒地冻,土地十 分坚硬,不容易挖掘壕沟,因此,在先两天夜里,就搜罗了一些柴把、蔑筐和草捆, 用以构筑胸墙和碉堡。在这两个忙碌的夜晚,美军从一些与敌军遥遥相望的地点向 敌军炮队进行猛烈炮轰,以便吸引住他们的注意力,免得他们发现美方的准备工作。 敌军猛烈回击,这样,大炮的不断的轰鸣声就完全掩没了车辆和军械来往走动的隆 隆声。 托马斯将军率领的部队从罗克斯伯里和多彻斯特的防线出发,开始了小心翼翼 的秘密行军。一切都尽可能井井有条地悄悄地进行。一支八百人的掩护部队走在装 满挖沟工具的大车前面。然后是托马斯将军率领的一千二百人的工程队,工兵队后 面是排成一字长蛇阵的三百辆马车,上面装载着七八英担重的柴把、蔑筐和草捆。 大批草捆布置在多彻斯特隘口沿线靠近敌人的一侧,以便保护从这里经过的部队不 受敌人火力的伤害。按照华盛顿的描写,这天晚上,皎月当空,十分明亮,幸亏, 双方据点发射的炮弹的闪光和隆隆声和炮弹在高空的爆炸声完全吸引住敌人的注意 力,所以,这支部队在八点钟左右到达高地时,既没有被人听见,也没有人发觉。 接着,掩护部队一分为二,一半前往最接近波士顿的据点,另一半前往最靠近威廉 斯碉堡的据点。工兵队开始构筑工事,指挥者就是当初规划般克山工事的工兵老将 格里德利。劳动十分艰苦,因为冻土达十八英寸深,但是,士兵们比平常还要卖力。 总司令就在现场看着他们呢。华盛顿到现场去,并不是由于职责的要求。但是,遇 到这样重要的行动,他不能不亲临现场督察。 像通常一样,美国人这天晚上干活的时候,既麻利又灵巧。在早上四点钟替班 的部队来到时,就已经有两座碉堡初具规模,可以抵御小型武器和葡萄弹的杀伤了。 他们对柴把和草捆加以巧妙的利用,因此,到黎明时分,高地上就威风凛凛地出现 了一座令人望而生畏的堡垒。 这座蘑菇状的堡垒在晨雾中影影绰绰地傲然耸立在那里,郝将军凝视了一下, 不胜惊讶。他惊叹道:“叛军一夜之间完成的工作量比我们全军一个月所能完成的 工作量还要多。” 华盛顿一直在十分焦急地注视着碉堡在晨曦中显现出来以后会引起什么后果。 他写道:“敌人在清晨刚发现我们的工事的时候,似乎惊恐不安。从他们的调动情 况来看,他们似乎打算发动一次进攻。” 有两千人奉命前去增援托马斯将军。老将普特南也做好准备,一旦城南高地受 到攻击,就以四千精兵向波士顿市北侧发动进攻。 华盛顿策马在高地各处巡视时,提醒士兵们注意,这一天是三月五日,是波士 顿惨案的六周年纪念日。他号召士兵们为惨遭杀害的同胞们报仇。士兵们都高呼口 号,来回答他。他写道:“看来,我们的官兵都是热切准备响应号召的。我想,这 件事是太幸运了;我方一定会取得成功和胜利。” 到了晚上,英军开始行动。这次进攻预定由珀西勋爵领导。有两千五百人登上 运兵船。运兵船准备把他们运到威廉斯碉堡的集合地点去。这时,一阵强烈的风暴 从东方袭来。运兵船无法到达预定的目的地。军船也无法掩护和支援他们。浪涛汹 涌澎湃地拍打着小艇预定登陆的海岸。因此,这次进攻只好推迟到第二天。 第二天,仍然是天不作美。风暴继续逞威,还夹着倾盆大雨。进攻再度延期。 在这段时间里,美军继续加固工事。等到风暴平息时,郝将军认为,美军工事已经 十分巩固,无法攻下了。因此,进攻之议就完全作罢了。 怎么办呢?从高地上射到城内的炮弹证明,这座城市再也守不住了。英国的舰 队也是同样地处于暴露地位。接替格雷夫斯的沙尔达姆海军将军对郝将军说,如果 美军一直占有高地,英国军舰就无法留在港内。因此,在一次军事会议上决定:尽 快撤出这个地方。但是,这时产生了一个下不了台的难题。军队登船撤退时,会暴 露在猛烈炮火之下。怎样防止这种情况发生呢?郝将军的自尊心不允许他投降。为 了利用波士顿居民的恐惧心理,郝将军暗示,如果英军登船时遭到骚扰,他就可能 被迫放火烧毁市区以掩护英军退却。 这种暗示产生了效果。当地几名士绅通过中间人罗伯逊将军,同郝将军进行了 联系。谈判的结果是,由波士顿的几名行政委员会委员起草和签署一项文件,说明 他们担心市区遭到破坏,后来,由于郝将军宣布,只要英军登船时不受骚扰,波士 顿市就可以安然无恙,他们的恐惧才平息下来。因此,这几位行政委员会委员恳求 “保证决不会从外部采取任何措施,以致招致这样可怕的灾难”。 这项文件在休战旗帜的保护下,于八日晚从波士顿送到罗克斯伯里的美军防线。 勒尼德上校收下这项文件,并转送司令部。华盛顿同当时在现场的几名将级军官进 行了商议。这份文件没有抬头,不是写给华盛顿的,也不是写给任何其他人的。文 件上没有郝将军的签字,不能证明这项文件真实可靠,也没有任何别的条文规定郝 将军有义务遵守据说是他许下的诺言。因此,大家一致认为,华盛顿对这项文件可 以不予回答,但是,勒尼德上校应该回信表示文件已经转呈总司令,并说明不予答 复的理由。 传送文件的使者带着这封态度强硬的信件返回波士顿。美军暂时停止射击,但 仍在继续加固阵地。九日夜间,一支小部队奉派去努克山架设大炮。努克山是多彻 斯特的一个高地,离波士顿隘口最近。有人在山后点起簧火,暴露了目标,引起英 军的连续炮轰。科布尔山、莱奇米尔、坎布里奇和罗克斯伯里的美军也纷纷予以还 击。大炮的隆隆声和炮弹的爆炸声响成一片,从晚上八点半一直持续到早晨六点。 对于波士顿人民来说,这是又一个恐怖之夜。不过,美军却不得不暂时停止在努克 山设防。炮轰期间发生的意外事件之一是,普特南引以自豪的迫击炮“大陆会议” 号发生爆炸。 这时,敌人每天都在为撤退做准备。 由于风向不利,英军登船日期推迟了好几天。华盛顿对波士顿的情况知之不详, 担心波士顿英军活动有诈。他决心引蛇出洞,就在十六日星期六,派出一支部队到 努克山去,不顾敌人的连续炮轰,连夜筑起一道胸墙。这就居高临下地控制了波士 顿隘口和市区南部。同时,又派出一名人员投降英军,谎报军情,说美军打算发起 总攻。 这样,在清晨四点钟,拖延已久的撤退工作就在一片混乱中匆匆忙忙地开始了。 很快,波士顿港就嘈嘈嚷嚷乱作一团。有七十八艘军舰和运输船离港出海,有一万 一二千名海陆军士兵和难民匆忙上船。 在英军仓皇撤退的时候,美军从多彻斯特高地的炮台中默默地注视着,没有发 一枪一炮。一位英国军官写道:“对于留在波士顿的居民来说,他们没有发炮真是 一件幸事,因为我现在才知道,当时已经做好一切准备,一旦美军开炮。忧纵火焚 烧波士顿。”①那天凌晨,驻在坎布里奇和罗克斯伯里的美军就列队出发了。普特 南手下的部队有好几个团登上小船,沿着查尔斯河顺流而下,前去观察敌军水陆两 路的动静。九点钟左右,看到一大批英军从般克山上走下来,还有一些载满士兵的 运输小艇离岸而去。美军派出两名侦察兵前去侦察敌情。敌方工事似乎还有人,因 为工事周围布置着一些肩荷滑膛枪的哨兵。侦察兵看到他们一动也不动,就前进到 更近的地方加以察看,才发现他们只不过是一些为了阻滞美军前进而竖立的假人。 侦察兵冲上前去,发现工事里已经空无一人。于是,他们发现信号,通知军营,军 营随即派出部队进驻敌营。 这时,普特南的部队一部分奉命返回坎布里奇,一部分奉命继续推进,前去占 领波士顿。沃德将军也带着五百人,从罗克斯伯里出发,穿过波士顿隘口向前挺进。 在波士顿隘口一带,敌军到处设置了铁蒺黎,也叫乌鸦爪,企图阻碍美军前进。城 门打开了,美军敲着军鼓,打着军旗,凯旋入城。 到十点钟,英军已经全部登上军舰,离港远去了。普特南控制了全城,占领了 一切重要据点。邦联的旗帜,星条旗,飘扬在所有碉堡上空。 第二天华盛顿本人进入市区,受到市民的热烈欢迎。他看到他周围全是炮火造 成的严重破坏的凄惨痕迹,不过还没有达到他原来担心的地步。此外,还有种种迹 象,说明英军退却时仓皇之极:有五门大炮被砸掉炮耳,有一些大炮被匆匆忙忙塞 住火门,还有一些大炮被丢在码头上。 英国陆军虽然仓皇撤走了,英国舰队却在塔克特岛泊处滞留了几天。华盛顿担 心集结在一起的敌军有可能卷上重来,报仇雪恨。因此,他下令在俯瞰港口的炮台 山上构筑工事,并把英军用来保护波士顿市区不受毗邻地区侵犯的工事加以拆除。 英军舰队终于从海岸边完全消失了,波士顿终于彻底解放了。 华盛顿在整个这场艰苦的围城战役中的卓越贡献,他那运筹帷幄、驾驭全军的 才能,赢得了全国人民的热烈称赞。靠了他那种令人钦佩的才干,“才能在短短几 个月中。把一群纪律散漫的农民变成军人,并领导他们把一支经验极其丰富的将领 指挥的、久经沙场、英勇善战的陆军围困起来,为期将近一年之久,最后终于把他 们驱逐出境”。 在结束华盛顿传记的这个重要的一章时,我们还要谈谈我国最高权力机构给予 他的荣誉。根据约翰。亚当斯的动议(最初提议任命华盛顿为总司令的就是亚当斯), 大陆会议一致通过决议向他表示感谢,并下令铸造印有波士顿的解放者华盛顿的肖 像的金质奖章,以纪念英军撤离波士顿的事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