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也纳大学(1)
1918年11月,奥地利大败之后,19岁的哈耶克回到已经发生过变化的
维也纳———而就在战事快要结束的时候,他差点成为俘虏,他也得过一次疟疾,
不过,有一年半时间都没有发作过。战争结束,中欧、东欧和南欧的旧制度遭到摧
毁。1917年,俄罗斯的罗曼诺夫家族退位,1918年被处死;1918年,
随着威廉二世皇帝退位,德国的霍亨索伦皇室也成为历史;1918年,哈布斯堡
家族也结束了其对奥匈帝国长达700年的统治。整座社会秩序的大厦从根基上被
动摇了。除了内部的社会转型之外,外部的政治版图也经历了重组。出现了8个新
国家和苏联,整个东欧、中欧、南欧的国界线都重新画了一遍。
奥匈帝国总共1500万人口中,有100万葬身这场战争。整个欧洲有10
00万人罹难。奥匈帝国分崩离析了,新成立的奥地利共和国只有其原来人口的七
分之一,从面积上看,也只是古老帝国的一个角落,这个帝国曾经雄心勃勃地投入
这场战争,不料战争却摧毁了它自己。
1918年底,哈耶克进入维也纳大学,他实在不知道自己要学什么。在心理
学与经济学之间,他下不了决心。他的专业是法律,因为经济学属于法律系,但他
对心理学的兴趣不亚于经济学。最后他不得不下决心选择他最感兴趣的学科经济学,
主要是出于金钱和谋职的考虑。
他当时计划去从事同时需要法律和经济学的职业,他觉得外交部比较合适。对
于自己究竟要干哪一行,他只有一些朦胧的想法。“那三年,我的学习根本没有受
我对自己未来职业的考虑所左右,”他回忆说,“当然,我们家的传统让我们觉得,
当个大学教授才是人生最高成就,是你能期望的最棒的事,不过,即使是这种想法,
对我的影响也不是很大。”①他的一位朋友曾经预言,他将成为政府某部门的高级
官员。
跟大多数奥地利境内的日耳曼人一样,他也曾期望战争能一直打下去。服役期
间,他曾下定决心想进入外交界,“不过这是出于一个非常特殊的理由。我们都觉
得,战争会无限期地打下去,我不想再呆在军队,但我又不想让人家说我是个懦夫。
于是,我决心自愿加入空军,为的就是证明,我不是个懦夫。在空军,我可以腾出
时间来学习,为我希望参加的外交官的录取考试做准备,而如果我在空军干上半年,
我想就有资格离开军队了。”哈耶克后来接到了进入飞行学校学习的命令,但他最
后没有去。“匈牙利垮了,外交学院树倒猢狲散,我也没有兴致了”②。
战后的维也纳极端贫穷,新成立的奥地利经受着饥荒、能源匮乏、通货膨胀和
流行性感冒的侵袭。经济已经崩溃了。战争结束后,新兴的奥地利共和国取消了贵
族封号,不允许人们的名字中再有“von”字,哈耶克也不再用这个词了。不过,
他的出生证上仍有“von”字,若干年后,他加入英国国籍,于是,在英国,他
又“突然成了冯·哈耶克。当时(1938年),我要到欧洲去度假,急着续签英
国护照”③。
在战后的维也纳,他平生第一遭看到,有一种观念和见解汹涌而来,他后来在
《通往奴役之路》一书中说,这些观念也陆续出现在其它国家,他认为这些观念为
集体主义统治奠定了基础。“共产主义革命日益临近———离维也纳只有几个小时
车程的布达佩斯曾建立过一个维持了几个月的共产主义政府,曾在其中活跃的一些
马克思主义思想领袖人物后来都跑到维也纳避难———学术界对马克思主义突然敬
重有加,我们后来称之为福利国家的东西在迅速扩张,当时还是新兴的‘计划经济
’概念,当然,最重要的是欧洲人从来没有见过的恶性通货膨胀,成为人们当时所
讨论的主要话题。”④这是一个政治、经济和社会激烈变革的时代。
从17岁到23岁,哈耶克是一位具有温和社会主义理想的年轻人。但他“从
来没有迷恋过马克思主义的社会主义”⑤。对于他早年的社会主义理想,他又评论
说,社会主义让他“对经济学产生了兴趣。我的意思是说,这些如此吸引人的社会
主义计划如何能够实现呢?”⑥第一次世界大战使改革的要求变得极为迫切———
战争已经彻底摧毁了从前的秩序,而这也意味着,经过战争的冲击,有可能建设一
种社会新秩序。他想参与未来秩序的建设,他之所以对经济学产生兴趣,在很大程
度上就是为了弄清:全权计划体制是否可行?这也是他终生关注的问题,而他最终
给出的回答是:不可行。
他形容他入学时的维也纳大学是个“极为活跃的地方”。尽管物质条件很贫乏,
政治局势很混乱,但却“没有影响战前一直延续下来的思想水平”⑦。事实上,旧
帝国各个地方的学者涌入维也纳大学,大学从中受益极大。他“沉浸”在学习和
“非常活跃的社交生活”⑧中。他白天刻苦学习,每晚都去跳舞,尽管由于煤炭匮
乏,政府实行灯火管制。他曾向一位采访他的人描述过早年的社交生活,“‘主要
是大学的舞会,’他说,‘女孩子都是教授们的亲戚。舞会相当地正式。你可以请
某位女孩外出———比如,去看戏———但总是有年长的女伴跟着。’他也曾经在
没有女伴的情况下跟一个女孩出去散步,这完全是因为这个女孩是他的远房外甥女,
她后来成了他的第二任妻子。”⑨
还在上本科的时候,他就曾协助组织过一个日耳曼人的民主党,试图在保守主
义者与社会主义者之外建立起一个中间团体。他上学期间,奥地利的货币体系崩溃
了,1921年10月到1922年8月间,物价上涨了70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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